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明-第1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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称之罪。林纯鸿保证,将克期整顿,若伙计有逾越之罪,定惩不饶!
至于江匪劫掠一事,林纯鸿声称,并非受他指使,乃属下为财利所惑,临时起意,方才出现此类事。林纯鸿表示,将严厉处罚属下,给受损的商旅一个交待。
林纯鸿还辩称,以荆州左卫、大田千户所为名制造武器,乃迫不得已。卫所制度崩坏已久,所造武器甲装根本不堪用,荆州军将士极度缺乏武器甲装,不得已,方才另起炉灶,为荆州军自配武器甲装。
对于逼迫监视地方官僚一事,林纯鸿声称,地方官僚专注贪*腐、唯务党争,致使前线将士供应不及,导致许多绝佳战机白白错过。为了提高地方官僚的效率,不得已派出弓兵在荆州、夷陵征集人力和粮食,“越厨代庖,实非臣愿,乃为地方官吏推诿所逼”。
林纯鸿还声称,为朝廷计、为生民计,在荆州、夷陵、荆门实施了土地赎买之策,降低租税,鼓励种植,“臣观荆州、荆门、夷陵三地,无一寇入境,无一民投匪,皆此策之功也”。
总之,林纯鸿一条条辩解,一条条驳斥,一条条否认,字字泣血,声声是泪,大打心理派、感情牌,试图抓住朱由检的心。
除此之外,林纯鸿花大量篇幅介绍了自己铸造银币和铜币一事,并为此而感到自豪,声称自己通过铸币而供养荆州军,还详细介绍了铸币的技术细节和管理环节。最后还声称,如果朝廷能铸币,定然达到民不加税、军饷自足的局面,极力蛊惑朱由检和朝廷诸臣铸币。
除了上奏章自辩以外,林纯鸿还准备玩一个大的,彻底堵上官僚士绅的嘴巴:按时按量尽快缴纳田赋秋税。
在未进行土地赎买之前,荆州、荆门和夷陵等地缴纳田赋的土地不过二百多万亩,一年正税不超过二十万两白银。而林纯鸿身无功名、爵位,无免税之特权,现在归于其名下的一千多万亩土地就必须缴纳正税,仅仅缴纳秋税就超过五十万两。
随着林纯鸿一声令下,二百余名jīng锐甲士护送着五十多万两白银,乘坐船只,浩浩荡荡往京师而去。
林纯鸿完全可以想象这五十多万两银子抵达户部时,那些攻击正凶猛的官僚士绅是什么表情!
当林纯鸿的自辩奏章抵达京师时,各路人马吵闹正凶,除了刻意保持沉默的温体仁一党、东林党外,朝臣们赤膊上阵,叫嚣着要立即派兵剿灭林纯鸿,还大明一个荡荡乾坤!还大肆制造舆论:大明之所以贼寇难出,责任就在林纯鸿这样居心叵测的武将身上,搞得前线武将人人自危,纷纷痛骂林纯鸿不已。
奏章刚抵达通政司,就被朱由检公开,有些朝臣连奏章都未读完,就把奏章扔到地上,轻蔑地下了判语:“狡辩!”然后继续开骂,大有不除林纯鸿大明将完蛋的气势。
等这些朝臣骂了几天,方才发现,朱由检已经好几天没有再提林纯鸿,而且朝堂的中坚力量温体仁一党、东林一党始终保持沉默。愈战愈勇的朝臣气愤不已,更加疯狂地上奏章,而且隐隐将矛头指向了温体仁,声称温体仁纵容林纯鸿,方才造成如此弥天大祸。
对这些蚊子嗡嗡声,温体仁一概不理,既不反击,也不辩解。他知道,他的权力基础就是朱由检的信任,朱由检开始沉默,他就更加沉默。他还在等一个机会,再抛出自己的杀手锏。
朱由检之所以在此事上沉默,主要是因为林纯鸿的自辩奏章给他的冲击太大!
朱由检在林纯鸿一事上,不可能不愤怒,就如当初听闻邓玘劫掠斯民一样,怒不可遏。但是,他必须忍!作为世界上最大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朱由检虽然能力不足,但起码知道,很多事情并不能恣意妄为!
朱由检的心一直在滴血:私铸兵器,可以忍!指使属下劫掠,可以忍!擅自兴兵攻打土司,可以忍!土地赎买,可以忍!欺压地方官僚,可以忍!
然而,开府建衙、私铸钱币,决不可忍!这是朱由检的底线。
朱由检非常希望上奏之人全是夸大其辞,林纯鸿依然是忠心耿耿、能力出众的将领,依然在他的英明指挥下,征战四方。当林纯鸿的自辩状抵达朱由检手中后,刚开始,朱由检不停地冷笑,几乎直接下了“狡辩”的判语。但是,越往下读,越是爱不释手,当看到“越厨代庖,实非臣愿,乃为地方官吏推诿所逼”,朱由检心里居然有强烈的共鸣,朝堂之臣,无不尸位素餐,朱由检早就不满了。
当读到“臣观荆州、荆门、夷陵三地,无一寇入境,无一民投匪,皆此策之功也”时,朱由检几乎有了“姑且一试”的冲动。当读到“民不加税、军饷自足”时,朱由检拍案叫绝,忍不住大呼道:“朝臣昏庸,如此良策居然熟视无睹!”
朱由检内心激荡不已,久久不能平静,他内心担忧不已,深恐cāo之过切,逼反了林纯鸿,那就万事休矣。
正当天下官僚士绅甚嚣尘上时,自荆州而来的五十多万两白银运抵户部。这五十多万两白银乃荆州、夷陵、荆门三地的秋税,如果天下州府均治理如三地,大明一年收入该是多么庞大的数字?继续攻击林纯鸿,该如何面对这五十万两真金白银?如果就此偃旗息鼓,万一朱由检令天下行林纯鸿之策,那岂不是大家一起完蛋?
五十万两白银如同响亮的嘴巴一般,直接扇在众官脸上,整个大明上下一下子失声,朝堂立即安静,这段时间上蹿下跳的朝臣也紧闭了嘴巴,不知如何是好。
相比较极尽谩骂之能事的众官,温体仁和东林党人不由得冷笑连声:“幸好没踏进这趟浑水,这林纯鸿够狠,直接将谩骂的众官推到了崇祯帝对立面!”
这里面,最为惊喜的莫过于朱由检,林纯鸿爽快地缴纳秋税,说明林纯鸿并无谋反之心,还算有点忠义之心。更何况,这五十万两银子可谓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年关将近,朝廷正等着米下锅呢。
至于如何处置林纯鸿,朱由检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迟迟拿不定主意。朱由检犹豫了好几天,最终决定,把这个难题扔给内阁,于是,朱由检命令温体仁尽快票拟,尽快解决林纯鸿一事。
温体仁接到朱由检的口谕后,虽然暗度朱由检可能容忍林纯鸿,但无法把握处理的尺度,于是拿出了严厉的方案,试探朱由检的真实心事。
温体仁建议,调四方之兵分布荆州周围,逼迫林纯鸿率兵北上剿匪,趁其离开老巢,断其粮道,迫其放弃兵权,将之下狱。
朱由检一看到这个方案,从心里无法接受。以朱由检之能,也能看出此方案漏洞百出,绝不可行。于是,朱由检下旨令内阁重新票拟。
温体仁通过此举,知道了朱由检的态度,方才把他深思已久的方案拿出台,摆在了朱由检的面前。
第二百零六章 侯恂下狱()
历史上,温体仁能在内阁呆上七八年,实乃崇祯朝的异数,这说明温体仁对朱由检的xìng格把握非常准确。果不其然,温体仁与朱由检对林纯鸿的态度出奇一致,就是下定决心遏止林纯鸿的军阀化倾向,将万余jīng锐荆州军纳为国用,尽可能保留荆州、夷陵和荆门的现状,作为大明帝国地方治理的典范。
理想相当美好,关键就在于林纯鸿是否配合。温体仁的方案充分考虑了林纯鸿的感受,第一步:下旨严厉斥责林纯鸿,令其立即取消逾越之制、严肃处理擅自劫掠的下属李蒙申;第二步:下旨褒奖林纯鸿平定容美叛乱之功,升为广东总兵;第三步:任命周望为副将,林纯义、李光祖、韦悦翔等指挥使为参将,令其率兵至河南剿匪,至河南后,再分别调开诸将,使荆州军彻底融入到大明官军中;第四步:赋予张道涵、朱之瑜、李崇德等人官身,将其调到远离荆州的地方任官,任官大小不计,只要能调走即可。
温体仁的计划可谓步步深入,逐步去除林纯鸿党羽,最终将荆州等地彻底掌握在朝廷手中。朱由检一看,感到非常满意,不过心头还有一些疑问,立即令温体仁进宫觐见,并屏退所有人等,君臣两人密商除林大计。
“此计第一要义乃驱虎吞狼,海寇刘香为祸南洋,四处劫掠,任命林纯鸿为广东总兵,并令其剿灭刘香。刘香与红夷在料罗湾新败,早已成了落rì黄花,林纯鸿虽jīng于陆战,但从未到过海洋,败了,正好借机除去,即使胜了,也为惨胜,达到了削弱荆州军的目的!”温体仁半个屁股落在朱由检的赐座上,娓娓道来。
“河南、陕西贼寇又成了气候,为何不调荆州军至河南剿匪?这不也达到了驱虎吞狼的目的?”朱由检疑惑不已,问道。朱由检最大的愿望就是立即平定流寇,理所当然希望林纯鸿去剿匪。
温体仁拱了拱手,恭恭敬敬答道:“皇上明鉴,林纯鸿现在屯荆州军于襄阳,与河南乃一线之隔,如果让林纯鸿将湖广和河南连成一线,恐非社稷之福。再说,调林纯鸿至广东,还有将他和属下分开的目的。荆州乃林纯鸿的钱粮之本,必定留大部荆州军遮护,带到广东的兵丁定然不多,如此这般,朝廷才有机会对留守之荆州军上下其手。”
朱由检点头不已,旋即,又叹道:“不知广东总兵一职能否调动林纯鸿?”
“据臣所知,林纯鸿狂傲自大,对属下极其信任,臣估计,林纯鸿口口声声说自己忠义,必不会抗旨,最大的可能就是把大部荆州军交予周望率领,周望本为朝廷武将,当年由于纷争,方才逃亡湖广,只要皇上升其职,必然感陛下之恩。”
朱由检沉吟半晌,道:“希望如此。”
温体仁接着说道:“此计第二要义乃鹬蚌相争,那刘香覆灭在即,郑芝龙向来听调不听宣,立了大功后,更是势大难制,现在派林纯鸿过去分其功,两者必然互相怨恨,只要两者结了怨,海疆可以避免一家独大,待解决中原贼寇后,调兵南下,无论是郑芝龙还是林纯鸿,岂不是束手就擒?”
“好一个渔翁得利,温阁老好谋划!”朱由检越听越高兴,口中也不吝啬赞美之词。
“此计第三要义就是剪除羽翼,只要林纯鸿一离开荆州,剪除羽翼乃当然之策。此事不可cāo之过急,需缓缓而行,否则荆州、夷陵等膏腴之地恐怕会毁于一旦!”
朱由检将方案又从头至尾默了一遍,道:“自古剪除军阀,无不以兵势迫之,朕yù将卢象升调任湖广巡抚,一则剿灭湖广贼寇,再则,还可以从旁监视压迫林纯鸿。另外,令秦良玉点兵从长江上游压迫林纯鸿,如此一来,也不怕林纯鸿出什么幺蛾子!”
温体仁一听,心头狂跳不止,本来他准备以监视不力为理由,建议朱由检将湖广巡抚唐晖赶下台,没想到朱由检自己就做了这个决定。温体仁强压着内心的兴奋,波澜不惊道:“皇上圣明!”
朱由检颇为得意,接着说道:“铸币历来是亏本的事,林纯鸿居然把铸币做成了赚钱的买卖,并据此供养荆州军,堪称奇数。据林纯鸿所称,银币乃银九铜一,铜币采用黄铜铸造,并用水车和风车节省大量人力,方才利润丰厚,不知阁老对此有何了解?”
温体仁的眼皮微微跳了跳,心下暗喜,终于说到正题了,候大真啊,候大真,这下神仙也救不了你了。温体仁拱手道:“臣驽钝,对此了解不多。当初侯尚书举荐了林纯鸿,近期更是奏议朝廷铸币,应该对铸币比较了解。”
温体仁一出手,就显得稳准狠,力图让朱由检认识到,侯恂与林纯鸿交往密切,林纯鸿坐大,东林党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果然,朱由检的脸sè瞬间变得yīn沉。他越来越难以忍受捉襟见肘的rì子,对侯恂rì益不满,现在温体仁又向侯恂捅了一刀,可以意料,侯恂在户部的rì子已经不多了。
温体仁见朱由检变了脸sè,心里不停地冷笑:“还想控制朝廷的武装,诚为可笑也!可怜可叹,东林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
辞别朱由检后,温体仁又立即令户部侍郎宋之普弹劾侯恂靡饷误国,朱由检大怒,将侯恂削职为民,并投入大狱。自此,东林党在朝廷的唯一旗帜终于轰然倒地,而且在地方损失了干将唐晖,东林党的颓势越来越明显,似乎就要湮灭于历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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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阳县河溶镇官道上。
林纯鸿正带着一众侍卫按辔缓缓而行,后面还跟随着两辆四轮马车,前面的马车里赫然坐着马世奇。马世奇已经从娄东返回荆州,现在正跟着林纯鸿视察当阳县的小学堂。
在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