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与随军夫人谷瑞玉-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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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他从极度的自恨自疚中清醒过来。
“如果你在战场上遇上强敌就产生畏怯之念,那么,你又怎么能够成为一个百折不挠的战将呢?”谷瑞玉在张学良冷静下来以后,对他说过一番让他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感到热血沸腾的话。他没想到一个梨园中唱戏的女子,居然会有如此坚韧的意志。即便在那种士气低落,战将气馁的时候,谷瑞玉竟然没有任何胆怯和消沉。
他记得,到了山海关以后,张学良和郭松龄都发现张作霖在经历这场与吴佩孚激烈的交战后,神情沮丧,他整天躺在天泰栈楼上吞云吐雾地抽水烟、发怨火和不时大骂部下将领。张学良知道父亲的心情和他同样痛苦。所以,他和郭松龄不敢去天泰栈面见张作霖。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4)
可是,就在这时候,又是谷瑞玉给他精神上的鼓励,支持张学良去天泰栈面见父亲,她说:“汉卿,虽然你们东路军这次战争失败了,可是,你应该看到东路军是三路军队中损失最小的一路。你如果丧失了再战的志气,你父亲就会在别人面前更抬不起头来了。所以,我劝你要去见他。不但要去见父亲,还要替他收拾残局才是!”
“收拾残局?”那时的张学良简直不敢再想东北军的将来,浑身几乎连一点勇气也没有了。但是当他看到谷瑞玉亮闪闪的眼睛时,心里怦然一动,暗想:“他妈的,我怎么在这种时候气馁了,连一个女人都不如吗?”
第二天清早,张学良果然和郭松龄一起来到了天泰栈。没想到他父亲听了他收拾残局的一系列建议后,非但没有责骂他的军事失利,反而一骨碌从炕上爬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说:“好,小六子,从你这句话里,就看出你像我的儿子。好吧,现在我就命令你给我守住山海关这个大门,只要吴佩孚的军队打不进山海关,将来我们东北军就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张学良和郭松龄就在九门口集结了从河北撤退下来的东北军第三旅、第四旅和第八旅的散兵游勇,不久,即在山海关组成了一支新的队伍。然后他们沿山海关布下防线,与那企图趁东北军溃逃之机杀进东北地界的吴佩孚军队,在长城脚下展开了一场殊死的决斗。由于张学良和郭松龄指挥得当,战事虽然仍很激烈,但是吴佩孚的军队再也没有逾越山海关这道重要的隘口。张学良在关键的时刻为东北军立了一功。
战事结束后,张学良作为东北军的首席谈判代表,和他敦请的调停人、从前沈阳基督教青年会的好友赖普顿先生一齐赴秦皇岛。当他代表父亲张作霖出现在海面上那艘英国军舰“克尔留号”上的时候,张学良才真切感受到他从颓废中振作起来的虎将之威。
站在兵舰上,他从心里暗暗感谢着已回沈阳的谷瑞玉。他知道战败以后,如果身边没有她的精神鼓励,自己也许早被这场失败的战争压垮了。正是由于他在困境中振作起来,才从兵败的绝望中走向了新的天地。
在那艘英国军舰上,张学良精神抖擞,显示出他机敏灵活的谈判才能,在唇枪舌剑之中,终于战败了吴佩孚的军事代表王承斌,从而签订了一个让张作霖和吴佩孚都能接受的协议。
三架德国飞机从北大营操场上一跃飞上蓝天。张学良在爆起的阵阵喝彩声中抬起头来,他看见经自己派人从德国购买的飞机,已经飞上了碧蓝的天穹。飞机在高空中按照德国教官的指挥,进行各种飞行目标的演习。那些训练有素的中国飞行员们驾驶的飞机,在高空中自由的飞行,让站在检阅台上的奉系老将们,不得不对东北空军的指挥者张学良投以敬佩的目光。
“汉卿,我们成功了!”吴俊升第一个走过来,向这位英武挺拔的少帅翘起了大拇指,说道:“如今我们有了空军,就不怕吴佩孚的陆军了。将来再进关打仗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派空军去炸他吴佩孚的军火库了,哈哈!”
“是啊,我们东北军不但要有空军,还要有海军!这都是汉卿给我们想的好主意呀!”张作相作为发现张学良的伯乐,当他看到空军在几个月的时间里竟能如此大展神威,高兴得有些忘乎所以。
张作霖心里虽然对儿子十分满意,可是他却显得一脸郑重。按捺住心底的兴奋对张学良说:“小六子,好好地干吧!等你把东北的海军也给我建了起来,到那时候,我会发给你一枚半吨重的金质奖章!如何?”
张学良自重地笑笑。
奉系老将们一阵哄笑。
在昂扬的军乐声中,张学良忽然感到他有些对不起幽居在经三路的谷瑞玉了。自从与德国空军教官共同承担起训练东北空军的重责以后,大半年来他已经极少去经三路上那幢小洋楼了。谷瑞玉因受到张作霖约法三章的限制,她每天只能在小楼里远避尘嚣的生活,几乎连外出的机会也很少。这让张学良心里稍稍感到不安和愧疚。对在战败的困厄中支持他发奋振作的如夫人,自己给予她的关爱越来越少。现在,张学良虽在观望那些德国新式战斗机一架又一架地从北大营飞上蓝天,可是他的心里却悄悄开起了小差,眼前始终出现她那哀怨的眼睛。
“汉卿,孙中山是谁?”她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张学良记起那是半月前的一个清晨,谷瑞玉在书房桌上发现了他刚写成的一封信。那是第一次直奉战结束后,张学良新结识的一位南方朋友。他和孙中山的神交,完全是因为身边有郭松龄的缘故。早年在广东当过兵的郭松龄多次向张学良介绍孙中山。张学良正是由于多年对孙中山的景仰,所以才充任起孙中山与张作霖中间引线搭桥的工作。由于东北军与吴佩孚在河北交战的失败,导致了张学良积极联络南方革命党的主观意愿。正是由于张学良的积极努力,才使得远在南方的孙中山不断派出程潜、宁武等一批要人到沈阳来。张学良从此与孙中山书信不断。
“孙中山是了不起的革命家!”张学良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将孙中山给他的书信展示在谷瑞玉面前。他对她说:“在当今中国,我最最敬佩的人就是他了!孙中山与吴佩孚那些北洋政府的大员们相比,他是一颗当空的太阳,而那些暂时得到一些既得利益就沾沾自喜的北洋官僚们,在孙先生的面前永远只能是一些不足挂齿的丑类!”
“是吗?”听了他的话,她两只眼睛闪出了光彩。
“瑞玉,你看孙先生怎么评价我们东北军的?”张学良将孙中山的来信送到她面前,指着上面的毛笔小楷说:“他说‘东三省刺军经武,养锐待处’,是明智的革命之举!看得出孙先生和我的心是相通的啊。”
谷瑞玉脸上绽出了多日不见的笑纹,说:“汉卿,看起来你发奋建军的主张,不但得到了家父大帅的支持,连远在广东的孙中山也表示赞许。如若直奉战事再起,我相信你会让东北军报仇雪恨的!”
“瑞玉,借你的吉言!”张学良对她信誓旦旦地说:“如果我不能战胜吴佩孚的直军,就誓不为人!”
“嗒嗒嗒嗒”突然,前方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张学良急忙赶散他脑中纷繁的思绪,定睛看去,只见几架飞机正在他和一群奉系老将的头顶盘旋。原来数架德国飞机正在作超低空飞行,按照德国教官的指令,飞行员开始在空中进行艰难的射击表演。一阵从飞机上射下的弹雨,都准确无误地射中了北大营操场上的靶心。
“成功了,我们成功了!”张学良发现身后的张作霖、张作相、吴俊升、杨宇霆等人都仰望着在空中射击演练的战斗机,发出了阵阵热烈的喝彩声。
“瑞玉,瑞玉,你在哪里?”
这天傍晚,张学良终于回到了经三路28号——那座多日不曾登门的小楼。
第二卷 夏第二章 寂寞丽人(5)
来前,他特命侍卫李小四到街上花店,为谷瑞玉买了一束她喜欢的北方茉莉。那是一簇簇雪白的花儿。他知道她平时最喜欢雪白的颜色。当他手捧那束白花登上二楼的时候,忽然发现楼梯口处伫立着一位身披白纱的颀长女人。看时正是他多时不见的谷瑞玉。张学良见她定定伫立在红地毯上,既不说话也不像以往那样,张开双臂冲下楼梯迎接他的归来,心里就情不自禁地吃惊,说:“你怎么了?瑞玉,你这是……?”
她不开口,眼睛里却汪着泪。
“你为什么要……哭呢?”张学良将手里的白花送到她面前,可她仍然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晶莹的泪,一言不发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张学良知道谷瑞玉是以这种特殊的姿态在向他撒娇,也知道她是因自己的多日不归而心生怨尤。他想起自己对她的冷落,心中越加感到不安。他急忙将她揽在怀里,掏出帕子替她轻轻拭去脸上的泪水,说:“瑞玉,不是我有意冷落你,我现在真是忙得不可开交。如果不是为着组建东北空军,我也许早就回来看你了。”
她见他对自己那么温存,那么歉疚,心里的怨尤渐渐消除。可是谷瑞玉仍然不肯轻易对他露出笑脸,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自己的心里有多么苦。自她由山海关回到沈阳以来,再也难得再见张学良一面了。尽管他为她在经三路上买了一座小楼,可是这个家他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现在当谷瑞玉见到他时,不无嗔怪地哭泣说:“什么组建空军,也许是心里早就没了我吧?”
“这是什么话?”张学良将她扶到卧房里,又小心地将那束鲜花插在她床头一只花瓶里。张学良今晚本来满心欢喜地回来,想把东北空军组建的情况,一一告知于她。可是万没想到谷瑞玉居然无中生有的泼酸吃醋,他正色地说:“我哪里会忘了你?连回大帅府的时间也没有,这些天来,德国教官一直都在北大营训练空军,我作为空军总司令,又如何能够脱身呢?再说,当初鼓励我振兴东北军的,不就是你谷瑞玉吗?既然你当初那么鼓励我振作精神,勇敢地活下去。现在我已经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东北空军上了,你本应高兴才是,为什么反而心生怨尤,这到底为了什么?”
谷瑞玉见他说得如此真诚,情知又误解了他。于是暗自悔悟,破啼为笑了:“汉卿,都是我不好!是我盼你等你,盼得心里发慌呀,所以才那样胡思乱想的。我以为像你这样的大公子,哪能像我那样守得了寂寞的空房?定是到什么地方去逍遥了。现在见你那委屈的样子,才知道我错怪了你。既然是我的错,我改了就是,现在向你赔罪了!”
谷瑞玉一席话,说得张学良愁眉顿展。他看出谷瑞玉多日不见,虽然还像从前那样修长俊美,可是脸上难免露出几许愁云。他知道一个女人如果每天在这种寂寞的环境里生活,即便锦衣玉食,也怕难以在无边的空寂中打发时光。张学良想到这里,就豁达地笑笑说:“赔什么罪?如若赔罪的话,理当是我向你赔罪才是。因我毕竟是多日不到这里来了,瑞玉,难得你我有在一起的时候,今晚我们就一醉方休吧?”
“什么一醉方休,我看你既然回来了,我们就该尽情快乐一番才是。”谷瑞玉倒也善解人意,她急忙出门唤来身边使女凤谨,嘱她马上为张学良张罗酒饭。不须一个时辰,女佣和厨师们已在二楼的餐厅里为他们摆下一桌丰盛的酒馔。谷瑞玉亲自为他把盏斟酒,一连陪张学良喝了几杯,她见张学良心情甚好,就提议说:“汉卿,这些年来我洗尽铅华,早已脱离了梨园生活,如今你也许再也不计较我从前的职业了。既然如此,我何不给你唱上几曲,以让你消去疲劳,如何?”
“你是说给我唱几折京戏?”张学良忽然想起当初他父亲给谷瑞玉订下的约法三章,心里虽然喜欢听她唱京戏,可是想起从前自己曾在谷瑞玉面前许下的诺言,脸上不禁现出了一丝畏难的神情。
“汉卿,其实也不必那么认真,大丈夫又何须拘泥小节?”谷瑞玉已从内室取出一只琵琶,又拣了张圆凳,坐在距他不远的灯下,纤细的手指在琵琶的弦子上只轻轻的一拨,就发出一串悦耳的叮咚声。她娇柔的一笑,说:“我知道你不想破家父大帅的那个约法三章。你也知道我谷瑞玉说话历来言而有信。自我正式嫁进张家以后,从来也不曾破过大帅对我的约法,只是在家里与外边毕竟有所不同。在家弹唱几折小曲,又何必那么认真呢?”
“也好,瑞玉,既然你想唱,就唱好了。不过,在外边你是万万唱不得的,因为父亲的话,对我来说历来都是不能违逆的。”张学良见谷瑞玉唱兴正浓,也知她自住进经三路28号以后,平时深居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