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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去日留痕-第9部分

小说: 去日留痕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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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白莲、红霞和敌匪打交道的时候,我父亲也用假名代号被派遣去搞统战。不过,他们不在一个地区,彼此根本不知对方的生死。父亲用过诸多乱七八糟的假姓名,惟独这个名字很容易记得:钟伶,因听上去太像是一个女人。以父亲这么仪表堂堂的大个子,偏叫了个女人气十足的名字,反差太大。伶,还让人联想到了伶人、戏子。他的这副面具给敌人造成错位的感觉,反差和错位,正是父亲一生的基调。有趣的戏剧性在于,敌人误将白莲当成了男人,而将钟伶认作了女人。 
第一部分 
第二章(8) 
  苑志豪以他一贯的优雅与沉稳也敌不过白莲的名气。 
  本来打算派遣苏一亭去的,组织上想借他妻家与国民党上层的诸多社会关系,联系盘踞在山东郾城一带的国民党石友三军长,他那里兵强马壮,粮草丰厚。而在附近山区,有个营长名叫车子良。姓车的本是贫民人家,后来当了土匪头子,自封是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他的部下旋风一般的大肆打家劫舍,抢掠夺烧,杀人如麻,在当地老幼妇孺,提到他都是胆战心惊。他已被姓石的军方收买在麾下,变成了兵匪一家,号称独立营,把住一个山口关隘的战略要道。如果把他拿下,对于整体局面事关重大。再说,寒冷的冬季即将到来,山区部队急需很多冬装和药品。 
  待要动身的节骨眼上,苑志豪、玉岷等反复掂量,苏一亭的家庭背景固然声名显赫而复杂,可他在离家参加起义之后,公开发表过脱离家庭一切关系的声明,这等于是告知世界,共产党三个字写在脸上嘛。派他出山活动,没有回旋余地,假如石的势力范围都又臭又硬,岂不是自投罗网嘛。最终定下,苑志豪亲自出马闯土匪窝。苑志豪本来一个书生,和蒙昧的乡野粗人格格不入,怎么会让他去? 
  其中,有个家事因素,那个姓车的,幼年学拳习少林武功,练功练得摔断了腿,家贫无钱治伤,上门求医被很多人拒之门外。苑志豪的大爷正好是开药铺的,家有祖传偏方,本身又懂得很多医理,加之乐善好施的心性,免费收纳,为他接了骨头,汤剂膏散方子,一股脑的狠下药,没多久,车子良就活蹦乱跳地下地了。为报滴水之恩德,车子良后来命令下属,抢劫富户人家,谁也不许动苑家的一根毫毛!再者,苑志豪没见过他,从学校参加革命之后,家族都散风儿说少爷他失踪,生死不知,没音讯。红色的身份没暴露。有了这一层关系,真是非他莫属了。苑志豪顺顺当当进那个土匪窝里,酒肉朋友结交了不少,学了很多黑话,喝酒的本事也长了。与那些江湖之人厮混,焕发了他天性中仰慕江湖侠客的冲动,少林寺,从小就是他向往的圣地,谁能想到这个书卷气十足的小伙子,内心波澜壮阔。除了少林拳,他学习小洪拳,太极剑,人家教啥他学啥,把自己里里外外打扮得活脱脱一个土匪。 
  按照土匪的规矩称兄道弟,排座次他年纪小应当是排行最小,当时,车子良收了八个干儿子,都比苑志豪年龄大,而车子良偏偏当众宣布给他命名:“老疙瘩”,小兄弟,辈分大于生死盟约过的人。车某果然慷慨、重义气、为人豪气,说,老疙瘩家人有恩于我,他就是咱的兄弟,要星星,谁敢给他月亮!车子良虽是个粗人,不识多少笔墨,对有文化的学生怀着一种病态的盲目崇拜。他们搞到了一辆日本自行车,在当时是很稀罕的高级玩意儿,车子良平日不让任何人随便动,却慷慨地送给老疙瘩。我父亲晚年说他是在土匪帮里学会了骑车,每天练习,技巧几近当今杂技团水平。逢兴致高,天儿好,起哄当众给他们表演。天长日久,混得很熟了,他抓住车子良在武林形成的好强、爱打抱不平的个性,宣传抗战道理,劝他早日顺应潮流,拉起一杆大旗,堂堂正正地当个抗日英雄好汉,打东洋鬼子。渐渐的,他被说动了心。于是,他悄悄地积极酝酿着起义。 
  一天晚上,团座小老婆过生日来帖子宴请车子良,他本想带苑志豪一道赴宴,顺便摸清团部的其他情况,苑志豪穿好军衣,正要随他上车,突然,车子良摆手,又改了主意,他大概担心带着个陌生人,而且还是个新来的下级军官,去团座官邸赴宴不免突兀,生怕引起什么怀疑,贻误了大事。苑志豪等他带几个亲信离开营房,也趁机悄悄溜走,赶到秘密联络点,送去情报,将这些日子关于策反成功的过程报告,并请上级按计接应。 
  万万没有想到,回到营房,苑志豪走至门口,便感觉今天的各处气氛反常,前后院落格外寂静。等他跑进院子一看,房子门窗全敞,车子良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前胸后背中了数发子弹,他的贴身随从也断气了。根据枪弹来处判断,好像是发生了内讧。他满腹疑窦,迅速出门寻找线索,营房空无一人。在院里假山后找到一个老伙夫,惊魂甫定,揪出来仔细盘问,果然,问题出在了车营长的干儿子身上。车子良认过八个“干儿子”,所谓干儿子,就是找个有权势的靠山罢了,八个人年龄经历相差很大不说,江湖上的来路,鱼龙混杂,面和心不和,各人一本小九九。前几天听干爹说了要归顺共产党,人心惶惶。十个指头不能一般齐,八个人当中自然有亲疏。有五个家伙密谋联纵反对,独立拉走队伍,另立山头。趁着干爹带着那三人去喝酒,不失时机转移了财物、枪炮。等到干爹回营房,有所察觉的之时,酒没醒,拔枪慢半拍,干儿子噼啪噼啪先开了枪,下了毒手。然后,集合拉走了他们的部下。三个亲信一死两伤,发现大事不好,此处离据点很近,也快速带人逃离现场。听完伙夫的交代,苑志豪惊了一身冷汗。假如,他跟车营长去赴宴,归来毫无戒备,无疑一起糊里糊涂见了阎王。幸好他知道另外是按照早先计划投奔了预定的、和县大队接头地点——这便是我父亲阴差阳错事情的又一件。 
  说也奇怪,我母亲和父亲难得见面,而每次见面,总是飞来横祸。倒霉的事一连串,比较难忘的是在两个地名,这两个地名一说出来,就能让人联想到美好和甜蜜,本应产生无限诗意和浪漫的意境。可在他们的记忆里,却是与恐惧和流血相连,与死神追逐的游戏的代号。这也可说是父亲老是遭遇“错位”之运的又一个例。 
  先说一个叫樱桃园的地方,想必是个盛产樱桃的世外桃源。那时的父亲从营长改当教导员,他一生在军事与政治的岗位上总颠来倒去地变换。文化水平高,能力强,有魄力,文武双全,是一种让他心安理得的说法。然而,换来换去,官越来越小,不知怎么闹的,这些在特定背景下的褒奖,在另外背景下,反倒成了阻碍他仕途升迁的理由。按照事物循着线性结构发展的理论来说,他没矢志不渝在一根线上攀爬。曲径通了幽,自然离开光明大道远去矣。忘记是哪位名人说过一著名公式:成功,就是目标明确的、恒量的、定向积累过程。 
  樱桃园果然是山清水秀的,有情报说,敌人即将在几天之内到山前黑水沟活动,当时敌伪据点林立,兵力很充足,相互距离并不太远,如果切断他们之间的呼应,打个措手不及,应是以少胜多惟一可靠的战术。父亲奉命率领部迅速出发,潜入预定位置。 
  他勘探地形,黑水沟果然是一条狭长的沟壑,两岸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树木。父亲判断敌人会走这条路,将部队布署在山梁,居高临下地控制局面。两天之后,敌人出动了两千多人来扫荡,反动道会前来助战,一边走一边鸣放鞭炮助威。估计敌人进攻方向便是樱桃园。父亲指挥官兵与敌激战了一整天,歼灭敌人70多人,缴获了很多物资、战马。敌人还是溃逃了,我部究竟是快速撤离,还是转移往东部山区,根据各方情报,父亲和邹大伦再三研究,决定出奇制胜,部队原地休整,伺机而动。事实证明了这个决定是聪明的,他们蛰伏在这里,在下一次敌我交锋里,好似一个重拳猛烈从后方出击,策应了大局整体战役行动。可上级疾速命令他们即刻转到山前樱桃园,部队先休整七天。 
  樱桃园是个小山村,炊烟缈缈,静谧,美得古朴自然,有着令人心动的柔情。巧的是,战斗打响之前,白莲红霞都在山前小村工作,从接敌的枪声和情报判断,知道是正规军大部队的一场硬仗。她俩潜伏在小村,没有离开。风平浪静之后,一打听,知道苑志豪来了,便抱着孩子翻越山林与丈夫相会。 
  白莲抱着孩子走进我父亲居住的那农舍堂屋,正是太阳落山,夕阳西下时分,房东大娘在灶坑前拉风箱做饭,她伸头张望了一眼,心想怎么一个大男人抱着孩子?待到一锅开水烧滚了,柴草噼剥,侧耳听听房里的动静,嘀嘀咕咕拉呱那么亲热,那个娃娃在他怀里发出咯咯的笑声,也不哭闹,不饥渴,真是奇了。一会儿,娃娃和说话声都小了,那个男人搂着娃娃哼唱着催眠的家乡小调,轻轻摇晃着身子,其实,她敞开怀儿正在喂奶。背对着她,露出的是男人短发的剪影,若是大娘走到跟前,便会看见她白皙的乳房和脖颈的。等到苑志豪关上了房门,吹灭了油灯,大娘惊得失手打碎了和面的老瓦盆。饭菜熟了,她既不敢叫门,也不敢问院子外面的警卫员,睡不着觉,她就满腹狐疑地悄悄儿等到第二天的天明。 
  谁知,还没天明,便有人来报,敌人出动了。直直扑向了樱桃园。凌晨的山谷,云雾缭绕,战马嘶鸣吵醒了父亲和母亲。父亲说他一生不迷信,但是,马通人性的传说,千真万确。战马嘶鸣永远是他深信不疑的不幸征兆。战马向人警示了死神的迫近,父亲当即组织队伍转移,设法安全冲出去。此时的母亲,随身恰恰没有带武器,武器放在了小姑的身边,而小姑当夜住在了山下一户人家那里。山居零落,一时难以找到她。母亲幸好是在当地工作时间久,人情和地形十分熟悉,她很快帮我父亲作出突围的具体路线和方向的决断。房东大娘此刻才看清,昨天留宿在首长房屋里的那人,竟然是个好看的女子。也是那个闻名遐迩的白莲红霞。敌情越来越紧张,枪声近了,人声犬声在静寂的山村回响,母亲抱着孩子,孤立无助,当地没有地洞,而她短短的男人发型一看就是共产党,她还必须找到小姑。父亲无奈并匆忙嘱咐她,你和孩子只能自己寻找逃生路吧!他转身带领队伍,去抢占山的隘口制高点,往东部一带突围了。拂晓的阳光,泄满山谷,四周全是敌人,父亲带领部队已经快速穿越森林,到达了山顶。 
  小姑住在山下一户老乡家。从地势上来说,他们那最先接触敌人。起先,还以为是当地的武装独立营捣乱,没料到是日本人、敌伪、汉奸的联合扫荡行动,来势凶猛。我母亲抱着孩子好似一只母鹿,嗖嗖地飞奔,闪电般窜到了山坡下面。她看见了红霞的身影,同时,她们听到了有人大声呼喊:“抓白莲红霞!抓白大个子!” 
  瞬间,她们省悟过来,明白了,敌人此行的目的,是冲着她们俩来的!当地的汉奸出卖了她们,摸清了她们近日的在此一带的规律和藏身之处。她们不顾一切,径直朝前奔,灵活地越过了斜坡,穿过小道。后面是穷追不舍的狼狗,四只狼狗发出汪汪汪的齐奏,呈手指状向前冲去,每当越过灌木丛,掠过松林,踏过卵石、枯树、壕沟、杂草丛生的地方,它们便疯狂地跃起。 
第二章(9) 
  母亲终于在一条大河边追到了小姑,同时,她将狼狗丢到了身后。只见母亲高举着孩子顽强地向对岸游去,孩子高高地露出了水面,像个浮动的玩偶。河流湍急,阻挡不了她的脚步,姑姑此刻为了保护她们母子,吸引狼狗的注意力,便引导它们走另外的岔道。狼狗睁大血红的眼睛,在越来越稀疏的乔木林中猛追。母亲看见它们穿过一块块耕地,紧接着钻进了矮树林,看不见了。母亲爬上了岸,浑身淌水,瑟瑟发抖,掩藏在榛树林里。耳边再次想起了吠声,群犬紧逼着它们的猎物,越过荆棘丛生的绿色荒野,沙石地带,突然,小姑歪倒在地上,敌人的子弹射中了她的大腿,鲜血染红了沙地。小姑俯身支撑着,用手枪向凶恶的狼狗射击,连发几枪,击中了两条狗,那奔跑中的家伙黑黢黢地打着滚儿倒下,嗥叫声的音调都变了,发出了哀鸣。危急时刻,她们前面出现了一群逃难的人群,当地老百姓四散逃命,在山坡上乱作一团,万幸的是无意中干扰了敌人注意力,一时难辨身穿老百姓服装的“假夫妻”的去处。加之手榴弹、机关枪的攻击,烟雾腾腾,还有猛然强烈的呐喊,分不清是何处传来的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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