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大道第1部-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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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林捂在被窝里的脸也湿了,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嫂子的哭和这一番撕人肝胆的话,勾起他回想起许多痛苦又难忘的往事。汉河庄的上屋,_ :屋前那只破水缸,缸上箍着两条草绳;金牛山前的大平原.平原上的细嫩的野菜。藏在野草里的那些瘦弱的黄色苦菜花;亲娘那只枯柴般的大手,手上的泪水,泪水果带着鲜红的血。… …
吕瑞芬强忍悲痛,继续说:“咱们眼下一块儿活着,赶上了新社会、好时代,做梦也没想到哇! 这多福气,我们应当在一块儿,活得更好更舒心哪!… … ”
高二林眼前,· 闪,心里一转,立刻又想到昨夭开了他的眼界的冯家院子,还有槽上的骡马,仓里的米谷,以及平展展的土地。他想;这么好的时代,你们不好好过呀,放着福地不奔,偏有受穷的瘾!… …
吕瑞芬说:“你不看我,还得看你哥。娘生了十个儿女,只活了你们俩;你哥是疼你的,这个我最清楚,最知底,你不能伤他的心,不能泄他的劲儿呀
高二林也想起哥哥对他的好处,可是很模糊。他眼前飘动的情景是:哥哥深夜为别人拉运粪肥,白天为别人扶犁耕地的影子。他想起哥哥时时刻刻不管家,只在外边忙碌.接着,他的眼前又出现在灯下、在地里那两次,他满怀希望地对哥哥提起婚姻大事,哥哥那副不经心不在意的神情。他想,跟这样的哥哥混,有啥福享呢?他疼我,怎么也疼得不是地方,我得不到什么甜的。… … 吕瑞芬说;“就算你哥也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还得看乡亲的面,看大伙儿,看那些跟咱们一起苦过来,熬过来的人。如今大伙儿都看着他,盼着他,等着他帮一把,拉一把,带着闯出一条能享福的道儿… … ”
高二林心里猛地一震,刘样,邓久宽,朱占奎,这个那个,大群人的脸孔围上了他,都向他伸手,都在他家的囤里挖粮食,都拉他去干活儿。,· ,一他狠狠地想:算了吧,不提这个还好办,越提这个我越寒心;我不是那号傻瓜,给大伙白扛活!
吕瑞芬说。“二林,二林,不管你怎么想,你有多大的委屈,就是你铁了心要分家,一定要跟我们离开,也得忍一忍。你得听我的:等几天,等等你哥。在他回来之前,你千万千万别把分家的话对外人讲,对谁也别讲。这样的事情,好人听了会扫兴,坏
人听了会高兴。我们不能让好人难受,更不能让坏人称心解恨。听见没有?你一个字儿也不要讲出去,行不行啊?你答应吧,好二林兄弟I ”
高二林不想了,也不吭声。
“你说一句,答应我,答应我!”
高二林翻个身口
“你倒是说呀!”
高二林一撩被子,睁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盯着吕瑞芬那满是泪痕的脸,说:“嫂子,你别逼我了。刚我说了,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告诉你,我已经对别人说了· ,· … ”
吕瑞芬一愣,急忆追问:“你对谁说了,啊?”
高二林说:“村长… … ”
昌瑞芬“嘎”地一下,离开炕沿,站到了地下.“什么,什么,你把分家的事儿告诉了张金发?; ;
高二林没想到嫂子对这句话这样惊怪,说:“这事儿,当然得找政府… … ”
吕瑞芬把自己脸上的泪抹掉,直起腰,瞪大了眼,提高了声音:“这么说,你自然也得把这事儿告诉冯少怀,告诉你那亲戚了。对不对?” ”
高二林眨眨眼,没吭声。
吕瑞芬一转身,退到了门口。她的胸脯呼呼地掀动着,大声说:“你应当去找歪嘴子说去,告诉他,你要跟你那个共过苦难的亲哥哥分家!”
高二林说:“我跟他说得上吗?”
吕瑞芬喊起来了:“说得上,说得上。因为你住这房是分歪嘴子的,种的土地也是分歪嘴子的。二林哪,二林,万万没有想到,几天的工夫,你变成这个样子,那好吧,你讨厌高大泉这个共产党员,我喜欢他:你要跟搞革命工作的高大泉分家,我要跟他一
辈子。他就是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我也要跟着他!你想干什么,那就随便吧!”
高二林吃惊了。他甚至怀疑面前这个大义凛然、高声呼喊的女人是不是他相随多年的那个文静憨厚的嫂子。
吕瑞芬已经冲出屋.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院子里的吕春河、秦文庆和周丽平三个人,一齐蹿到她的跟前。
两个小伙子楞楞地看着她。
周丽平扯住了她的手,用劲儿搽:” “瑞芬,嫂子,我的好嫂子呀!”
五十一耐心说服
三个年轻人分了工。
周丽平把吕瑞芬拉到西院屋里去宽慰;吕春河对高二林进行劝解;秦文庆急忙找老周忠想办法。
周忠老头没在家,不知道上哪块地里干活去了;远水救不了近火,急慌了的秦文庆跑到小胡同里找朱铁汉。
朱铁汉刚从小学校姜波老师那儿借来一辆自行车,正在院了里打气。
秦文庆停在门口就喊:“铁汉,不好了!不好了记”朱铁汉扭头一看,见秦文庆脸色苍白,就间:“又出啥岔子了“二林,二林… … ”
“唉,这呀。你怎么也跟老娘儿们学,大惊小怪的。丢不了,放心吧。”
“不是,不是,他回来啦。· · 一”
“那就开庆祝会吧,还慌成这副小鸡子样儿干什么?” “哎呀,快去看看吧,回来就闹分家哪!”
“分家,谁分家?”
“二林要跟大泉哥分家口”
“胡说八道!一’”
“真的,吵起来了!”
“假的,吓唬人哪。凭他那两下子,自己能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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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不是找到帮手了吗。”
“就是要娶媳妇,给他娶上啥事儿也没有了。”
“真的铁了心要分。”
“别使你那书呆子气了。我到那儿槽他一顿,他马上就得乖乖的。”
“那你就快去吧,我得赶快去找找周忠大伯。”
“用不着,这个事我包了。一袋烟的工夫,保险叫他风平浪静.” 秦文庆还是先跑了。刚才吕春河跟他说过,朱铁汉不是劝架的能手,不会说服人。秦文庆同意这个看法,所以对朱铁汉并不抱什么希望口
朱铁汉自己却满有把握。
他跟高二林是好朋友。高二林刚从山东来到芳草地那会儿,述没土地,没分房子,就住在朱家。他们两个人伙盖着一条被子睡半年。他们交流过心里话。有的话只有两个最要好的小光棍才能说。他了解高二林。后来他在村里搞俱乐部,高二林那个小屋是他们的“下处”。演节目的时候,高二林在台上台下勤勤恳恳,是他的好帮手。他清楚高二林的底儿。这个人虽然不喜欢积极进步,却是个好心眼;不会害人,也不敢害人;又是个实心眼,只要他信得住的人,说什么听什么,不大愿意于的,也会老老实实地去干完,朱铁汉自信是高二林信得住的人,说什么,他都会听,不会驳面子。
于是,这个小伙子对于排解这场纠纷有着十足把握;在往高家走的时候,那种心情,那副神气,与其说他去进行丫件艰巨的工作,不如说他去领取一件胜利品。
张金发从高台阶上走下来了。那步伐和神态都是异常的,复杂的,一般人难以看出来的。经过范克明指点,经过两个不眠之夜,这位村长变了,变得比过去和气了,热情了,尤其积极工作了。他花了半夭时间,亲自动手整理了村公所办公室;把满桌子
灰尘、满墙的蜘蛛网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连窗户都糊上了新纸。除了秦恺自动地来帮他打打下手,他没有向农民派工,一切活儿都是自己干的。而.且,他白天劳动,或是到莲子坑办那件没有定准的交易,晌午和晚上,有事没事总要到办公室转转、坐坐,灯罩子擦得铮亮。这样一来,使一些农民走进这个长期上锁的公共场所的时候,越发觉得特别新鲜。
村长在大声喊着朱铁汉,朝这边走了过来。
学会了粗中有细地处事、又对这位村长有了自己的认识的朱铁汉,在等候张金发走近的工夫里,心里边打了一个转。他决定不把高家发生的事情对张金发吐露一句,不让他对高大泉有任何一点点幸灾乐祸的机会。这个不会装笑,也不会假笑的小伙子,“却努力地把皱着的眉头展开.把嚼着的嘴唇收拢,作出一副轻轻闲闲的姿态。
“铁汉,我刚要到家里去找你哪.”
“村长,你有啥指示?”
“大泉家出事儿了。”
“他家平平安安,万事大吉大利呀!”
。 ’真出事儿了呢。”
“没死人,没失火,更没有堵门要债逼命的,还有什么了不起的呢。”
“刚才二林找我了,他们要分家 ”
“嘿嘿,他那是逗着你玩哪。”
“不是,不是,可不是!冯少怀也对我说过这件事,求我给解决解决。”
朱铁汉的心里忽然感到有点儿分量,打个楞,说:“喝,都这么热心?”
张金发说:“咱们是干部,人家是亲戚,都连着心。他们遭了事儿,怎么能推三推四的不管呢?就是耽误多少工夫,花多少心 口
。 。 。 。 。 ” .门月冲肠勺.甲目即一~
思,也得月甲宁侄二”
朱铁汉像审问犯人那样瞪着眼睛:“我问你,你打算怎么伸手,怎么管?”
张金发胸有成竹,微微一笑回答说:“我们要尽力和解,不能让他们分。这不是光彩的事儿。二林还没有成亲,还是个光棍,分出去自立灶火门儿,对大泉的威信有影响,咱们干部的脸上也无光。”
朱铁汉不会上当了。他明知道这是冠冕堂皇的假话,是从胳肢窝说出来的,傻瓜才肯当真.于是,他又进一步试探:“二林要是一口咬定非分不可呢?”
张金发不会过分提防朱铁汉这个“直筒子”的人会对他耍什么心计,就立刻回答说:“唉,新社会人人有一份儿土地,人人有自由。他一定要分的话,那也讲不起,只能按着政策做,本着公正办,两头都不偏向。咱们当干部的费了心,伸了手,仁至义尽,也过得去了… … ”
朱铁汉讨到了底儿,猛地一摆手:“拉倒吧,收回你的手吧,你别伸了!”
张金发认真地说:“这还行,你小组长可以一推六二五,我是村长,是政府,对人民的事情不管还行· · … ””
朱铁汉仰面大笑;“哈,哈,哈!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啊。金发,村长,用你自己说过的话说吧,他家的这件事儿呀,就叫“政府管不着’,明白了吧?”
张金发闹了个大红脸,自我解嘲地把鼻子一耸,脸一绷说:“瞧你这个人,跟你说正经的,你老闹着玩儿。”
朱铁汉说:“你才真正闹着玩,唱大戏,我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正经话“”
张金发看朱铁汉这样子,不容易顺垅,怕从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楞家伙嘴里,再蹦出几句使他更加难为情的话,赶紧拦住他,
自找台阶急「驴.“就这样吧,我算通知你了,你一会儿到办公室去吧。我忙着找别的小组长,怎么办,得大伙儿一起研究,一齐出面,不能一两个人包办好。”
朱铁汉冲着张金发的背影大声说:“这件美差事,我就要包办到底厂口七个碟子八个碗,我连桌子端;吃不着,你也看不着。我说村长,你到一边,远远地站着去吧! ”
张金发一边走着,回过头来,笑着骂了一句,没影儿了。朱铁汉继续向前走,开动了思想机器。他把张金发刚才那一套话过一遍筛,又把张金发刚才那副神态经一遍箩,细细致致地一想,暗暗地警告自己:张金发和冯少怀这些人,对高家的何题特别热心,自己在处理的时候就得特别小心,说服教育高二林的时候,就得特别耐心。
昌春河正跟坐在炕上的高二林细谈细摆,生着法儿,搜着话儿解劝.他聪明又有眼力。经过这么浅浅地一淡,他不仅发现这个家分裂的大局已定,无可挽回,同时,还渺渺茫茫地意识到,这件事情比闹着娶媳妇和哥弟兄闹着分家要复杂;这里边,有那么一点更加可。哈的东西掺和着。这东西是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他把要说的,可以说的话都说尽了,还不甘心,又试试探探地说:“二林哥,你大,我小,你总比我经的事情多。你可要前前后后,左左后后都权衡权衡,掂掇掂掇。不要钻牛角尖,糊糊徐涂地把步子迈错呀!”
高二林说:“我全想了,没错儿,你瞧好吧。”
吕春河摇摇头说:“不一定。我听你这些话,总不象理直气壮,总显着没有根底儿。我断定你这会儿要分家,嘴巴上很硬,心里边打鼓,有点忽起忽落,摇摇晃晃。是不是呢?”
高二林看了吕春河一眼,心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