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明夷-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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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连射,要装填还是要时间,而箭支也是有限,因此并不能多放,趁这时候,那些共和军也已开始放箭。
骑射,本是毕炜一军的强项,冲锋弓队的骑射更是强中之强。可是他们的箭虽然不比五德营放出的慢,射在那些铁盾上却纷纷弹开,只有零星几人躲闪不够好被射中。只是这支共和军竟然在厢车的攻击之下还没有散乱,尚能反击,出乎意料的强悍也让薛庭轩有些吃惊。他将大枪一举,喝道:“再放!”
厢车利守不利攻,箭带得也不多,主要还是用来作为防御工事。薛庭轩见共和军攻势丝毫不慢,心知先前设想的迭次射击已不能成立,索性将箭全部放出,省得混战后无法再用。
箭如雨下,又有近百个共和军落马。一时间,空气里弥漫的也尽是鲜血的味道,耳边响着未死之人的惨叫。
用厢车挡住敌军攻势,敌人势弱后,骑军再度出击,这正是薛庭轩的构想。当这一波进攻结束,战鼓忽然擂响,总攻开始了。
共和军被厢车拦住,已无法前进,而五德营却可能随时冲出,伤者也能及时回来医治休养,所以两军的损失实在不成比例。共和军的战意仍然颇盛,在这等攻势下还是无法抵挡。在挡住了两次进攻后,五德营的第三波攻势直如雷霆万钧。不论是五德营还是胡骑,全都一往无前,共和军连退却的时间都快没有了。
看着士兵一层层倒下,五德营的战旗越来越近,耳边那种“三清在上”、“急急如律令”的吼叫也越来越响,毕炜闭上了眼,不忍再看。
这支勇猛的精兵,失败来临时竟也如此惨不忍睹么?五德营竟然真如传说中一般,就算斩去头颅,四肢仍能奋战。只道他们已经成了强弩之末,可是强弩毕竟是强弩,现在还会有如此强悍的战斗力。
地军团天下至强,信不虚也。
这话是丁亨利曾经说过的。在共和军,谈论前帝国本是件犯忌的事,但丁亨利作为共和军第一战将,与地军团交战多年,当时谁也不会认为他说这话是为地军团张目,只是心有同感。毕炜虽然对这话一直不服气,可这时却也想说出同样的字句来了。
地军团五德营,不愧是天下至强。可是,你们别以为胜利就已经唾手可得。
他举起长枪,喝道:“共和国的勇士们,随我来最后一战!”
年轻时,他也曾身先士卒,可后来就一直没有过这种机会。此时少年时的热血却像再一次沸腾起来。上将军毕炜,纵然有过“三姓家奴”的骂名,死也要死得像个共和国的勇士,让此道不会因为自己而抬不起头来。
上将军冲锋陷阵!这个消息让已在崩溃边缘的共和军精神为之一振。现在已走投无路,唯一的希望就是杀开一条血路。共和军的“毕”字大旗依然未倒,跟着毕炜向南转战而去。
东、西、北都已有重兵把守,只有南方相对较弱,这一条生路也只能在南方。共和军这最后一击却也让董长寿有些难以应付。此时已是短兵相接,共和军此时残余的兵力还有两千余人,以他这七百人实在有点难以抵挡。好在共和军虽众,却是腹背受敌,能与他交战的不过只有七八百人,一时间也斗了个旗鼓相当。
乱军中,商君广带着几个人抢到了毕炜跟前。他向来是毕炜心腹,此时更是紧紧靠在毕炜周围。他击退了两个拦路的胡骑,叫道:“上将军,你快走,末将在后掩护!”
毕炜手握长枪,身边也围着几个亲兵。见商君广过来,高声道:“商将军,冲锋弓队还有多少人?”
“大约两百。洪将军正在抵御。”
洪修光与一些冲锋弓队正在与一些追杀过来的敌军交战,其中有五德营士兵,也有一些胡骑。这些胡骑出手极狠,冲锋弓队已无睱用箭,只能以刀枪厮杀。毕炜喝道:“商将军,你速与洪将军开路,会同廖将军带领诸军向南突围,我在此断后。诸事由廖将军决断。”
第17章 天网之漏3()
商君广面色一黯,道:“上将军,廖将军与岳将军都已战死。”
岳良本已受了重伤,方才一波狂奔中落马被乱军踩死。廖武原本在指挥中军作战,却也中了敌方冷箭身死。听得远征军的三个下将军都已阵亡,毕炜心头不由一沉,喝道:“就由你与洪将军指挥,带诸军突围,与后继大队合流,以图再举!”
后继三千人,原本准备用来追击败逃的五德营,以及押送粮草,因此一直保留着三日行程的间距。没想到楚都城还没到,远征军主力竟已一败涂地,已有全军覆没之势。毕炜话语虽然平稳,但声音里已有悲伤之意。
商君广道:“末将遵命。”
毕炜见他冲到洪修光跟前,洪修光领着一拨人向南而去,他自己去且战肯退,又退到毕炜边上。毕炜喝道:“商君广,你为何不走?”
商君广此时已摘下长弓,高声道:“末将愿与上将军共存亡!中!”
他一声断喝,一支箭疾射而来,正中一个追来的五德营士兵咽候。边上有几十个冲锋弓队也齐声喝道:“愿与上将军共存亡!”
冲锋弓队正擅长的还是箭术。他们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在乱军中箭不虚发,不时有五德营与胡骑士兵被射中落马。只是这样子只是杯水车薪,虽然射倒了几个敌兵,敌人却更源源不断地冲上来,毕炜身前已没有多少士兵了,再过得片刻,他们就再无余暇射箭。
毕炜心如火焚,却也有种异样的豪情。他仰天大笑了两声,喝道:“反贼,住手!毕炜头颅在此,有胆的就来取!”一打马便冲了上去。
他的声音极是响亮,而“毕”字大旗跟着他冲上,五德营也向他聚拢,旁人压力登时减轻,已有十余个骑兵杀出董长寿一军的包团,落荒而走。可是毕炜迎上,当中的共和军却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该依命向南突围还是跟前毕炜而去。毕炜此时已顾不得这一切了,刺倒了一个胡骑,大笑道:“反贼,你又能奈我何!”
他说得更响,忽然一支箭疾射而至。边上一个亲兵见势不妙,催马抢上,这一箭正中那亲兵面门,将他射落马来。毕炜喝道:“有胆的就来一刀一枪搏个真章,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那亲兵为毕炜舍身挡箭,所有人都为之一惊。不论是五德营还是胡骑,对这个忠勇的士兵都起了几分敬意。却听得五德营中有人高声道:“毕炜,你算是英豪么?”
这人声音清亮,听来极是年轻。随着声音,有个将领从五德营阵中催马而出,到了毕炜跟前。一见这人,五德营和胡骑全都欢呼起来:“薛帅!薛帅!”
这是五德营现在的统帅么?姓薛?毕炜并不认得薛庭轩,见薛庭轩顶盔贯甲,一手已残,肩头还立着只苍鹘,冷笑道:“五德营真是无人,不是女子为帅,就是残疾称尊。”
薛庭轩听他说起陈星楚,心头怒火更盛,脸上却仍是平静如常,在马上举枪行了一礼,道:“在下五德营元帅薛庭轩,家父帝国工部尚书薛文亦。”
薛文亦是旧帝国的工部尚书,有“巧手”之号,帝国风军团飞行机便是他发明,铁甲车原先也是他主持建造的。毕炜是从帝国过来的,薛文亦他也认识。只是薛文亦人胖胖的,又是半身不遂,只坐在轮椅上,生个儿子竟然会是如此英武的战将,他当真没想到。毕炜突然有些意兴索然,道:“原来是故人之子”
薛庭轩举起了长枪,指着他,喝道:“呸!三姓家奴,谁与你是故人!薛庭轩一手已废,你敢与我一战么?”
薛庭轩看着毕炜的目光里,似乎有怒火要喷出。毕炜掂了掂手中枪,道:“不意毕炜临死之前,还要手刃故人之子,真是造化弄人。”
薛庭轩虽然恨他,但见毕炜舌枪唇剑,仍是不落下风,心中也不由有些折服,心道:“这毕胡子果然能与义父交手多年。虽是小人,自有他的气度。”薛庭轩向来自诩枪法出众,若是毕炜畏畏缩缩,他也无心与毕炜斗枪了,此时却起了好胜之心。若是陈忠在此,定不许他在这占尽上风时行此不智之举。胜亦无益,若是败北却让五德营士气大受影响。可现在陈忠留守楚都城,他已动了争胜之心,谁都拦不住他。
两军主帅将要比枪!一时间战场上鸦雀无声。故事里虽然常有双方大将会斗之举,其实真正战场上极少有这等事发生。一人勇力再强,又能抵过几人?陈忠做地军团信字营统领多年,他勇力绝伦,冠绝天下,战场上与敌方大将一对一比试的机会却是少而又少。见两人竟要比枪,双方都不由得各退数步,厮杀也停了下来。
毕炜胜了,共和军突围就有望。若败了,原本能逃出去的,这回也走不成了。可是共和军却没有一个人想过这些,只是围在一片方阵,静观毕炜与薛庭轩两人。
第18章 天网之漏4()
薛庭轩将头还停着那苍鹘。他伸指在苍鹘脚上轻轻一弹,道:“风刀,去吧。”苍鹘忽地直直飞起,在空中不住盘旋。他扣上护面,高声道:“毕炜,五德营大帅,独臂枪薛庭轩有礼。”
毕炜领兵这么多年,却也没什么外号。他看了看天空,暮色正暗,星月在天,草原上吹来的风也有寒意。他沉声道:“火将毕炜,见过薛帅。”
很久以前,毕炜还是军校生时,他与同期三个最受期许的同学合称为“地火水风”四将。排名第一的地将名叫劳国基,死得最早,死时也仅仅是个百夫长,另三人虽然际遇各有不同,后来却成为帝国地、火、水、风四相军团中的三大都督。“火将”这个名号,还是他刚离开军校时所得,后来就一直没有这样被人称过。此时毕炜知道已是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些遥远的记忆一时间都回到了心头。虽然他因为多次改换门庭,被人称为“墙头草”、“三姓家奴”,可是他的心底也珍视着许久以前那一段时光。
那时的自己,意气风发,以天下为己任,誓要掌握天下兵权,为万世开太平。这些年来,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多少?
草原上的风轻轻地从护面缝隙间吹进来,带着些青草的芳香,却也带着血腥气。谁也看不到,护面下,毕炜的眼里已闪烁着一点泪光。
他也是枪法好手。虽然薛庭轩只有一只手可用,但他看得出这人持枪沉稳,出枪有力,是个极强的好手。纵是自己盛年,也未必会是他的对手,不要说现在这风烛残年了。可现在残余共和军的存亡可谓系于自己一身,他还从来没有过一身担当这许多人安危的感觉。以前的他看来,兵力只是一个数字,随着胜负而变化,可现在,这些士兵就像是他身体的一部份,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给他以力量。
我已经活得够了,他们能逃出去,就逃吧。
他想着。这种念头,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当洪修光先前说起商君广要放丁亨利一马时,他心里还有些愤怒,现在却觉得很能理解商君广的感受。
丁帅,报应不爽,来得可真快,我只不过比你多活了几天而已。
他想着,双腿一用力,战马立时冲了出去。
两马一个交错,两柄枪电光石火间相交,“当”一声响。这第一枪还是试探性的,但毕炜仍然觉得浑身一震,虎口也在发麻。薛庭轩第一次与毕炜交手,一般不敢出尽全力,但两枪相交,却也让他暗自吃惊。毕炜已是个六旬左右的老人,没想到臂力居然还如此之大。不过想来也难怪,陈忠与他年纪相仿,论臂力,毕炜比陈忠还是差得远。薛庭轩平时就常与陈忠练枪,这点力量也不算什么,吃惊的只是毕炜养尊处优,但枪法与力量并不下于年轻人。
他带转了马,此时五德营一方已在欢呼起来。虽然刚才这个照面并没有分出胜负,可是士气却是五德营占了绝对上风。薛庭轩也知道自己放弃了一股作气地全军总攻,却来与对方主将单挑实属不智,可他实在无法抵御心底的诱惑。
仅仅过了一招,薛庭轩已对毕炜的本领有了数。眼前这个老头子到底不是易与之辈,自己要赢他只怕很难。但薛庭轩却没有半点悔意。能与毕炜一对一地交战,将这大敌挑与马下,这是薛庭轩一直埋在心底的愿望。
星楚,你的灵魂还在么?附到我枪上来吧。他右手轻轻一晃,长枪在他右掌中像活了般滚动了半圈,掌心沁出的些微汗水让皮肤与木柄贴得更紧。这把轻巧而坚韧的长枪还是父亲亲手制成的,用不了多久,毕炜的首级必将挂在枪杆上了。
他的双腿一夹马腹,座骑四蹄翻飞,立时又冲了出去。不论毕炜的枪法和力量有多强,他到底是一个老人,体力和反应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