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泪 刘祖保著-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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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来无伴。如今,吴文章遭人绑架,吴家几辈人经营积攒买下的田土和家产尽数付诸东流,他心里如何不似尖刀剜割一般?
他捧着那沉甸甸的大洋,几滴清泪从脸上滑过,滴落在白花花的银元上。他站起身来,吩咐家丁将银元装进一条条麻袋中,自己不由得从腰带上取下那根小旱烟筒,“叭叭”地抽起烟来。他沉思着,好像记起了几年前表叔赵炎五临走时说的那句什么吴府要遭劫难的话。他心里想:表叔果然是神人,莫非吴府就这样一蹶不振了吗?不!只要能救回老爷,他要尽自己的最大努力,帮助吴府重振雄风。
救人如救火。吴三带了几名家丁,备了一辆马车星夜启程,朝六门闸方向奔驰而去。一路上,他们小心翼翼,生怕在半路上又闹出事来。吴三颇有心计,他知道,此地离六门闸有一百多里路,洞庭湖一带湖匪猖獗,如果不加以伪装,一旦让那些湖匪拦阻,大洋就会尽落他人之手。因此,他把银元装在几只麻袋的底下,上面则装上木炭,故意不封口。
几名家丁也穿上破烂衣服,扮成烧窑卖炭的伙计,吴三自己也装扮一番,穿一件打着补丁的粗布衣,拄一根木拐杖,看上去像一位十足的老农民。他吩咐几名家丁,路上遇到盘查,就说是送炭到华容县城。一路上,几个人寡言寡语,脸上没有半点笑容,任马车颠簸着朝前奔驰。
果然不出吴三所料,马车行至君山地段,几个一脸横肉的人便拦住了去路。吴三知道事情不好,连忙跳下马车,满脸堆笑地上前说:“几位大哥,我们都是地道的山里人,年关将近,家里还缺钱少粮,听说华容木炭价钱好,我们就拖了这点炭去换点过年物质。如果几位大哥缺柴炭用,可以搬两袋去。”
一名胖乎乎的大胡子走近马车,瞧了车上的几个人一眼,又拍了拍几只装满木炭的麻袋。手上便印出一块黑色。大胡子乜斜了吴三一眼,走近那名高大的口里叼着根香烟的汉子说:“大哥,装的全是木炭,怎么样?”
高大汉子猛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朝地下一甩说:“算了,看这几个穷光蛋,没什么油水,放他们一马。我们走吧。”说完,几个人扬长而去。
吴三貌似镇静,但他心里却跳得历害,脊背上也沁出了冷汗。谢天谢地,不然真的被他们发现,麻烦可就大了。
他望着几个人远去的身影消失在雾岚中,然后爬上车对车夫说:“我们走吧。”车夫一扬马鞭,马车便“得得”地奔驰而去,地面上扬起一股灰尘。
第二天太阳升到一竿多高的时候,他们已经到达了绑匪所指定的地点★★★六门闸。这里荒无人烟,甚是凄凉。一座高大的水闸好似一道鬼门关似地立在堤岸上。洞庭湖水已经退到很远的地方,湖洲上一大片高高低低的芦苇在冷峻的寒风中摇曳,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怪声,更增添了几分凄冷和惧怕。吴三让马车停下,他走下车,双眼巡视了一下周围的一切,心中生出几丝疑团。怎么,没有一个人影出现,莫非他们有诈?他转念一想:不会,时间没有过期,正好是三天之内;而且他们指定在这个地点交换,五千块大洋,这些湖匪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和几名家丁倚着马车,一边吸着旱烟为自己壮胆,一边等候着湖匪的到来。
“哈哈”随着一阵冷笑声,几个腰圆膀宽的黑脸汉子从那丛密集的芦苇中钻出来,一字儿排开站立在他们的眼前。为头的一汉子说:“果然守信用,五千块大洋呢,快快呈上来。”
吴三陪着笑脸说:“各位好汉,钱我们已经带来,但是你们还没让我见到我们家老爷,我怎么能把钱交给你。”
那汉子说:“你就是吴家那个叫吴三的管家吧。好吧,我把你们家老爷还给你。”说完,朝另一年轻汉子努努嘴。
年轻汉子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朝吴三面前一掷说:“这是你们老爷的人头。”
“啊?”吴三捡起包袱,打开一看,果然是吴文章。他愤愤地对他们说:“你们这些不讲信用的土匪,你们为什么要杀害我们老爷!你们禽兽不如!”
“这老不死的,怕是想和吴文章做伴,看我宰了你!”一汉子说完,就提起一把刀要冲上去。
为头的那个壮汉用手挡住了他说:“算了,念在他为主子忠心耿耿的份上,我们不杀他,放他一条生路。”
吴三哭丧着脸说:“你们也把我杀了吧!”
壮汉说:“吴管家,放心,我们不杀你,你与我们无冤无仇,我只要吴文章家破人亡,就可以告慰我父母的亡灵了!”
吴三说:“吴老爷与你有何深仇大恨,你为什么要对他下如此毒手?”
壮汉说:“我告诉你,让你心服。我叫张天庭,也许你听过吴文章和张家的故事吧。三十多年前,我家也是当地的一户殷实人家,父亲张金标为人正直,靠着自己的节俭积攒,办起了一个油榨坊,生意十分红火,几十里外的庄户人家都到我父亲的榨房里榨油。结果冷落了吴文章的榨房。吴文章便恼羞成怒,他凭着有县府的后台,经常派人到我家榨房寻衅闹事。我父亲忍无可忍,气愤中误伤了吴文章的一名家丁,吴文章便大打出手,将我家油榨房砸得稀巴烂,我父亲也被打得奄奄一息,没几天就命归西天。母亲一怒之下上吊自杀,八岁的我成了流浪的孤儿。从此我便立志要为父母亲报仇雪恨,不杀吴文章我誓不为人。这深仇大恨,你说我该报还是不该报?”
吴三当然知道这个故事,但他当时也不过是吴府的一名放牛娃,没想到吴文章三十多年前做下的这桩损心败德的事情,真的得到了报应。他长叹一声说:“天哪!这种冤怨相报何时了?”
张天庭说:“吴三,你把银元留下,可以走了,我家和吴家的仇怨也已经了断。”
吴三说:“张天庭,吴府已经钱财耗尽,就是为了救老爷,你们把我们家老爷杀了,我们回去怎么交待?”
“我就是要让他人财两空,兄弟们,把银元搬走!”说完,他一挥手,十几名汉子一哄而上。
吴三和几名家丁怎么抵挡得住他们的抢夺,他们只得眼睁睁地瞧着那些汉子将车上的银元洗劫一空。
张天庭等手下人将那五仟大洋背走,然后他朝吴三拱手道:“吴管家,你好自为之,在下失陪了。”说完,他大步朝芦苇丛中走出。
吴三抱着吴文章的人头,一步一步走向马车,他耷拉着脑袋,步履是那么沉重。“罪孽啊,罪孽!”他心里呼唤着,一阵老泪纵横,心如乱麻。
马车掉转头缓缓地走着,车上空荡荡的,吴三把吴文章的人头搂抱在怀里,心中像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一般。
第十四章
桂花倚着大门外一侧的石狮子,焦急地等待着吴管家的归来。几天时间,她似乎显得憔悴了许多。老爷突然被绑架,她急得似热锅上的蚂蚁,已经连续几个晚上没合眼了。她是一位善良不过的女人。虽然她对吴文章没有任何情爱所言,但她毕竟是吴文章明媒正娶的妻妾,和他一起度过八九年的生活,即使是铁石心肠也会软化。何况桂花不是那种绝情绝义的人,这些年,吴文章待她不薄,她对他没有丝毫的爱,但他对她却恩爱有加,一切都迁就她。他明明知道水生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的情敌李荣标的血脉,但他从不以另外的眼光看他,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这一点桂花是感激不尽的。再者吴文章过去虽然干过不少坏事,但近几年他也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忏悔过去的所做所为,而且还行善积德,深得民心。年龄的老迈,心灵的感化,使桂花那颗善良的心也为之怜悯,为之同情。她已经不再像过去那样怨恨吴文章了,她平生的愿望,一是将水生养大成人,二是为吴文章送终。她希望李荣标一生平安,同时也希望吴府生活如常。可谁也没想到这年关将到之时,吴府却遭一劫。她知道,老爷已是风烛残年的古稀之人,已经不起任何风浪了,若要有个三长两短,这吴府不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吗?
夕阳西下,山村的夜已经来临,相思寨庄户人家的屋顶上袅袅升起了淡蓝色的炊烟,融入到夜幕下的阴霾之中。一阵阵推磨声、打年糕声和碾屋的碾米声混合在一起,给相思寨增添了传统节日前的繁忙和喜庆。桂花心急火燎地等待着,一双有些红肿的眼睛鹰隼般注视着前方,心里默默地说:应该回来了,怎么还没见个人影呢?不远处的山顶传来几声乌鸦的鸹噪,使桂花心中掠过一种不祥之兆。
夜幕下的前方山道一声马嘶,桂花忙收回思绪,走上前去,凭她的感觉,她知道是管家回来了。果然不错,马车缓缓地驰向吴府门前,吴三和几名家丁阴沉着脸没精打采地走下车来。
桂花知道事情不妙,忙上前问道:“管家,老爷呢?”
吴三一脸悲戚地说:“他们这群王八蛋,不讲信用,出尔反尔”
桂花急着说:“管家,到底怎么了,他们不肯放老爷回来?”
一家丁说:“他们杀了老爷,将五千银元也抢走了。”
“怎么,他们杀老爷”
“嗯,你看。”一家丁托着一个包袱上前解开,吴文章血肉模糊的头呈现在桂花的眼前。
“天哪!”桂花一阵头晕目眩,当场昏了过去。
吴三扶住即将倒地的桂花,忙说:“快,将五姨太扶进屋里去,小六指,去喊郎中来给她诊治。”
几名家丁连忙上前,搀扶着桂花走进吴家大院。等到桂花醒过来时,吴府大院内已经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了。一声声震耳欲聋的鞭炮在院内院外炸响着;一群群前来吊唁和看热闹的人挤满了吴家大院;吹鼓手在吹奏着令人悲痛心胆欲裂的哀乐。整个吴府大院沉浸在阴沉的悲哀之中。
吴三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贴贴。他见桂花苏醒过来,忙俯身说:“终于醒过来了,桂花,老爷的后事我已作了安排,你就放心吧。”
桂花泪水潸然地哭泣着说:“没想到老爷遭此劫数呜呜…”
吴三说:“桂花,人死不能复生,你一定要节哀,注意好身体,水生还小,你要保重啊!”
水生跪在桂花的床前,双手紧紧地抓住她的一只手说:“娘,你可不能死啊,娘,我不能没有你。”
吴三将水生抱起来说:“你娘没事的,她是因为老爷去世,一时悲痛才昏过去的,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出去玩玩吧!”
桂花爬起来,要下床去为老爷跪着守灵,被吴三阻止住了。吴三说:“桂花,你身体孱弱,还是躺下休息好。外面有人为老爷守着。”
桂花拉着水生的手,说:“水生,去代娘为你爹跪着磕几个头吧!”
“娘”,水生不太情愿。虽然吴文章对他没有二心,但他听别人说他的亲爹不是吴文章。他没有见到亲爹李荣标,她娘也没给他提起过,但他幼小的心灵里已经装下了爹和娘的很多故事。因此吴文章的被害并没有使他感到有任何悲痛。他冷冷地说,“他不是我亲爹!”
桂花紧攥着他的手,泪水再次滚过脸颊,她有些惊奇问道:“你听谁说的?”
“外面人讲的,娘,我亲爹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回来。”
桂花责怪地说:“水生,你太不听话了”
吴三说:“桂花,他还是个孩子,你就算了吧。”他转身又对水生说,“水生,走,我们出去,让你娘好好休息。”
“不”,桂花一把拉住水生说,“好孩子,你听娘的话,就算老爷不是你亲爹,他养育了你这么多年,你也得给他尽一点仁孝,乖孩子,快去吧,不然,人家会说你没有教养的。”
水生点了点头,说:“娘,你好好休息,我听你的话去磕头跪拜就是。”说完,跟着吴三走了出去。
望着水生走出门口,桂花心中掠过了几丝宽慰。她没想到才几岁的孩子已经懂事了。他懂得亲生父子的亲情比什么都重要。可是他又是怎么知道这其中的奥秘呢?平时又怎么没向她提起过呢?本来她想等孩子再长大一些后,将他们的一段经历告诉他。现在他虽然已经知道一些细微情况,但她断定儿子不会知道整个事情的始末。她要等料理完吴文章的丧事之后,将自己的所有经历告诉儿子,她不仅要让儿子知道,她父亲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还要让他知道他母亲并非水性杨花的放荡女人。她想到这里,心中不免又泛起一股波涛。梦绕魂牵的李荣标又使她心潮久久难平。八年多了,他现在身在何方,生活得怎样,怎么杳如黄鹤?他是不是又有了新欢而忘记了家乡的女人呢?丝丝牵挂在叩击着她的心扉。这一生中,她没有别的奢求了,她只希望心中的标哥永远平安无事,她只希望她和他爱之结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