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光慢-第3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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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去饭厅吧,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今天咱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是。”邵明渊飞速看了乔昭一眼。
“昭昭也来吧。”黎光文淡淡道。
饭厅里果然已经摆好了酒菜,黎光文端起酒杯与邵明渊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待到酒过三巡,黎光文打开了话匣子:“今天叫你来,就是看你会不会说实话,要是油嘴滑舌我可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
“小婿口拙,从不会油嘴滑舌。”
黎光文已是有些喝多了,眯着眼点头:“这样很好。明渊啊——”
“小婿在。”
“不要在意那些风言风语。一个人的品格是由出身决定的吗?正室所出就人品高洁,外室所出就卑劣不堪了?都是狗屁!”黎光文又举杯喝光。
“父亲,您喝多了。”乔昭也不懂她原以为的鸿门宴怎么就变成了喝酒谈心了。
“我没喝多。”黎光文眼神晶亮,“就算喝多了,我心里明白着呢。这世上正室所出的嫡子千千万,但能挡住北齐鞑子那些豺狼虎豹的唯冠军侯一人耳。明渊啊,你就好好做你自个儿就行了,不必在意世俗偏见。还有,还有昭昭——”
黎光文茫然四顾:“咦,昭昭呢?”
“父亲,我在这呢。”乔昭无奈道。
黎光文拉起乔昭的手放到邵明渊手里。
邵明渊怔住。
“昭昭啊,你也不许因为明渊的出身就乱想。他对你的好,为父看在眼里呢——”黎光文确实喝多了,话没说完便趴在了桌子上。
乔昭看向邵明渊。
邵明渊却忽然别过眼去,握着她的手紧了一下。
“庭泉?”
邵明渊恢复了如常神色:“昭昭,我们扶岳父大人回房歇着吧。”
安置好黎光文,乔昭送邵明渊出去。
“幕后之人先是把你推到风口浪尖上,又曝光了你的身世,就是为了让世人都关注到这一点,但这些对你来说顶多是美玉微瑕,我估计他们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
“我已经派人着手调查了,这些事情交给我就好。”
首辅兰山府邸的书房中,兰山轻轻敲着书案,其子兰松泉推门而入:“父亲,您找我?”
第651章 父子同心()
“这个你看看。”兰山把一张素笺推给兰松泉。
兰松泉扫了一眼,只见上面写着一个人的生辰,具体到了某日。
在大梁,生辰八字是一个人很私密的信息,除了议亲时会拿给媒人,等闲不会让旁人知道,兰山递给兰松泉的这张素笺上就没有写明此人生于某时。
“你猜这是谁的?”兰山笑呵呵问道。
兰松泉这些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多算计政敌的手段都是他想出来的,可以说是一肚子坏水,听兰山这么一说眼珠一转,脱口而出道:“冠军侯?”
兰山笑着点头:“不错,正是冠军侯。”
兰松泉在兰山对面一屁股坐下来,纳闷道:“父亲,您打听来冠军侯的生辰做什么?”
兰山身体后仰,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不紧不慢道:“外头的传闻你没听说?”
兰松泉嗤笑一声:“冠军侯是外室子的事?这个不都传遍了,我能没听说嘛,不过这个不能作为咱们攻击他的理由吧,您要真以此上书,非招皇上一顿骂不可。”
兰山淡淡瞥兰松泉一眼:“当然不能以此上书。你这些年虽然很长进,但十几二十年前的事恐怕没有留意过。靖安侯年轻时常年在外领兵打仗,留在京城的时候不多,那时候他与妻子是出了名的恩爱。”
兰松泉一听打起了精神,坐直身体道:“父亲,您的意思是——”
兰山年纪很大了,努力抬了抬眼皮露出浑浊目光,缓缓道:“要是冠军侯与靖安侯的三子年纪换一下,还能说靖安侯后来图新鲜养了外室,可看冠军侯的年纪,那时候靖安侯留在京城的时间都不多,难不成还有心思养外室?”
“父亲,您就直说吧,早年的事我确实没怎么留意过。”兰松泉虽不明白兰山为何说这些,却隐隐觉得他即将知道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兰山浑浊目光落在写有邵明渊生辰的素笺上,声音转轻:“明康五年,镇远侯被我参倒,全族上下皆被斩首,可是镇远侯的幼子并不在其中,当时的解释是镇远侯幼子胎里带了毛病,行刑前就已经夭折了。”
兰松泉眼睛猛然一亮:“明康五年,算算正是二十一年前,而冠军侯如今二十二岁。父亲,您是不是猜测冠军侯正是镇远侯那名幼子?”
兰山缓缓点头:“不错。原本没有外头流传的消息我是从没往那方面想的,可是现在有了冠军侯是靖安侯外室子的传闻,与其让我相信靖安侯二十多年前会养外室,我更相信这是他李代桃僵,保下了镇远侯的幼子!”
兰山闭上眼睛,思绪回到了二十一年前。
明康五年,那可真是腥风血雨的一年。
肃王叛乱,他借此扳倒了镇远侯,他还记得当时为镇远侯求情的官员跪了一地,甚至有御史撞死在龙柱上死谏,好在那时候皇上对与肃王有关的事深恶痛绝,没有动摇决定。
靖安侯正是替镇远侯求情奔走的官员中的一员。
思及此处,兰山浑浊的眼神骤然射出一道精光。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冠军侯是镇远侯的遗孤也罢,不是也好,他都不会冒这个风险,务必斩草除根!
“父亲,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咱们得弄死冠军侯!”兰松泉激动得脸红脖子粗。
兰山拍拍兰松泉的肩膀,心道:到底是他亲儿子!
“父亲,早年的事您可有什么线索?”激动过后,兰松泉恢复了冷静。
兰山眯起眼睛叹了口气:“过去太久了,纵是有什么线索也断了。”
兰松泉狠狠一笑:“线索断了不要紧,证据还不是人弄出来的,再者说,咱们的皇上真的想杀人,可不需要什么确凿的证据。”
兰山缓缓点头。
他当了数十年的臣子早已看明白,对于那位高高在上的帝王,对臣子动刀更需要的是借口,从来不是证据。
“父亲,那我就去忙了,争取等皇上出关时给他一个惊喜。”
兰山摆摆手:“去吧,我上了年纪精力不济,这些事就靠你了。”
兰松泉风风火火出去了,兰山喝了口茶,靠着椅背闭目养神起来。
靖安侯府中,气氛低沉至极,下人们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唯恐惹了主子不痛快平白挨骂。
以往侯府是靖安侯夫人当家,靖安侯夫人礼佛后换了世子夫人当家,侯爷对阖府上下来说就是老好人般的存在,从没有人见他发这么大的火。
世子所中,靖安侯世子邵景渊挨了一顿狠打后起不来床,世子夫人王氏正坐在床边给他上药。
“哎呦,你轻点儿。”
王氏轻撇了一下嘴角:“世子,您何必惹侯爷生气呢——”
“你懂什么!”没等王氏说完,邵景渊就翻了脸,因为牵扯到伤口又是连连呼痛,“母亲都快被气死了你看不到吗?凭什么邵明渊春风得意,青云直上,我却要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而只能当哑巴?”
王氏并不认同邵景渊的话:“现在世人都知道侯爷宠妾灭妻了,咱们侯府成了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又有什么好处呢?”
她现在管着家,当然要为自己的三个孩子着想,等将来两个哥儿议亲时,人家要是来一句上梁不正下梁歪,担心她儿子跟着祖父学,那才是哑巴吃黄连呢。
邵景渊直接推开王氏:“你要是不想给我上药,就换别人来!”
“世子——”
“出去!”
王氏闭了闭眼,忍下火气默默走了出去,招来管家问道:“侯爷今天还是没有好好用饭吗?”
“是呢,早上端进去的饭菜又原封不动端了出来。”
王氏听得直皱眉:“侯爷上了年纪,不吃饭可受不住,中午你吩咐厨房做些好消化的,我亲自给侯爷端过去。”
就世子这性子,等继承了爵位对她还不一定如何呢,她还是盼着侯爷多活几年吧。
而此时靖安侯正呆在书房里,猛然从矮榻上坐起来,吩咐守在门外的仆从道:“把三公子喊过来。”
第652章 开诚布公()
“父亲,您找我?”邵惜渊走进书房时,正看到靖安侯背着手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听到声音靖安侯停下来,冲邵惜渊招招手:“惜渊,你过来。”
邵惜渊走到靖安侯面前,心中莫名有几分不安。
“惜渊啊,我记得年前你和我提过,打算去白鹿书院读书?”
白鹿书院在河渝县,虽然和国子监这样的官家学府比不了,胜在气氛宽松,更注重一个人的全面发展,尤其是骑射上最为出名。
邵惜渊听靖安侯突然提起这个,不由一愣:“是的,父亲。”
靖安侯伸手拍了拍邵惜渊肩头:“你回去收拾一下,这两天就去吧。”
“父亲——”邵惜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之前他磨了父亲好几次都没答应,怎么忽然就松口了?
“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父亲,您以前不是说白鹿书院太远,不让我去嘛。”
靖安侯沉默了一瞬,笑着解释道:“之前你太小,怕你离父母远了调皮捣蛋,现在你也大了,该出去长长见识了。”
邵惜渊高兴起来:“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去吧,去吧,我派老管家陪你去,到时候有拿不定主意的多问问他。”
“嗳,儿子知道了。”邵惜渊兴冲冲走到门口,突然停下来。
靖安侯抬抬眉毛。
“父亲,大哥的事您就别生气了,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靖安侯勉强笑笑:“快去吧,我不生气,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生气也没用的。”
邵惜渊露出个笑容:“您不生气就好,那儿子走啦。”
待到邵惜渊离开,书房里安静无声,一片死寂,靖安侯枯坐许久,吩咐人去请邵明渊。
没过多久邵明渊来到靖安侯府。
“侯爷,二公子来了。”
“请他进来。”
管事把邵明渊领至靖安侯书房,在靖安侯示意下默默退出去并关好了房门。
随着吱呀声传来,书房门缓缓合拢,屋内光线骤然暗了下来,靖安侯坐在背光处,看不清脸上表情。
“父亲。”邵明渊规矩见礼。
看着丰神俊朗的次子,靖安侯眼角一热,哑声道:“明渊来了,过来坐吧。”
邵明渊走过去,在靖安侯对面坐下来。
靖安侯仔仔细细打量着次子。
邵明渊面上不露多余情绪,任由靖安侯打量。
良久后,光线昏暗的书房内响起一声轻叹:“我儿真的长大了。”
“父亲——”
靖安侯摆摆手:“你听我说。”
邵明渊不再说话,身体前倾摆出认真聆听的姿态。
“明渊啊,你当了二十年天之骄子,忽然听到自己乃外室子的身份,心里很难受吧?”
邵明渊沉默片刻道:“人这一生有许多选择,唯有出生不能选择。父亲不必替我担心,我早已想通了。”
清楚了自己的出身,他才能告诉自己,那些年母亲对他的冷眼,不是因为他不够好。
靖安侯深深看着邵明渊,眼中水光闪动,低叹道:“是呀,人这一生有许多选择,甚至连死亡的方式都可以选择,唯独不能选择出身,不能选择父母。”
邵明渊静默无言,心中却纳罕起来。
父亲在他印象中并不是喜欢感慨的人。父亲是一名武将,有着大多数武将的共同点,不善言谈,简单直白。
难道说,今天父亲叫他前来,另有深意?
“父亲,您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靖安侯微微一怔,而后轻叹一声:“明渊,你大哥与你三弟,皆不如你。”
“父亲这样说,儿子惭愧——”
靖安侯笑笑,似是下定了决心不再犹豫:“明渊,你无需惭愧,你大哥与三弟不如你并不奇怪,因为你的父亲便是那样出类拔萃的人物,你是他的儿子,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邵明渊猛然变色:“父亲,您这话何意?”
话已说出口,靖安侯后面的话反倒顺畅起来:“从你是外室子的谣言传遍了开始,我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了。明渊,你听好,你是镇远侯的遗孤。”
“镇远侯?”邵明渊喃喃念着这三个字,一种巨大的茫然扑面而来,仿佛巨浪把他淹没,连呼吸都是疼的。
“对,就是曾经镇守山海关的常胜将军镇远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