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梦轻烟+番外 作者:上官冰忆(清穿,晋江2012.07.09完结)-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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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阿哥只是太骄傲,也太聪明。您否定了他的可能,他却偏偏要为自己和他的额娘证明您否定的他能做到。我想,主子心里更希望他能学会做他自己。”膝盖早已痛的麻木,好象此刻的自己,麻木的没有疼痛只有和他一样的疲倦。
他身躯一震,脸上泛起一丝迷离。“朕竟然没有你了解她。”他走近一步,身形缓慢而迟滞,轻道,“起来吧。”
我起身,不敢揉自己麻木的膝盖,身形微有摇晃。“皇上,心结既然打开,请皇上收回成命。”
他幽深的眸子定格在我的脸上,隐隐流露着一股悲怆。以几乎难以觉察的缓慢摇头道:“不。”
天空好象惊了巨大的霹雳,一瞬间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我摇晃了几下,终于没有让自己倒下去。“皇上,您这么做不公平。”
他将我的手腕举起,眼神温柔酸楚的凝注着那只镯子。“朕欠她太多,欠到已然无法弥补。当朕看到她的镯子带在你手上时,朕便明白了。当年朕送她这副镯子时她亲口说那会留给她的儿媳。她虽疼翎儿,到底没有给她,却给了你,想来,这是她最后的心愿,朕只能成全她,也成全胤禩。也当朕,自私一回。”他定定的望着我,那眼里没有君王的霸气,有着和良妃最后那恳求的眼神如出一辙的相象。
我僵硬的抽回手,同样缓慢的摇头。“您这么做,会毁了三个人,谁都不会有幸福。即使您是皇上,您也没有这样的权利。”
他却万分疲倦的道:“那你就把我当作一个丈夫、一个父亲。”那是这个骄傲的君王第一次在我面前没有用“朕”,语气诚恳的让人落泪。
“皇上,十三,难道十三不是您的孩子吗?你曾经爱过他,也曾经伤害过他,现在您却要拿我和十三的幸福去赎您曾经的错,这公平么?您不仅伤害了我、伤害了十三,更同样伤害了八阿哥!您没有权利那么做,不管作为皇上还是父亲!”我心里最后一丝顾忌也完全抛开,这种感觉在十三被圈禁时也没有。我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楚的知道,我爱他,爱到无法失去,爱到生命里再无法容忍别人,即使那是良妃的嘱托。我可以为八阿哥将来的命运谋划,可以让那颗棋子换取他的平安,却无法答应嫁给他,永远都做不到。
“朕的话,等于圣旨。”他一句话轻易的打破我最后的幻想。“朕既然许诺酌情考虑你的请求,那便追加一道旨意,好教你进门后翎儿也不得为难你,这是朕最后能做的。子夕待你的好,也该是你回报她的时候了。”
“皇上,回报有很多种方法。嫁人是其中最笨的一种。如果皇上决意如此,那么奴婢惟有一死赎罪。生不由我,死亦不由我么?”这一刻,我才明白良妃说那句话的无望与悲哀,才真切的感受到为什么她只有甘心赴死这一个选择。
他被我的话震住,半晌,把视线从我脸上移开,抬头,深深的吸气。“你先退下。”
我走出乾清宫,见残阳如血,眩目的暗红惨然泯灭。风吹起发丝,脸刀割般的疼痛。忽觉脸上一凉,随即而来的灼热感却更甚。
轻飘飘的走路,仿佛身边的一切都成了虚幻的布景。心心念念的想着离开这个牢笼,却没有料到是用这样的方式。
不知不觉走到延禧宫门口,四周婆娑的树枝轻柔的摇曳,树下是一个白色身影,目不转睛的凝视,头上还有包扎的痕迹,我踉跄的上前,跌落在他怀里。
熟悉的怀抱里依然有着我熟悉的气味,我沉沉的拥着他,什么都记不起来,也什么都不要记起。他长长的叹息,似乎用尽所有力气,直到想把我和他揉碎成一个人。
我慢慢伸出手,抚摸他的额角,轻声问道:“还疼么?”
他身子微微震动,把我的手放到他胸口,道:“这里疼,很疼。”
我一下哭出声来,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他蓦然推开我,拉着我往乾清宫方向去。“走,我们一起去求皇阿玛。倘若他不答应,那么要杀要剐,我也不在乎了。”
手腕似要被他捏碎,我却咬紧牙,不让自己叫一声疼。有他这句话我还在乎什么?从前和他总是顾忌着太多,他有他要背负的责任,我有我要顾忌的他的福晋,如今这一刻,再不想着别人,只有一个念头: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
走到乾清宫,十三正欲通报,却见李德全出来,恭身道:“回十三阿哥,万岁爷连日疲累,已经歇下了。吩咐下来,谁都不见。”
十三哼道:“那我们便一直站着,等他愿意见我们为止。”
李德全苦笑的摇头,作出悉听尊便的手势,便转身离去。他这才发现他握住我手腕的力道惊人。随即松开,手轻轻揉着那一块淤青,一脸歉疚的道:“弄疼你了么?”
我摇头,忍住想落下的眼泪,道:“不疼,你在,就不疼。”
他紧紧拥住我,颤声道:“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嫁了他。就算、就算我再也不是皇阿玛的儿子。”
风肆虐的吓人,在我们周身卷起一层沙雾。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能想象他的表情。“我也不会嫁了他,大不了,一尺白绫。”
他一颤,忙收紧怀抱,道:“不许。”
我埋首在他胸口。“十三,这个时候我不要你顾忌什么,哪怕是我的命。如果不能和你一起,这里,于我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好。”他朗声大笑,笑中有悲凉亦有欣慰,“不能同生,但求同死。”
他竟说出了我适才想的话,心口最后一点沉痛被驱散的无影无踪。稍稍将身子抽离,我垫起脚尖,骤然吻上他的唇。
那冰凉的唇,似乎涌动着孤绝的气息。两相碰撞,却生起滚滚的灼热。那带着不顾一切的绝望让我们渴望一起下地狱。
“你们疯了?!”一声怒喝把我们唤醒,我和十三各自退后一步,瞅见那身青袍,那一贯淡漠从容的脸上竟闪烁着怒意。
“四哥。”十三唤道,却靠近了我一步,握住我的手。原本冰凉的掌心因他的温热而逐渐温暖。
“她疯了,你也跟着一起疯么?”四阿哥铁青着面孔,眸光犀利,射在我脸上。
十三平静的微笑,揽住我道:“我只是要顺着自己的心做一件事,一件永不后悔的事。”
四阿哥的眼睛很冷很冷,投注在我脸上,有如冰雪覆盖,让我不由打了个冷颤。“我和他的心思一样。”
四阿哥手渐渐紧握,指节发白。“你们可知道,违抗圣旨的下场?”
“知道。”十三的话却是如释重负的轻松,“要做一件事情,总要知道它的后果。四哥,这是你教我的。”
四阿哥冷笑道:“你竟然还记得?那好,既然你们下定决心,我也不枉做小人。所有的后果,你们自个儿承担!”
四阿哥愤然离去,徒留那股忧心的气息。我看着十三,心里的恐慌又不住的蔓延。他右手遮住我的眼睛,坚定的道:“不要这么看我,不要对我对自己没有信心。我说过的,就一定会做到。”
心里忍不住想哭,这就是他,我深深爱着的男人。他的触角总能延伸到我心里最深的地方,将我看的通透而彻底。走上前抱住他。“我不怕,不怕。”
即便死亡在前面也不怕。
在乾清宫门口相依相偎站了一夜,也许是秋寒,也许是身体越来越差。天明的时候我的意识渐渐不再清晰。靠在他胸口寻求温暖,眼皮却慢慢耷拉。
“怎么了?”他抚上我额头,惊道,“发烧了,我送你回去。”
我挣扎着摇头,道:“皇上、皇上还没有出来。”
他一把抱起我,不容置疑的道:“一切有我,你要做的是养好你的身体。我可不要一个病秧子做我的妻子。”他故作轻松的开起玩笑,我却直想哭。妻子,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名词是如此温暖。
他把我安置好,在我额头印下一吻,轻道:“好好休息。”
感觉他要离开,我蓦然抓住他的手。“胤祥,不要走。”
他微微一笑,道:“等我。”
等我。
脸颊温热,两行热泪顺势流下。我会等,等到斗转星移、等到天荒地老。
醒转,仍旧决定去储秀宫将昔日良妃留下的东西整理与收藏。面对曾经的宁静此刻的空旷,心一阵一阵的揪痛。我紧握胸口,顺着床沿慢慢滑下。仿佛一块石头重重的压上,连带着,头痛欲裂。
“你,没事吧?”上方传来八阿哥沙哑的声音,我一震,一下忘记了疼痛,忽然间站立,却差点因为重心不稳而跌倒。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丝笑,却是我见过他最难看最悲伤的笑。“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莽莽撞撞。”
“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发现你笑起来这么丑。”我静静的回答,他,康熙想要指给我的丈夫、良妃为之舍弃生命去等待希望的儿子、我的朋友。。
很多事情不经意间就改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一如我和他。
他往地上一坐,指了指身旁,道:“坐。”
我坐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却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一步,谁都跨不过。
“你决定怎么做?”沉默了许久,他却问了我意想不到的问题。
我一下脑子打结,怔了下,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和十三弟一起,要求皇阿玛收回成命么?”他果然是聪明,一下知道我们会做的事。
我叹口气,终于开口道:“对不起。”
他置若罔闻的发呆,淡淡的语气好似自遥远的天边传来。“我一直觉得自己很早就没有阿玛,如今,额娘也离开了。有一个人,不知不觉的让我打破了对自己的承诺,打破了对额娘的承诺,而我,在皇阿玛下旨的那一刻,真真切切的想过,想留住生命里一样很美好的温暖。只是,我终究还是留不住么?”
“他也一样,没有了额娘,如今也没有了阿玛。他总是张扬着他的笑容,笑起来能让所有的人觉得温暖而明亮,可是我知道,他活的很累很矛盾也很辛苦。他喜欢自在不拘的生活,喜欢对他的兄弟他的阿玛掏心掏肺的对待,他对所有的人好,即使,会伤害自己委屈自己。每次看他的笑我会很心痛、很心痛,我告诉我自己,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要守着他,哪怕是付出生命。”我转向他苍白的面孔,微微轻叹,“我很早就说过,我只能对一个人尽心,而他,也许不是我的全部,却是我最美好的凝结。”
“如果,你先遇到的人是我,你会不会有不一样的选择?”他突如其来的问,我呆了呆,他避过我的视线,自嘲的道,“我似乎也是个不甘心的人。”
我很认真很认真的思考他的问题,很认真很认真的回答:“不会,他是我唯一想要的人,唯一契合的灵魂。”
在我身陷危机时的维护、在我伤心时的拥抱、在我孤单时的依靠。
这一切的一切,我不能抹去。
纵然先遇见别人,我也相信,最后我只有一个选择。无关乎容貌的相似,只为了一颗和我律动相同的心。
“你很诚实、也很残忍,却让人恨不起来。”他淡笑了下,接道,“我也有我的自私,倘若你们无法说动皇阿玛,我会等你,选另外一条路。”他眼底闪现着一份天生的自信,“倘若你的选择改变了,我不会让你后悔你的改变。”
心中淡淡的酸楚,我点一点头,道:“谢谢。”
也许,以后再没有这样的平静来面对彼此,我们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将这一刻,无休止的延长下去。
回去,却有一位不速之客在等待着我。褪去鲜艳的红装,白色的宫装映衬着她如雪的面孔更加的冰冷。
我呆了呆,才想起请安。“盈雷见过八福晋。”
她迟迟不接我的话,眼神如同一把利刃袭来,一阵冰天雪地的寒。半晌,她幽幽的问道:“天寒地冻,你可否温壶酒来?”
“奴婢这就过去。”我恭身领命,她语带寒意的接道:“你在我面前不是奴婢,从前是朋友,往后怕是好姐妹了。”
那刻薄寒凉的话从她口里说出却让我心生愧疚。曾经,我以为他们会是这个时代最让人称羡的夫妻。如今,我却横亘其中。
曾经,她是真心视我为朋友的吧?
因为真心,所以才有怨恨。
没有接她的话,我默默的出去,默默的温酒。将备下的酒安置好,她却又道:“做一两样你拿手的小点心,我们两很久没有坐下来说说话了。”
“好。”似乎除了“好”,我已不知该对他们夫妻说什么。
做了热热的杏仁糊过来,酒壶已干。我放下杏仁糊,叹道:“喝这么快伤身。”
她却冷笑一声,道:“伤身总比伤心好,身子能救,心碎了死了还能救么?”
我语塞,她把我拉下,我机械的喝着杏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