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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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冯少怀立刻摇摇头,说:“你呀,要我看,跟我一个样,也陷在泥水里了,往前走不动啦!”
呼的一道闪电,轰的一声雷鸣。
五十八唱着两个调子
大雷雨把村长张金发给截在天门镇。
他是雨前到的,赶上镇子里召开镇压反革命分子大会,王友清被请去作报告。他只能呆在厨房,一边跟炊事员范克明聊天,一边等候着上级领导。
社会主义萌芽事物突然间大喊大叫地出现在芳草地,使一些人感到了一种不可忽视的威慑力量,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张金发怕这个东西,跟冯少怀的怕不一样,跟小算盘的怕不相同,跟范克明的怕也有区别。这一程子,他听说县委书记梁海山对高大泉很信任,看到村里一些农民对高大泉很拥护。他张金发像是搬倒了醋缸,咬住了青杏子,真是牙倒、肚子酸哪!反过来,如果让张金发按着县委书记的喜好,顺着翻身农民的心愿,也跟高大泉那样干上一场,得到高大泉所得到的那种信任和尊敬,他又不想干,千不了,没有那份决心和志向。这就是张金发在时代大变动的十字路上。所发生的精神苦闷和思想矛盾。
范克明一边切着肉,一边听张金发叙述芳草地这几夭里的发生的事情,尽管张金发故意轻描淡写,范克明也掂出了分量。过了一会儿,他看张金发一眼,问:“金发,说了一遭,你打算怎么办呢?”
张金发摇摇头.带着几分灰心丧气的腔调回答说:“不管怎么打算,芳草地今后的工作难搞不。”
“你甘心要给高大泉让位子吗?”
“哼,没有那么容易的。”
“唉,又没办法,又舍不得让,听天由命啦?”
“想找领导摸摸底儿,再定我的路程。”
“金发,到底定个啥路程,你得仔细想想。咱们哥俩好一场,说心里话,我真替你捏着一把汗。你跟人家脱产干部不一祥。人家今天这个区,明天那个区,党校学习个把月就许换了县,到哪儿都是领小米。你呢?你在芳草地躺着房子卧着地,你得靠土里长粮食吃,你得靠威信服人。上级领导要是把原来唱的那个调门儿一变,梆子变成了评剧,你就随不上弦、跟不上板儿,就得从台上翻到台下,听人家唱,看人家演。我说金发,你得往长虑,往远想啊!”
“是这样,是这样· ”,二”
“是这样,你又怎么办呢?你就千等着买票看戏了?要知道,果真到了那一天,你倒在高大泉的脚下,高梁糠的饼子,可不是好吞的呀户
张金发听了这番话,本来就悬着的心更往高提了。自从他在芳草地掌了权,总是一方面追求名利,一方面又不断地写自己的功劳薄。他总觉着自己对领导是忠诚的,对革命是热心的,对群众是关怀的,对今夭的村子是有贡献的。因此,他所得到的地位和荣誉是当之无愧的,可是这一春天的发展变化,却不知不觉中使他从精神上的十层高楼的顶尖一层层地落下来。如今他的要求已不再是“一村之长”,只要能捞到个“半村之长”,他就满足了。当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心里产生了一种少有的悲哀,雨还是浙渐沥沥地下着,满院子的积水冒着泡。
张金发一扭头,忽然瞧见他的上级领导那急行的背影奔了后院。他忘了自己没有披雨布,也没穿雨鞋,便冲出屋追过来,喊着;“王书记!王书记I ”
雷声把喊声压住,加上王友清心里想着事儿,急着躲风雨,照直进屋没回头。
张金发淋了个浑身湿,追到屋子里.叫着:“哎呀呀,可把您给等来了.! ”
王友清被吓一跳,转身一看是他,就笑一下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快坐吧。这雨真大。”
张金发坐在椅子上,心里边又是一阵难过。
王友清抖落着雨衣。他没看张金发,也没有交谈,可是他能猜到张金发的心境,也知道他来到区里干什么。在某种程度上说,他跟张金发是“同病相怜”的,前些日子他到县里去,坐在谷新民县长那把藤椅上,不也是这般模样吗?当然,他们不尽相同。王友清比张金发心里装的事多,想得宽阔,看得远一些,追求的目标大一些。同时,他对领导者谷新民有着因为真实的尊敬而产生的思想共鸣、认识的一致;又有因为思想的共鸣、认识的一致而进一步加深的彼此信赖和相依。王友清认识到,张金发对于他这个区委书记,因为缺乏深奥的理论和远大的理想做基础,所以尊敬是表面的,关系是浅薄的,因此,要求的也是单纯的“现得利”,张金发是他亲手培养和提拔起来的.那时候王友清思想不开展“,家庭观念很深,跟张金发的共同语言多,一块儿谈得来,私人感情压过了领导关系。近来因为谷新民的帮助,王友清已经跨上了新的层次,就觉得张金发的思想境界跟自己大有不同,很不得力,不知不觉的有些疏远。如今是领导关系压过了私人感情,几乎到了公事公办的程度。尽管王友清渐渐地看到了这一点,他对张金发还是自觉或不自觉地使用“偏心眼儿”。因为张金发确实需要他,他也不能没有更多的类似张金发这样的基层干部作为推行工作的支持者。… … 这一大堆复杂又微妙的关系,使得王友清常常自欺欺人地认为、也向别人推荐张金发是最优秀的党员,最有能力的村干部。
前几天,就是梁海山从燕山区回县跟谷新民碰头的那一次,这位县委书记找王友请交换了意见,所以王友清能估计至唠草地的状况,也能猜到现在张金发来找他,是来向他告状。被告虽然是个一般党员,这个党员却得到县委的第一把手支持。王友清比张金发站得高些,自然看得远些,对这个间题权衡得也就更全面周到一些。同时,他作为区里的第一把手,在答复这个问题的时候,就必须注意“原则”,掌握“分寸”,讲究“方式”顾全“大局”。于是他今天对待张金发就不像过去那样见了面主动地询问工作情况,热情地加以指点,而是显得多少有点冷漠。
张金发一见王友清的神态,心想,范克明估计的不错,领导上可能要变调子。于是他来了个先下手、先开口,抓住不放,说:“您说等县里开完汇报会,就到我们村蹲点,帮我们党小组统一统一思想,把上级的指示贯彻好。大家都盼星星盼月亮那样等着您,您怎么没去呀?这回,大伙让我来请您。您安排一下,咱们等雨一住就一块儿去吧。”
王友清坐在他的对面,同时把一大挥文件、书信放在自己眼前的桌子上,故意先绕个弯子说:“工作任务很多,一个接着一个,都要贯彻研究,没办法脱开身。你看,镇压反革命运动要再掀高潮,生产救灾的工作急着要抓,防汛任务也得上马.区里还要建立一所新的中学,最近县工业科还要在夭门修一个工厂;听说,梁书记又要召集会议… … 压力太大了。”
张金发急着摸底,要说正题:“知道您是忙人,没紧要的事儿也不敢来打扰… … ”
王友清只好来个“先发制人”,间道:“高大泉同志把试办的互助组搞起来了?”
“您知道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呢?”
“新生事物嘛。我们是当领导的,要热情支持。你可不能乱挑易」呀户
了
“不,我是说,这跟… … ”
“金发同志,这是个深奥的理论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几句话可以说清楚的。”
“我觉着高大泉眼’F 干的事儿,跟您传达的上级指示是两个样子,是拧着劲儿的。”
“你如果这样理解的话,我看,拧着也罢,不同也罢,都没什么奇怪的。究竟用什么样的办法能把新中国尽快地建设得繁荣富强起来,大家都在出主意,想办法,真如伺八仙过海,各显其能。谷县长讲,这是好现象。”
“那也总得有个准稿子,要不下边难办哪!”
“唉,你何必这么死板、机械呢?用句俗话说,姐俩绣牡丹,各使各的针,各用各的线… … ”
印阿,· · … ”
“用不着烦恼,也不必争论,干着看,秋后算。到一定的时候,各种方法,必有它的结果。那时候一比较,谁的办法对党对人民的事业最有好处,使中国繁荣富强起来最有实效,咱们就由着谁。那不两全其美,各自安然吗?”
张金发使劲儿拍着被雨水淋湿了的膝盖,连声叫道:“哎呀呀,王书记,您这句话,吹开了满天云,拨亮了我的心哪!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这下我心里的石头落地了。实话对您说吧,为了执行上级的指示,我千难万险不怕,生闲气、搭工夫不怕,就怕上级变了调子,上边变了,我还在那儿咧着嘴瞎唱,最后闹个上下里外全都落不了好。”
王友清见自己的说服工作立地生效,又未伤大局,也很高兴地说:“如今的形势变化很快,也很复杂.这跟土改斗地主可不一样了。你应当把眼光放远一点儿,把目标订高一点儿,应当不松劲,不泄气,积极地搞好革命工作,真正搞出一点名堂。这才是领导上所希望的。”
张金发说:“您放心,只要还是那个调子,我一定好好干,决不给领导丢脸。今年,我要不千出一个样子,就不来见您。”王友清还要说什么,忽听外边一阵“叭咭、叭咭”的泥水响,扭头朝窗外一看,脸上露出笑容,大声喊:“老兄,大雨泡天的,你又干什么去啦?”
外边人说:“我到香云寺看看沥水的流势。”
随着这声音,走进一个人。这人头戴草帽,身披蓑衣,手里拄着一根长长的竹竿,两条光着的大腿和脚丫子上沾着泥,泡得发白.他刚进屋里停一会儿,周围的地下就汪起一片水,顺着砖地缝四下爬动。
王友清对他笑着说:“快除掉你的盔甲,洗洗吧。”那个人摘下了帽子,脱下蓑衣,搭下旧军装的衣袖和裤脚,接过王友清递过的手巾,笑着擦脸.那张中年人的、浓眉大眼的脸上浮现着一种叫人喜欢的气质。
王友清说:“让我给你们介绍介绍吧。”他指着这个从风雨中归来的人说:“这位是新来的田区长,田雨同志。”
张金发赶紧站起身,冲着这位初次见面的领导者笑得咧开嘴巴。
王友清又说:“这位是芳草地的村长张金发同志,积极能干,是一个好家伙互”
田雨握着张金发的手,端详着他说:“认识,认识,咱们打过交道。”
张金发更乐了;“是吗?您别见怪,我这个人可眼拙呀。常常在大街上碰上人,人家挺热情,我干看着眼熟,忘了人家的姓名。不知道我这个人脾气察性的,还会说我架子大哪。”
田雨说:“年代久了,你一定把过去的事情忘了。坐吧,坐吧.” 王友清说:“你们都是行政,区长,村长,往后得一块儿打交道啦。"
张金发说:“田区长得多指教我,我是个只会猛打猛冲,没啥经验.也没啥计谋的人。”
田雨笑着说:“这个要求一定满足。不过。淡不上指教,为了一个其同的日标,应当互相关心,互相帮助。”他说着,靠床边坐F .一边卷着烟,一边对王友清说:“我看这情形,香云寺村东一定得尽快地修一道泄水沟。要不然,雨季到来,大道北边那片两干一百一二十四亩土地,收成没有保证。”
:友清和蔼地笑笑说:“有两千多亩吗?噢,也许,那片是不小J 唉,去年修过沟,没顶用,雨水一大还倒灌,反而烧香引鬼,闹得群众直埋怨。”
田雨说:“那沟的顺向不对。刚才我跟支书、村长一块儿观看观看水的流势,要是在苇塘前边修,利用旧道沟,往东南引进彩霞河,一定能行;同时又省工,又省得占用过多的土地。”王友清立刻表示支持说:“好嘛。你让水利员绘图造表,抓个空当就开工,拨下的以工代贩粮食,正好解决它。”
田雨说:“我想抽个时间,再到那边临近儿 个村开开群众座谈会,多找些有经验的老人请教请教。等研究出一个比较有把握的方案再定吧口”
王友清说:“也好。”
张金发听着两个领导者谈工作,估量着田雨的水平.他觉得,这位新领导初次见面也没有谈出几句大道理,跟王友清谈话也是极普通的,并不像他外表那样聪明能干吧?他是什么出身呢?学生,工人,农民,解放军,都有点不像。他来到天门区代替了老区长,有什么理想呢?他爱好什么呢?脾气怎么样呢?这一切都得慢慢熟悉,才能搞好融洽的关系。他这么想着,听到“以工代贩”这句话,立刻又想起刚才范克明告诉他,上边发下了大批的救济粮和生产贷款。他想,庄稼人最讲实际,万斤空话不如一两实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