地火明夷-第2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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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司楚也知道余成功对自己一直很排挤,年景顺站死后,他更是自己有怀恨之心。但余成功确实是有才干的名将,宣鸣雷不在,自己要暂时统领第一舰队出击,留守的最好人选无过于他了。余成功看着郑司楚,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忽然高声道:“权帅,愿你马到成功,凯旋而归。余成功在此,只消此身尚在,定保城池无虞。”
郑司楚又向他深施了一礼,看了看城头驻守的陆军。这支陆军是他这些日子苦心训练出来的,虽然还不能恢复到极盛时的旧观,但也称得上是支精兵。他高声道:“再造共和五羊军陆军士卒听令,大敌当前,正是男儿效命之时。若此战不力,我们身后的父老将遭涂炭。他们的性命都已掌握在你们手中。我要率第一舰队出击,从现在起,城头防务,一切听从余成功元帅指挥。”
他这样喊话,自然能听到的并不多,但自有人传了过去。只不过片刻,便听得北门城头附近的驻军高呼道:“权帅必胜!”这声音渐渐传过去,离城门远的驻军虽不知权帅说了些什么,但别人喊了,自也跟着喊,“权帅必胜”这四字倒是越传越远。
单靠我,是绝对胜不了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宣鸣雷的援军。如果铁甲舰真有他说得那么奇妙,也许还能挽狂澜于既倒,这个希望虽然很渺茫,可除此以外,郑司楚实在想不到另外的主意了。
唯有努力,踏出每一步。如果说刚才他还并没有多少信心,但此时的郑司楚直如脱胎换骨,再无顾虑。傅雁容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子,这是母亲去世后他第一次由衷地感到高兴。他看了看天,天色已暗,没什么月,一轮圆月已升了起来。只是硝烟太浓了,月色虽明,烟尘却掩去了明月的光辉。
月亮,你看着吧,我会再次创造一个奇迹!
走出了城门,江风一下大了起来。听着江流不断的声音,夹杂着远处传来的炮声,郑司楚仿佛又听到了宣鸣雷最爱唱的那首一萼红。他在心里默默地哼着,“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现在却是烟尘遮天,几乎将一切都锁住,可是月光仍然执拗地从浓烟缝隙间照射下来,映得满江俱白。
赵西城已听得郑司楚要来临时指挥第一舰队的事。他虽是中军之才,却无指挥才能,第一舰队这回只能充当补充,现在已经有一半上了前线,编入二、三两舰队。这样做替补,声名赫赫的第一舰队自是不甘,听得权帅来指挥,虽然郑司楚在水军中呆过的时间并不长,但他曾经在邓沧澜手中夺下过“水战第一”的名号,走上旗舰时,第一舰队官兵齐声欢呼起来。
听着这阵欢呼,郑司楚心头也是一热。他向赵西城吩咐了几句,让第一舰队编队出发。虽说郑司楚不长于水战,到底也在水军呆过一阵,跟宣鸣雷、谈晚同学过不少。水陆两军战术其实也是相通的,赵西城见他下令很是内行,心里也是一定。赵西城这人是辅佐之材,不能独当一面,但只要有别人当主心骨,他就能发挥出十二成的能力。由郑司楚指挥,他接连发令,第一舰队起锚出发,驶离了码头。
此时北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又往前推进了许多,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都被压得不住退缩。郑司楚站在船头,从怀里摸出那支铁笛,开始吹了起来。
吹的,正是那支一萼红:“快哉风!把红尘扫尽,放出一天空。银汉崩流,惊涛壁立,洗出明月如弓。会当挽、轰雷掣电,向沧海、披浪射蛟龙。扳倒逆鳞,劈残螭角,碧水殷红。”
第437章 大江东去5()
吹完上段,笛声清亮高亢,真如一柄倚天而立的万丈长剑,直刺云霄。南军中听过这首一萼红的人并不多,赵西城倒听宣鸣雷弹过,当时听了就大为赞叹,心想宣将军文武全才,这一支琵琶曲竟能弹到如此雄浑。但笛声清丽,郑司楚却也将其吹得如此峭拔英锐,更是闻所未闻。要冲上前去战斗了,他本来多少有点惧意,可现在惧意渐去,剩下的只是激动。
“记得纵横万里,仗金戈铁马,唯我称雄。战血流干,钢刀折尽,赢得身似飘蓬。抚长剑、登楼一望,指星斗、依旧贯长虹。”
郑司楚一边吹着,心里还在默默地吟唱,借这无声的歌声,吐出胸中万丈杀气。但吹到结尾处,他心中的吟唱却停了停,没能唱出来。这支一萼红结尾本是“叹息都成笑谈,只付衰翁。”他第一次听到时就觉得过于衰颓,后来知道那是闵维丘写给邓沧澜的,自是闵维丘有感而发,“衰翁”二字既是自况,也是说邓沧澜。但郑司楚还不到三十,正是年富力强之际,和“衰翁”两字真没有共鸣,只觉这一句无法与全篇的雄浑相配,好似挥出千钧之力的一拳,却打了个空一般,胸中那股磅礴的豪气到了结尾处不吐不快。他并不擅词章,但练笛子多了,很多笛曲都有歌词相配,那些歌词大多是前人所填,郑司楚又好读书,不自觉地也能吟上一两句。他脑海中突然跳出一句话,不觉顺着一萼红的调子高声唱道:“笑看千秋万世,谁与争锋。”
郑司楚很少唱歌,不过结尾这一句的调子很简单,他又是蓄势待发,这一声更是穿云而上。周围战舰上本来听郑司楚在吹笛正听得入神,突然听得他唱出了一句话,胸中登时热血沸腾,也跟着高唱道:“笑看千秋万世,谁与争锋。”
共和二十六年三月十五日戌时一刻,正是谈晚同的第二舰队正在苦战,崔王祥的第三舰队锐气渐消,队形渐乱,而孟啸的螺舟队与北军螺舟队缠斗良久,差不多要两败俱伤之际,郑司楚临时指挥第一舰队前来增援。
大江上的战斗已渐趋白热化,两边都已投入了全部兵力,而大江下游,有一支小舰队正逆流而上。
那正是宣鸣雷率领的船队。虽然称作舰队,但战舰只有一艘,其余是补给船。虽然只是一艘战舰,船体也并不大,只不过是雪级,但这艘战舰吃水很深,水面几乎要没上甲板。当船全速航行时,江水不时拍打船帮,几乎每一次都能打湿甲板。
这就是天市号。本来天市号还要经过一番实测检验,四月才能赶赴东平城,但宣鸣雷一接到郑司楚紧急发来的羽书,说西南三省脱离再造共和,申士图急火攻心,吐血后人事不知,宣鸣雷已是心急如焚。
师尊一定马上会发动攻势!他想着。宣鸣雷是邓沧澜的得意弟子,师尊的用兵方略,他自是比谁都了解。翦除敌人的羽翼,然后猛攻腹心,这是兵法上屡试不爽之计。自从天水军败亡后,宣鸣雷就一直担心以天水为首的西南四省中另三省会遭到策反,现在这个最坏的可能成为了现实,宣鸣雷急得自己都要吐血。他和申芷馨商议,让申芷馨从陆路出发,自己则率船队立刻由沿海而来。他是二月底到的五羊城,结果三月初就仓促出发,预定的天市号实际测试也来不及做了,而补给船亦只带了几艘快船,比本来预定的缩水一多半。日夜兼程,紧赶慢赶,宣鸣雷仍嫌走得太慢。
必须要抢到头里。宣鸣雷心中一阵阵的心悸,他实在担心万一赶到东平城时会看到城上的旗号全已换成了北军,有心不去想,可这念头却死缠着不去。
前天晚上,宣鸣雷已到大江出海口,开始进入内河了。在出海口他很有点担心,因为北军水军大营现在驻在秦重岛,秦重岛就在大江出海口,万一遇到北军巡逻队,便要有一场意外的战斗。可是过秦重岛时却风平浪静,根本没看到有北军船只出现。虽然平安经过,宣鸣雷却更加担忧了。秦重岛没有重兵防御,这意味着北军主力已经调到了东阳城,这一波全攻迫在眉睫。
郑兄,谈兄,崔兄,你们千万要挺住!
第438章 大江东去6()
夜幕中,突然从左前方岸上射来一支火箭。这火箭并不是要攻击,只是在空中一闪即没,自是有人要通知自己。宣鸣雷怔了怔,喝道:“快查查,那是什么人!记住,先不要说明我们身份。”
如果是北军的奇袭队,误把自己当成北军水军,那可真是笑话了。边上一个亲兵答应一声,过去打灯号。只是灯号打过去,岸上仍是漆黑一片,那亲兵道:“宣将军,没人回应。”
宣鸣雷皱了皱眉,还没说出什么来,夜幕中突然传来一个声嘶力竭的喊声:“宣鸣雷将军么?我是郑司楚将军的副将石望尘。”
宣鸣雷也见过石望尘,只是传来的声音因为喊得太响,有点破了,他也听不出那是不是石望尘。正在一犹豫,只听那人又叫道:“宣将军,你让天市号快往岸边靠一靠,郑将军有密件。”
一听那人说出“天市号”,宣鸣雷再无怀疑。天市号这名称,连郑司楚都是自己临走时才告诉他,不太可能有别人知道。这么急法,看来事态已是千钧一发,极其危急。他叫道:“快,快靠岸!”
天市号虽说装有如意机,但要靠岸也并不是很容易。宣鸣雷正在指挥着船只靠岸,却听“嗵”一声响。他吃了一惊,只道是那信使掉进河里了,叫道:“快,快拿射灯来照!”一照之下,有个士兵叫道:“宣将军,有人在江里!”
那是有个人骑着马跳进了江里。马虽然会游泳,可到底比不得游鱼,但是那人所骑之马却极其神骏,跳在水中居然不比岸上慢多少。看到这匹马,宣鸣雷再无疑惑,叫道:“石将军,快过来!”
石望尘骑的正是郑司楚的飞羽。郑司楚共有三匹好马,都取名飞羽,其中一匹送给了申芷馨,一匹送给宣鸣雷。宣鸣雷那匹和郑司楚的是一母所生,长得非常相似,踏水如履平地,他马上放下小艇让人接应。
石望尘看到江上驶来的这一小队船只,其实并没有底。不过郑司楚说两个时辰之内定要赶到,否则大事去矣。现在时间所剩无几,他也顾不得一切,心想万一是北军,反正这条命迟早也没了,索性就此赌上一把。待听得宣鸣雷的声音,他如释重负,催着飞羽向前游去。一到小艇边,他从怀里摸出油纸包好的纸卷道:“这是权帅密令,请宣将军火速赶去,不要管我了。”
再把马拖上船去,又要耽搁时间,他一交出纸卷,马上又带过飞羽向岸边游去,心里只是不住地念叨道:“宣将军,你千万要快一点!”可是看宣鸣雷的船队才这么几艘,他实在不明白郑司楚为什么说只要宣鸣雷一到就能扭转战局。
此时的江上,南军三支舰队已经合流。说是合流,其实已是被北军的攻击压制得只能退守。郑司楚率第一舰队上前助战,无非是稍解燃眉之急,仍然扭转不了战局。当然,傅雁书纵然再强,想让南军彻底崩溃也非一时半刻所能。
不过,胜券已然在握。邓沧澜想着。南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翻转了。总攻到了现在,北军也已将所有战舰都派了上去,江面上破船板和死尸触目皆是,有些地方甚至人都可以站上去,此时就有一些落水后侥幸逃生的士兵站在那些堆积成一片的船板和尸身上面。这些士兵中有南兵的,也有北军的,只是落水后身上透湿,也分不出来了,一个个缩在上面冷得发抖。但现在也没有人顾及他们,只有等战事结束后,才会有人来援救。当巨门号从他们边上驶过去,江水震荡不休,他们却只是茫然地望着这艘巨舰,似乎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
快点结束吧。邓沧澜有些不想再看。征战一生,看过的死人不知有几,但邓沧澜现在却觉得有些不忍。身为绝世名将,居然不忍看到死人,听起来似乎是个笑话,但邓沧澜现在真是这么想的。他从怀里摸出一个木头雕塑,那是匹马,虽然聊聊几笔,但雕得神态逼真,极见神气。
楚休红,也许,到现在我才理解了你曾经的想法。
邓沧澜想着。他的思绪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同样战火纷飞的年代。那时他还年轻,充满了渴望与理想,横尸遍野的场景对他来说只会感到莫名的兴奋,但老了以后,这场景就越来越似一个噩梦了。
他正想着,从左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炮响。许靖持一直站在他身边观察战情,听得声响,马上拿起望远镜往那边看了看,惊道:“邓帅,左翼遭到攻击,有一艘雪级战舰被击沉了!”
左翼?邓沧澜也呆了呆。现在的南军已不能保持最初的防线,被压制得越来越紧缩,左翼照理并无敌人。难道五羊军还埋伏下一支奇袭用的伏兵?不过就算是伏兵,现在也已无关紧要了。北军已占据了全面优势,这支伏兵充其量不过疥癣之疾。他道:“传令,左翼第一、二两队迎战,其余继续前进。”
当傅雁书的主战舰队打开一条缺口,巨门号能够抵达东平城下时,巨门号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