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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部分

芙蓉-2003年第1期-第46部分

小说: 芙蓉-2003年第1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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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冰缝,这里有很多的冰缝,下了雪一般就被掩盖了,这样的斜坡很危险的。艾瑞克太固执了。要是……”赛麦台现在很心疼戴安娜,因为她的状态看来很不好,她掉下来的时候一定经过了和冰墙相撞的过程,但是就是因为冰墙的阻挡,她没有被摔成肉酱。 
  “我们会回到地面上吗?”戴安娜问他,“我没有信心。” 
  “当然会的,你看,艾瑞克已经被拉上去了,我就是下来救你来了。很快格雅勒根就会把绳索放下来。” 
  “我们这次登山,情况怎么这么糟糕?我一开始就有一些预感,现在,我们真的身处困境了。我觉得我的身体在逐渐地变冷。我怎么这么冷?” 
  赛麦台很难过,因为即使戴安娜穿着很厚的防寒服,她的身体也确实在降温。她的衣服也已经破了,他于是就用自己的身体为戴安娜增加温度。“我们都会上去的,戴安娜,我们都会安全回到地面上的。不过,我觉得现在也挺好,因为现在我终于能够和你在一起了,没有别的人,只有我们两个。” 
  “你一直希望这样吗?”戴安娜轻轻地问他。 
  “是的,我一直希望可以这样,我抱着你,我们这样呆在一起,永远呆在一起。现在我的这个梦想实现了。” 
  戴安娜摸着他胸前的那个漂亮的胡尔俊,这个手工缝制的背包很精致,那是苏莱卡送给赛麦台的。里面装着的是戴安娜送给他的一块玉石,这块玉石中有一丝飘渺的血痕。是在喀什噶尔附近的高山上,在那个幽谷秘境中,她送给他的。 
  她现在很难过,因为她一直无法真正地面对赛麦台对她的情感,也无法有任何超越她的道德标准的行为和承诺,来回应赛麦台。他们内心的火种一直在燃烧,但是一直没有燃烧成火焰。 
  为了节省手电筒的电量,赛麦台关闭了它,黑暗这个时候完全笼罩在了冰缝中,过了一会儿,他们可以看见上方隐约传来的光亮。 
  “你相信来世吗?”戴安娜问他。 
  “我不相信转世的说法。但是,我做的梦告诉我,我们在过去就认识了。我后来渐渐地接受了这一点,我相信我们过去就认识。因为,我从一开始见到你,就没有陌生的感觉。” 
  戴安娜想起自己见过赛麦台的一些时候,他纵马奔驰在喀什噶尔附近的草甸子上的样子,他的长头发,以及后来在喀什噶尔那无休无止的宴会上见到赛麦台出现又神秘失踪的情况,以及后来,在赛麦台所在的柯尔克孜族人营地的欢乐时光,觉得自己有这么美妙的经历,她很欣慰。 
  “赛麦台,如果我快要死了,你就不要在这里陪着我,你还是上去吧。” 
  赛麦台感到内心很疼痛:“你不会死的,如果你会死,那我也会在这里和你一起死去。你听,绳索的声音下来了。我们会一起上去的,我们都会活着。” 
  确实,现在绳索又下来了,说明格雅勒根已经把艾瑞克拉了上去。艾瑞克有救了,这下该轮到他们了。赛麦台把自己和戴安娜都用这条结实的登山主绳捆住,因为戴安娜虚弱无力,赛麦台需要把她绑在自己的上方。他想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身上背着的那个胡尔俊解了下来,让戴安娜斜着背上了。然后,他摇了摇绳子,上面的格雅勒根开始拉动绳索了。 
  绳索上绑了两个人,格雅勒根似乎拉不动。赛麦台用手和腿尽力地撑住狭窄的冰缝两边的冰墙,来借力使绳索上升,但是他们离开地面只有三四米时,绳索就停了下来,无法继续上行了。赛麦台知道格雅勒根没有力气了,他在山上消耗得太多了。赛麦台这个时候决定先让戴安娜上去,显然格雅勒根的体力也不行了,现在只有他是所有人的救星。赛麦台解开了捆绑自己的绳索,跳到了冰缝中,然后摇了摇绳子,现在减轻的绳索可以带着戴安娜上升了。 
  “赛麦台,你这是干什么?”在赛麦台向上照射的手电筒的光亮中,戴安娜向下望着,她不愿意赛麦台一个人留在冰缝中,虚弱地喊到。 
  “格雅勒根拉不动两个人,你先上去,我会上去的。” 
  “不,把我放下来,赛麦台,你不能一个人留下来。” 
  “那你和格雅勒根一起把我拉上去。”赛麦台笑了,他觉得戴安娜上去了,两个人一起,就会有力气来把他拉上去的。 
  赛麦台用手电筒照射着缓缓上升的戴安娜,内心中忽然有一些悲伤,他害怕自己永远也见不到戴安娜了,她现在正在远离他,正在向着安全的地带而去,冰缝中只有亘古的冰冷和黑暗。绳索带着戴安娜消失在赛麦台上方的冰墙之间。 
  赛麦台用手摸了一下胸前,那里的胡尔俊已经在戴安娜身上了,它也在上升,很快就会到达地面了。 
  格雅勒根已经筋疲力尽了,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他觉得肺部特别难受,因为他要费尽力气把他们一个个地从冰缝中拉出来。艾瑞克出来了,他仍旧昏迷着,脚上也受伤了,格雅勒根把他拖到了安全地带,在一个石崖的边上。现在,戴安娜也被他拉了上来。他很兴奋,即使他像岸上的鱼那样大口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夫人,夫人你不要紧吧?”他看见戴安娜的嘴唇已经发紫,脸色灰白,觉得戴安娜一定是给冻坏了。他赶忙把她从主绳上解下来,搀扶着她向艾瑞克停留的地方而去。那边,是高高的山崖下面的空地,适合躲避任何风雪的袭击。 
  格雅勒根刚刚把戴安娜扶到了山崖的下面,让她和艾瑞克坐在了一起,这个时候他听到了轰隆隆的声响。他从山崖边探出头,惊呆了——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一场暴烈的雪崩发生了,雪块的洪流带着巨大的声响,从山坡上沿着谷地猛然流泻了下来,转眼之间就把艾瑞克他们刚才陷身的冰缝给彻底掩盖了,而且,雪崩的洪流彻底地改变了附近山坡的地貌,连冰缝的痕迹和位置都消失了。如果他们刚才还在那里的话,他们都逃脱不了雪崩的冲击。格雅勒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现在庆幸自己已经转移到了这个山崖的下面躲过了厄运。 
  戴安娜也看到了这个情景,她的眼前一片金星闪烁,同时,她觉得自己看见了她童年的时候就见过的那只蓝色老虎,它在高高的雪峰边上,一闪身就不见了。她知道这下赛麦台已经永远地被埋在了那个冰缝之中,她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赛麦台!赛麦台……”她失声痛哭了起来。 
  危险仍旧没有解除,当艾瑞克醒来的时候,他知道了赛麦台已经被埋在了那条冰缝中。“赛麦台……”艾瑞克哽咽着,也极其难过,他不得不宣布登山失败了,因为现在连格雅勒根也冻伤了,他们必须尽快回到二号营地去。他们现在也没有能力从雪崩下面挖掘那个已经消失的冰缝,只能下山之后请人来救援。 
  但是,他们甚至连下山都成了一个问题,因为艾瑞克和戴安娜都无法自己行走,格雅勒根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用背包的行李支架,做了一个简易的雪橇爬犁,然后拉着艾瑞克和戴安娜一步步地向二号营地而去。 
  几个小时之后,格雅勒根把艾瑞克和戴安娜拉到了二号营地,这个忠心耿耿的夏巴人在关键的时刻发挥了最重要的作用。台尔曼先生为他们做了医护上的紧急处理,所有的人都很沉默,因为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伤了。他们在二号营地呆了一天,然后继续下山。下午的时候,他们抵达了一号营地。之后,回大本营的央不拉克山谷时,遇到了过路的柯尔克孜族猎人帮忙,就好办多了,他们回到了那个翠绿的山谷。 
  在翠绿的央不拉克山谷,艾瑞克的状况好多了,但是他脚上的冻伤很严重,甚至有截肢的危险,需要立即下山治疗。戴安娜的头部因为震荡的原因,更加疼痛了,而且她经常出现幻觉,对所有的人说她看见了蓝色的老虎。“蓝色老虎!蓝色老虎!”戴安娜忽然就开始指着远处的雪峰大叫。她的精神状况很不稳定,似乎有崩溃的先兆。 
  台尔曼决定立即结束登山探险,他派格雅勒根去塔什库尔干,依靠当地的部族首领组织找救援队,寻找冰缝中赛麦台的尸体,而他租了一个驼队,带着艾瑞克等其他人,开始往喀什噶尔的地方返回。 
   
  三 
   
  一个星期之后台尔曼带着驼队回到了喀什噶尔,艾瑞克的脚保住了,但是他必须在床上呆上几个月。戴安娜的脑部震荡有了好转,幻觉消失了。蓝色的老虎也消失了。格雅勒根在半个月之后回到了喀什噶尔,他率领的救援队到达了出事的地点,那个靠近幕士塔格峰的地方,进行了一个星期的挖掘,但是再也没有发现那个冰缝,它和封闭在里面的赛麦台一起消失了。 
  很多柯尔克孜族人更加坚信,幕士塔格峰是一座圣山,没有人可以逾越和打扰它。在戴安娜的梦中,白云缭绕的幕士塔格峰上,很多雪山的精灵正在起舞,他们都是勇武的柯尔克孜族人羽化的灵魂,其中有赛麦台的灵魂,现在如同天使守护着幕士塔格峰。那里是一座化外之城贾奈达,所有的人在那里都长生不老。但是凡人却无法靠近。她把那个苏莱卡亲手缝制的胡尔俊托人带给了苏莱卡,因为那是赛麦台的遗物,需要给爱他的人。 
  她忽然觉得,也许在冰缝中,当赛麦台把这个胡尔俊放到她身上的那一瞬间,他就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命运。她留下了曾经送给赛麦台的那块玉石,那块里面有着一缕飘渺的血丝的玉石。现在,在夜晚的时候它会微微地发光,并且还热得烫手,这个时候戴安娜会突然地流泪不止,因为赛麦台以这种方式温暖着她,感动着她,在和她说话。 
  1948年的3月,英国驻喀什噶尔总领事馆已经被撤消了,艾瑞克即将赶赴昆明的领事馆任职,戴安娜准备先期回国。她仍旧想沿着通往吉尔吉特的道路,经过美丽的喀拉库里湖、幕士塔格峰和石头城塔什库尔干,看看赛麦台葬身的地方,从而抵达印度,从那里乘船回英国,但是自从1947年的10月起,印度爆发了严重的暴乱,通往克什米尔地区的斯里那加的所有的通讯已经中断,她无法选择那条道路。 
  4月的一天,一对美国夫妇来到了喀什噶尔,决定带着她一起坐车到乌鲁木齐,然后那里有一架美国的飞机飞往上海。 
  坐在已经离开新疆的飞机上,看着大地在云层的下面铺展和隐现,戴安娜的心情十分激动。飞机越过了沙漠、高山、河流,又飞过了中国内地的种植着大片东方特有的庄稼的绿色大地,下面是已经被共产党人控制的地区,戴安娜看着下面的辽阔大地,想到了自己和这个国度发生的刻骨铭心的联系,不禁流出了泪水。 
  所有的中亚那孤独荒凉的灰色和褐黄色的景物,以及一座座孤傲的冰山,已经远了,淡了,变了,像是赛麦台一样,已经变成了她内心的一种风景。她看着下面的大地,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回来,泪水打湿了眼前那漫漶的风景,她在向着茫茫之地飞去。(本文有删节) 
  2000年至2002年10月定稿于北京 
   
  邱华栋,1969年生于新疆。1992年毕业于武汉大学中文系,现在在北京《中华工商时报》工作。 
  已出版长篇小说《夜晚的诺言》、《白昼的消息》、《正午的供词》、《花儿花》;小说集《黑暗河流上的闪光》、《哭泣游戏》、《都市新人类》、《把我捆住》;散文随笔集《山之颜色》、《私人笔记本》、《城市午夜的游走》;诗集《花朵与岩石》、《从火到水》等各类单行本著作40余部,300余万字。部分作品被译成英、法、日、韩等多种文字,并被拍摄成影视作品。获得过《上海文学》小说奖、山花》小说奖、老舍文学奖长篇小说提名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北京作家协会签约专业作家。 

二三事
安妮宝贝 
  深夜地铁站 
   
  在地铁车站,常常看不清楚清晨或者黑夜的区别。最起码在北京是没有的。她看到的地铁站,始终是空旷的,有让人不适的苍白灯光。非常奇怪的事情。抑或那是因为她常坐深夜地铁的缘故。 
  白天的车厢里也会塞满了人,或者当地铁停伫在建国门或复兴门的时候,大堆的人潮像沼泽一样浮动。而在她的回忆里,那年代长久的地铁站,只有呼啸的风声和浓重的尿味。始终空空荡荡。就如同她喜欢这个北方城市后的因由,如此直接粗暴。 
  异乡人在廊柱后面发呆。扛着行装,或揣着欲望。抑或他们也已经无法分辨,这是再一次的出发,还是最终的告别。地铁站台是这样的一个地方,让人听不到时光尽头的声音。当远处有隐约的光线抵达,渐渐地越来越分明,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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