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泪 刘祖保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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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替她打开房门,鼓足勇气地问道:“我想问问,你是他的”
“秘书。”周萍机智地说。
桂花“噢”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然后说:“妹子,我想求你一件事,行吗?”
周萍点点头。
桂花拉着周萍的手说:“妹子,你捎来的信真太让人高兴了。只要他活着,活得好好的,没忘我们母子就好”桂花停了片刻接着说:“妹子,回去后你千万不要告诉他你见到了我,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他,他要问你,你就说我已经死了”
“不,我不能这样!”周萍打断她的话说,“他十多年来一直惦记着你,就是盼着能见到你,我怎么能”
桂花抓紧周萍的手臂,身体的抖颤使周萍都感受到了。她似乎是在哀求着说:“好妹子,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现在是地主婆,身份不光彩,我不愿给他再带来心烦的事,给他增加负担,答应我好吗?”
周萍望着面前的桂花,心中一阵酸楚,她语塞般说:“我怎么”
“难道要我给你跪下。”桂花双膝齐齐地跪了下去。
周萍手足无措地连忙将她拉起说:“别这样,大姐。”
桂花说:“你不答应我,我就不起来。妹子,我求求你!”
周萍泪水止不住滑出眼眶,说:“大姐,你真是我的好姐姐,我答应你。”说完将一封信塞在桂花手里,然后转身而去。
躺在床上的水生听到她们的谈话,已经是泪流满面。第二十五章
周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桂花站在门口目送着周萍远去之后,随手将门关上,然后迫不及待地走到油灯下,将那封信展开,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紧迫注视着信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
“桂花姐:我是荣标现在的爱人周萍,我参加南方老区慰问团临走之前,荣标托我办的一件大事就是打听你的下落,她要我无论如何把这件事办好。生要见到你,死也要到你的坟头代他为你烧几炷香,培几铲土。没想到真是无巧不成书,我们慰问团就驻扎在你们相思寨村,但当我真的见到你时,我实在没有勇气在你面前说出我的真实身份,只好留下这封信。
大姐,荣标曾给我讲了你们的故事,这些天来,我从相思寨村的群众口中也了解到你的一些情况。你是一个十分善良的弱女子,我很敬重你的做人品德,也很同情你的遭遇。
你和荣标哥青梅竹马,真心相爱,无情的事实却又使你们俩劳燕分飞。我代替了你,这是历史、战争造成的。请宽恕我也宽恕荣标吧,他一直想念你,也努力寻找着你。说心里话,我也很爱荣标,在我的人生中,我只爱过荣标一个人。我们结婚的时候,一没有拜天地,二没有拜高堂,但是结婚后荣标领着我拜了你。夜深人静,我们在洞房中,面向南方,轻轻地呼唤着你的名字,以茶代酒敬给你一杯酒。我在心中喃喃地说,桂花姐,如果你还活着,就请原谅我的过错吧;如果你已经不在人世了,请你保佑我们,保佑我们恩恩爱爱,白头偕老。大姐,我知道你那么刻骨铭心地爱着荣标,我向你发誓,我也会像你那样一往深情地爱他、体贴他、保护他。原谅我吧,桂花姐,等政策宽松了,我让荣标回来看你;相信我,他一定会回来的”
桂花看着看着,心中不时翻起滚滚波涛,她怎么能想到,刚才和她在一起无所不谈的女人竟是荣标的妻子。几滴清亮的泪珠滴在那信纸上,淡化了几行墨迹。桂花再也看不下去了,她将信折叠好,放在油灯下,轻轻地嘘了一口气。她心里感到一阵轻松,荣标找了这么一位知书识理又能体贴他人的妻子,她还有什么不放心呢?十多年来,她盼着他回来,盼望和他见面,但她决没有过任何和他同眠共枕的奢想。她只希望他心里记着她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境况下,她还有什么更高的希冀呢?
桂花把信轻轻地放进衣袋里,走到床前,掀开蚊帐,水生还没有睡着,桂花说:“水生,你快睡,我到你干爷爷那里去一下就来。”
水生腾地爬起来,说:“娘,我也去。”
“好孩子,你就在家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床上学读书。”
水生见母亲脸上绽出笑容,便问道:“娘,刚才那阿姨是不是爹的”桂花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说:“精灵鬼,大人们的事你不知道。”
“娘,我要同她去见我爹。”
桂花瞪了水生一眼:“别胡闹,听娘的话,阿姨说了,你爹到时会来看你的。”
水生躺下不做声了。
桂花揣着信,急匆匆地来到吴三家门前,轻轻地敲响了他的房门。
吴三知道夜静深更,桂花找他一定有什么急事,于是迅疾走到门前,开了门说:“桂花,有事吗?”
桂花进门返身将门掩上说:“水生他爹有消息了。”
“真的。”
“嗯,他现在当了将军,住在北京。”
“他怎么不来接你们母子去呢?”
“不,他已经成了家,还有一个女儿。”
“这没良心的东西,怎么就把你给撇下了呢?真是个陈世美。”
桂花说:“干爹,这不能怪他。”
“不怪他怪谁?富贵莫忘糟糠之妻嘛!”吴三有些气愤地说。
“干爹,他并没有忘掉我们,他让人看我们母子来了。干爹,你猜,那慰问团的周团长是谁?”
“是谁?”吴三说。
“他就是荣标的妻子。”桂花把信掏出来递给吴三说:“你看,这是她给我留下的一封信。”
吴三把信纸展开,慢慢地浏览了一遍,不住地点头说:“可真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女人。桂花,要不要让她把水生带到北京去?”
“不行,眼下正在土改风头上,我不能给他添麻烦。”
“也是,你想得周到。他是共产党的大官。又有妻室儿女,身份不同了。哎,荣标我知道,他应该不是无情无义之人,到时他一定会来看望你们母子的。”
“什么看不看,我这辈子没有别的,只要他们父子平平安安就行了。”
“桂花,你真是心肠太善良了。”
第二天清晨,村头的禾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人群。狗娃和赵队长领着相思寨的村民挥泪送别慰问团的同志。
周萍满脸笑容,和送别的村民一一握手,目光却在人群中寻找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可是她没有寻找到。她知道,这样的活动,狗娃是不会让她参加的,因为她头上戴着一顶地主分子的帽子。
是的,桂花没有来。她今天起得特别早。她拉着水生爬到了村口那座高高的山坡顶上。她知道,慰问团今天要从这山坡上经过回到县城,她没有资格参加那浩大的欢送队伍,只能站在这山坡上目送她一程。
周萍走到欢送队伍的前头,站在最前面的狗娃忙伸出双手和她握手说:“周同志,欢迎您下次再来。下次来,我们相思寨一定有更大的变化。”
周萍说:“会来的,有你这样的村干部带头,相思寨村一定走在其他村的前面,我祝你前程似锦。”话语里似有几分讥讽。狗娃点头哈腰:“谢谢周同志美言,我狗娃为了相思寨的明天,一定会尽心竭力。”
慰问团和欢送人群一字长蛇阵出了相思寨村,周萍抬眼望去,不远处高高的山顶上站着两个人,周萍心中一股浪潮翻涌,眼睛内潮潮的一阵湿润。
周萍离开相思寨村,在县城参加了县政府的招待会后,慰问团一行人便归心似箭地踏上了北去的列车。几天来,周萍心里很不平静。打从那晚和桂花的交谈后,只要一闭上眼睛,那个善良、多情、贤顺而又体谅他人的女人便闪现在她的眼前。这是一个多么可爱的女人啊,她集聚了女性的一切优点,难怪丈夫荣标一直惦记着她,对她是那么一往情深。
由此周萍心中又不免生出几分妒意。然而这点嫉妒稍瞬即逝。周萍毕竟是一名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也有着同样一颗善良温柔的心灵,她敬佩桂花心境高远的人格,她对桂花眼下艰难窘迫的处境和载负过重的政治压力深感不安。前些时她刚来到相思寨时,曾立马写信给荣标,答应帮他寻找桂花的下落,可现在已经找到了她时,她又一时茫然地无所适从。桂花眼下的处境要不要告诉荣标?告诉他吧,如今全国都在闹土地改革,荣标又是个急性子,说不定一时冲动,干出一些与政策相违背的事情来,到头来,不仅害了桂花,还牵连自己,毁了他的前程;不告诉他吧,自己又怎么去自圆其说呢?她权衡再三,还是觉得暂不要把实情告诉荣标,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再说吧!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尽自己的一切去为桂花做点什么,帮她解决一点生活中的窘迫和困难。周萍下了火车,和慰问团的同志告别,然后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向自己的军营走去。已经过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街道上人来车往,读书的孩子们背着书包放学了,她猜想岚岚也应该回家了,于是她脚步不由得加快起来。当她急匆匆地走到家门口时,她看到李岚还背着书包站在门前的花坛前,欣赏着那丛开放得蓬蓬勃勃的菊花。周萍亲切地叫了一声:
“岚岚”,李岚回过头来,一溜烟地钻进母亲的怀抱,欣喜地说:“妈妈,可把你盼回来啦,这些天爸爸每晚都在念你盼你咧!”周萍在女儿的脸蛋上亲了又亲说:“妈可想你和你爸,狠不得插上翅膀飞回来哟!”
周萍抱着李岚,走到门前,保姆刘妈满脸堆笑地打开房门说:“夫人回来了。”并接过周萍的背包。
周萍问刘妈说:“刘妈,荣标还好吗?”
“好,好,只是这一向都回来得比较晚,听说美国要打朝鲜,毛主席要派兵抗美援朝。”刘妈笑着说。
“噢,”周萍心中“格噔”了一下,说,“刘妈,我先休息一下,今晚弄几个好菜,好多天我们没在一起用餐了,今晚我们好好地吃一餐团圆饭。”
“嗯,夫人旅途辛苦,你先休息,首长很快就会回来了,我做饭去。”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周萍走进卧室,清理了一下东西,把几包点心拿出来递给李岚说:“岚岚,这是从你爸爸家乡带来的特产,快送一包去给刘奶奶。”
李岚拿了两包点心,风一般刮出去了。
周萍觉得身子有些困,便和衣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意一阵阵侵扰着她,不知不觉她便呼呼地睡着了。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又听到了女儿一声亲切地呼唤“爸爸”的声音,于是她的眼睛睁大起来。这时,荣标已推开门,牵着李岚站在她的面前。
“呵,回来了,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让我去车站接你。”
“看你忙到这时才回家,天都漆黑了,还去接我。”周萍娇嗔地说。
李荣标将李岚抱起来,坐到周萍身边说:“岚岚,妈妈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呀?”
李岚挣脱父亲的怀抱,站起来说:“妈带了好多土特产,你看,这叫什么豆,这是什么干”
李荣标手上塞满了,他知道女儿叫不出这些土特产的名字,于是便一样一样地给她介绍说:“这是豌豆,这是红薯干,这是芝麻糖”说着说着,一桩又一桩的往事打动着他的心扉,他想起了小时候路过李嘉政学堂门前时,桂花悄悄给他送东西吃的情景。他迫不及待地对女儿岚岚说:“岚岚,出去玩一下,我和你妈有正经事要说。”
女儿李岚懂事地走出了门,周萍站起身到桌子前梳理了一下头发说:“荣标,听说美国鬼子又在侵犯朝鲜,我们要抗美援朝。”
“消息好灵通哟,”李荣标说,“是的,部队正处于高度警戒中,中央军委准备调整东北边防军组成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
周萍回过头对李荣标一笑说:“这次没轮上你带兵上阵啰”
!
“嗯,”李荣标斜躺在床上,用一双手枕着脑袋说,“没份儿啦?其实我还真想去拼他几回,在战场上滚打了那么多年,如今一年半载摸不着枪,听不到炮声,手心真还有些发痒,心里也有些发乱呢!”
“你呀,天生的一身硬骨头,有了仗打,什么就都忘到了脑后。”
李荣标站起身来,他好像突然记起了一件什么事。忙走到周萍身边说:“周萍,这次到南方慰问收获不少吧。呵,忘了问你,那件事办得怎样?”
“嗯,”周萍不置可否地望着李荣标。
李荣标拉过周萍的一只手,一双眼睛里饱含着希望的光茫,他轻声地说:“萍,难为你了,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周萍眼眶内涌出一汪泪水,双眼却怔怔地望着自己的脚尖一声不吭。
“你到底说话呀!”李荣标双手摇着她的臂膀说。
周萍心中一阵乱麻似的,不知如何回答他是好?说她死了吧,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