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湖第二部(纵横篇) + 番外-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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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更大了。
半空中的纷飞大雪被寒风猛烈的刮起改变了方向,夹着沙子碎砾呼啸着扑进临街的窗户缝隙里
,扎在长街上对峙的人们的脖子里,再被热气融成一滴滴冰冷的水珠,缓慢的滑落下去。
扑面的风雪中,沙自流就负手站在石牌坊下面,一口一口不紧不慢的抽着旱烟,偶尔留心一下
那道细细袅袅的烟柱是不是还在烟斗中燃着。
谁也不知道烟柱什么时候会熄灭。也许连沙自流自己也不知道。
没有人眨眼。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柄不起眼的旱烟袋上。
不过盏茶时间,一袋烟还没有抽完,而长街上的人已经几乎个个成了雪人。
戚莫聪的的手紧紧握住了刀柄。
他今天穿的不够暖,身体已经忍不住在发抖,手心已经满是冷汗,但他的手没有抖。
他的声音很冷静,就像一把锋利尖锐的刀,足以割破重重的风雪,
“沙门主,动手之前,给苍流教一个理由。”
沙自流叼着旱烟袋,眯起眼睛笑了。“理由么,简单的很。”
几片雪花钻进了后颈,他不由缩了缩脖子,眼角顺便瞄了眼烟斗,“咦,这么快就抽完了?”
随手把旱烟袋在石牌坊上敲了敲,沙自流慢吞吞的道,“我说戚堂主啊,你就安心的随着你那
两个兄弟一起去罢……”
戚莫聪的瞳孔猛然收缩。只听“仓啷”一声,腰间的刀已出鞘半寸!
沙自流却依然背着手,慢吞吞的继续说道,“戚堂主,去了阎王爷那儿也别找我这个老头子算
帐,要怪就怪你们卓教主的心也太大了点儿,吞了白道还想并黑道,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饭吃
的,这小庙里可容不下他那尊大菩萨,呵呵……”
又一片雪花轻轻柔柔的落在颈项间,带来冰冷彻骨的寒意。沙自流嘴里喃喃骂了两句,伸出左
手向脖子那里摸过去。
手伸到一半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脖颈间那片雪冷的有些异样,至于到底是哪里异样,一时间又
说不出来。
只过了那电光火石的瞬间,他的眼皮一跳,突然就明白了。
能够带来这种异样感觉的,不是冰渣,也不是雪水是剑气!!
大惊之下,沙自流蓦然缩手!与此同时,他猛然伏腰疾退,挥动旱烟袋向后无比迅捷的猛击!
然而,太晚了。
如雪花般冰冷的剑尖,就像飘落的雪花般准确而温柔的削过了他没有来得及缩回的左手,然后
又轻轻划过了他的咽喉。
鲜血如瀑,飞溅在皑皑雪地上。
他倒下的时候,因惊怒而瞪大的眼睛里映出了一张如雪般平静淡漠的秀气面容。
“一个人最可悲的时候,就是已经身入重重陷阱中而不自知。”
戚莫聪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过来,对着执剑悄然而立的年轻人微笑道,“恭喜秋左使,此次
截杀任务圆满完成。”'墨'
第二章
地上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七具尸体。
除了刚才死在剑下的沙自流,还有其它六个陌生的男女。他们死的时候,两个伏在长街两旁的
房顶上,两个藏在暗巷中,还有两个正隐身在石牌坊的上面。
他们本来都在屏息凝神的等待,等待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前方沙自流身上的那个时刻,他
们就会从阴影中扑出来,从上空、从背后联手狙杀!
然而,仅仅弹指的一瞬间,六人的头上、颈上、身上,就钉满了五寸长的千里追魂镖。
沙自流猝然倒下的同时,他们也倒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道理谁都懂,偏偏总有人在忘记。
所以现在他们六人一字排开,和沙自流一起安静的躺在雪地上。
戚莫聪从左到右看了一圈,不由有些感慨,“若非今日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纵横关外数十
年的‘漠北七杀’居然在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
“连你也想不到,那么沙自流更想不到。”秋无意笑了笑,反手归剑入鞘,“若不是因为他们
对‘漠北七杀’的狙杀术过于自信,也不会死的那么快。”
戚莫聪点头叹道,“沙自流这老儿在江湖上的名头忒响,谁能想到他那口旱烟袋其实只是个幌
子?这老匹夫在前面装模作样,把所有对手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他一个人的身上,而其它六杀
从背后促起狙击,试问天下又有几个人挡的住?多少成名人物都着过他们的道儿,也难怪他们
如此自信。”
他盯着沙自流的尸体又看了几眼,不由有些心悸,喃喃道,“若不是陆右使提前传来消息,只
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就是我们兄弟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住了嘴,蓦然回头!
自从铁钩上两具风干的尸体被解下来,章干就一直默默的蹲在旁边。
现在,章干慢慢的直起身体,紧盯着戚莫聪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道,
“刚才你说,今天的事,陆右使提前传来了消息?”
戚莫聪沉默。
章干一直是他的下属,他的好兄弟。在这塞外苦寒之地,他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相伴度过
了无数个艰苦的日子。
而现在,他竟然有点不敢看章干的眼睛。
章干咬紧了牙,“今天这里的任务,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戚堂主!”
戚莫聪的嘴里突然有些发苦,“阿干,我……”
“他知道,可是他不能说,因为他不想连累你们。”
章干吃惊的扭过头去。即使隔着重重风雪,他依然能清楚的听到那柔和但清晰的声音,
“我曾对戚堂主说过,除他以外,洄风堂若有其它知晓此次秘密行动者,杀无赦!”
月白色的衣摆在风雪中乱舞,秋无意的神色亦淡漠似雪。
“今日的截杀任务,若是多泄漏给一个人,就多了一份失败的危险。若是冒险通知了这两个人
而让七杀门有所察觉,我们那么多天的准备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他们二人是咱们洄风堂里的兄弟!”
章干红着眼眶大声道,“教里的截杀任务重要,可是他们的命就不重要了?!”
秋无意冷冷道,“一个人若是连自己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还加入什么苍流教,行走什么
江湖?”
章干呆了呆,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心头升起,周身的温度竟似乎比这严寒天气还要冰冷了几分。
他忽然觉得自己必须要大声驳斥才能说得出话来,
“秋左使,你不认识他们,但他们却是我的兄弟!换了是你,你忍心看着你的兄弟死在面前么
?!”
秋无意抿紧了唇,任随章干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毫无遮拦的扑进耳朵,“……还是说,秋左使
你果然就和传言一样冷血无情,能够眼睁睁看着义兄义妹死在面前而无动于衷……”
“啪!”
一声清脆的掌掴声响起。戚莫聪铁青着脸暴喝道,“章干,你太放肆了!还不闭嘴!!”
秋无意静静的面对着章干,看着他紧咬住的嘴唇,倔强的眼神,还有眼角隐隐的泪光。
时辰一点一滴的流逝,戚莫聪的神色间已经渐渐有些不安。他抢前一步,急道,“秋左使,章
干他年轻还轻,说话做事太过冲动,若有得罪处还请千万海涵……”
秋无意摆了摆手,止住了戚莫聪的话。
他盯着章干的眼睛,慢慢道,“章干,身为苍流教的分舵主,你最好记住:尔虞我诈,弱肉强
食,这就是江湖!为了成就大事,就免不了牺牲!”
章干霍然抬起头来,“为了成就本教一统江湖的大业,就注定要牺牲教中兄弟么?!”
秋无意垂头看着地上僵硬的尸首,沉默了一阵,道,
“是。”
章干冷冷道,“即使牺牲的是你也一样?!”
“……即使是我。”
章干愕然抬起头来。他狠狠咬着嘴唇,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咬着牙垂下头去。
安静了很久很久,他低声道,“入土为安……我去将他们二人的尸身收殓收殓,找个好地方埋
了罢。毕竟大家兄弟一场……”说到最后,声音竟有些哽咽。
他抬起袖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连礼也忘了行,逃也似的急匆匆走远了。
戚莫聪暗自呼了口气,转身对秋无意抱拳道,“谢了。”
秋无意盯着章干远去的背影发呆,过了好久才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道,“谢我什么?”
“谢谢你不杀他。”
秋无意来微微一笑,“他还很年轻,有朝气,有活力,有梦想,是个不错的孩子。”
戚莫聪展颜道,“你就别笑话他了。说起来阿干今年二十二,也只比你小一岁而已。”
“只差一岁么?”秋无意将身上的斗篷又裹紧了些,苦笑道,“可是面对着章兄弟的时候,我
怎么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
盯着远处模糊的背影又出了一会神,秋无意忽然若有所思的道,“对了,戚堂主。”
他侧头望着戚莫聪,眼睛里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若刚才我真的动手杀章干,你会不会立刻
和我拼命?”
戚莫聪呆了呆,突然猛烈的干咳起来。平素沉着惯了的人此刻居然涨的满脸通红,
“我……我……属下……”
“好了好了,我也不为难你。”
秋无意叹了口气,悠悠道,“他现在伤心难过的很,你还不快点跟去?”
北风呼啸。卷起积雪千重。
该做的已经做完,该走的也都走了,刚才还挤满了人马的长街忽然又变得空空荡荡。
秋无意孤身站在寂寥的长街尽头。眼睛里的几分笑意,在戚莫聪消失的时候,也随着消失的干
干净净。
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淡漠,又似乎有些疲倦。
对着面前的七具尸体,他端详了很久很久,这才弯身下去,在其中一具的腿弯处摸索了片刻,
伸出两根指头捏住根部,轻轻拔出了半截竹筷。
一声慨然长叹遥遥传来。
声音很模糊,似乎有人在低声长吟。却不知道是谁有如此雅兴,居然这关外苦寒之地半夜吟诗
弄词。
秋无意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侧耳仔细听去。依稀中,那人吟的却是苏轼的《西江月》,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声音低徊顿错,和着漫天飞雪,遍野砂石,满是沧桑悲凉之意。
秋无意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打量了几眼,随即闪身跃上八方客栈的台阶,将身上斗篷的积雪尽数抖去,
然后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墨'
第三章
宽敞的大堂内稀稀落落的点了几盏碗口大小的油灯,晕黄的光线自半掩的大门之内泄漏出来。
秋无意走进去的时候,一眼便看见了一个落魄的人。
酒坛半空,人已半醉。那人趴在桌上,手里却还紧紧抓着本破烂的书卷,口里犹自喃喃吟个不
停。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好词,好词,当浮一大白!”说罢仰头,将面前整整
一大碗的烈酒尽数灌了下去,擦擦嘴赞道,“好酒!”
见秋无意悄然走的近了,那人醉眼朦胧的斜乜了他一眼,翻手提起酒坛倒了三大碗酒,往桌子
上重重一顿,“你也来喝!”
秋无意什么也没说,坐下来一口气将三碗酒全部喝了下去。
几碗烈酒入腹,秋无意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上添了几分血色,开口道,“果然是好酒。”
那人闻言,却趴在桌上声大哭起来。
秋无意也不管他,自顾自的夹了几筷小菜,又倒了两碗酒。
端起一碗来刚刚喝了几口,那人突然劈手抢过去另一碗酒,仰头咕噜噜灌了下去,随即鼓起眼
瞪着秋无意,“想趁机把我的酒喝光?别做梦了,我燕楚狂没这么容易上别人的当。”
秋无意微微一笑,“楚狂兄,你哭完了?”
燕楚狂哼道,“人都死了,酒也没了,我再哭还有个屁用啊!”
“哦?谁死了?”
“我新雇的沙掌柜。” 燕楚狂叹气,“今天白天他还好端端的在客栈里卖酒,到了夜里就突然
死了。”
他瞪着秋无意,“我好不容易才雇到一个会酿酒的掌柜,还没做几天生意就被你弄死了,这么
好的酒也再也没的喝了,你倒是说说看怎么赔我?”
秋无意淡淡道,“沙掌柜的酒酿得再好,只怕也不能喝多。喝多了他的酒,人就会吊在钩子上
挂起来。”
燕楚狂叹了口气,喃喃道,“有道理……”随即又皱起眉头,“只是你害的我又要雇新掌柜了
。这个冷清的小地方,让我到哪里找人去?”
他忽然抬头对秋无意道,“无意,不如你留下来替我做掌柜罢。”
秋无意笑了笑,道,“我不会酿酒。”
燕楚狂嗤了一声,“跟着我燕某人,还用为这种小事犯愁?我来教你!”
秋无意摇了摇头,“不了。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我明日就回中原。”
“……多待一个月都不行?”
“一日也不能多待。”
燕楚狂呆了呆,忽然一拍桌子,怒道,“要走现在就走!走的远远的,落得眼前干净!”
秋无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