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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部分

折锦春-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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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柏陂确实出事了。

    那几块黏土地,秦家居然一块未得,全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窑主买走了。

    “……也不知那头是什么人、出了什么价,神不知鬼不觉地就将地都给买去啦,待钟郎主得到消息时,那块地的主人都不在了,只留了一封信,说是将地卖掉了。钟郎主如今正在想法子拼命打听对方的来头,又要西院夫人请太夫人帮忙,拿些银出来,加些价,看能不能从那人手上再将地买回来。”

    她说到这里喘了口气,又接着道:“夫人说,太夫人就算拿出银来,恐怕也是没用的了。吃进嘴的肉再叫人吐出来,这世上再没那么容易的事,人家既然能高价买下地来,定是不比秦家少那几个钱,秦家再加价也晚了。”锦绣学着林氏的样子说着话,面上的神情既像欢喜,又似担忧。

    想来,林氏此际是喜忧掺半的。钟氏吃瘪她自是欢喜,不过,秦家就此出息锐减,于她而言却又是个坏消息,若是太夫人要削减府中开去,林氏自会少许多好处。

    锦绣此时便又道:“夫人还说了,钟郎主也忒没用了些,明明我们还得了当地一个沈姓人家的帮助,那户地主被辖制住了,几乎是手到擒来的事,可钟郎主最后还是失了手。夫人说,钟郎主这是太轻敌了,叫人暗算了去……”

    秦素垂下眼眸,竭力掩去眸中的喜意。

    真没想到,沈家居然也入了局,真是既叫人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看起来,前世秦家拿到这几块地,乃是背后有人推动。那些眼红秦家钱财之人,还真是处心积虑得很,想来就算没有藏龙盘,也会有别的事情拉秦家下水。

    只可惜,这些人此次碰到的对手,可不是合两姓之力便能对付的,就算再加个何家也不够看。

    秦素几乎想要纵声大笑。

    一夜之间令土地易主,还能将行迹藏得这样深,有此能为者,除薛允衡外,再不做第二人想。

    秦家与程家争地,沈家与其背后的何家暗中助力,霍家又出头帮忙,再加上她提前数月就给出去的赠言,这种种怪异之处皆表明了,在这几块黏土地的背后,是错综复杂的汉安县乱局。

    薛二郎所谋之事,正在两郡之间,如此乱象,他无论如何亦不会坐视。

    果然,最终他还是按照秦素所预想的,不,应该说是超出秦素的预期,将那块地纳入囊中。

    大妙,大善!

    悬于秦家头顶的利刃,终于去了一柄,秦素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

    何家如此性急,这么早便把自己摆上了桌面,倒还省了秦素一番手脚。且如此“福”地,只要落在薛允衡的手上,她往后的棋便又多了一步。再加上霍至坚其人,只要秦素处置得当,往后的几步棋她都有得走,秦家与薛家的关系也会越来越近。

    真是苍天有眼。

    望着窗外连绵的细雨,秦素只觉满心愉悦,唇角也弯了起来。

    这情景瞧在锦绣眼中,便以为她是为钟氏吃瘪而欢喜,于是便又添油加醋地道:“女郎是不知晓,太夫人听了这事可是动怒了呢,说西院夫人做事不周,这等事情还妄想瞒着,若不是太夫人早得了信,这会儿还被她蒙在鼓里呢。太夫人气得又犯了头痛症,据说叫西院夫人回去思过三日,不许出门,还派了四个老妪去盯着呢。”

    她一面说一面便笑了起来,满脸看好戏的神情。

    “太祖母竟还罚了叔母么?”秦素顺着她的话问道,面上含着几分惊奇。

    这倒也确实很难得了,至少在秦素的前世,太夫人是从不曾罚过钟氏的,林氏倒被罚过几次,在秦素被人“捉奸”之后,林氏因管教子女不利,被罚思过七日。此外,锦绣的事情闹开来时,林氏也被罚过抄经。

    秦素的思绪一下子飘去了极远处,直到锦绣的声音响起时,她才拉回了心神。

    “女郎女郎,我还听到了另一个消息呢。”锦绣笑得颇为谄媚,凑上前来轻声语道。

    秦素含笑看着她问:“什么消息?”

    锦绣那双灵活的眼珠转了几转,压低了声音道:“我听朱绣说,太夫人正打算着带全家人去上京,也是要暂时躲一躲战事,顺便再瞧瞧上京的那些铺面和庄子。夫人已然得了消息,如今正预备着去上京的礼物,还叫人给二娘和四娘那里递了信。”

    秦素“唔”了一声,点了点头。

    林氏的娘家很多年前便搬去了上京,名为子弟读书方便,实则却是为了林氏名下的那两间铺子。

    林家如今的境况极差,林氏的两个嫡兄皆是读书不成、性子懒散的,自林氏嫁入秦府后,这兄弟二人便拿捏着林氏的生母,勒逼她叫林氏送钱养家。

    林氏的生母本就是小户出身,胆小懦弱,而林家主母却又是个贪财心狠的,林氏没旁的优点,待生母却是不薄。为让生母日子好过点,她便悄悄将两间铺子交给了嫡兄打理,靠着那不多不少的入息,也算求来了几日安宁。

    此事太夫人是知晓的,却并未去管。秦家本就是巨富,根本不在乎这几个铺子钱。

    想到林氏那两个好吃懒做的嫡兄,秦素眸色微寒,唇角却浮起了一个恬然的笑。

    上京的热闹可不在这些小人物身上,那些大人物才是有趣,陈国七大姓,除汾阴桓氏外,余者皆在上京置有别业,再不然便是有嫡支子弟长居上京。

    廪丘薛氏、阆中江氏、襄垣杜氏、范阳卢氏、襄武卫氏、沔阳周氏。

    这些大姓在都城皆是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而在上京,他们的动作可是相当频繁的。

    前世时,若非入了隐堂又进了后宫,秦素也不会知晓,她记忆中歌舞升平的繁华盛景,其下所掩埋着的,却是一股又一股涌动的暗潮。

    她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棋子已备,纹枰尚宁,她所需做的,无非是执黑落子,行一个先手而已。

    锦绣仍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秦素似听非听,视线转向了门前的那一幕青布帘。

    她想起了阿妥与福叔。

    却不知他们有没有如期抵达上京,有没有在她指定的东来福大街赁下店铺,有没有贴下紫微斗数的第一张“微之曰”……

    帘卷东风,雨声潺潺,时而三两滴雨点落入廊下,打湿了那一片砖地。微风吹动细草,几片不知名的花瓣儿飘了过来,在风里辗转着、飞舞着,却似是承不住这湿润的雨意,不一时,终是委落泥泞中。

    (第一卷结)(未完待续。)

第158章 玉笛横

    何处玉笛绕长庚,散入春风满都城。

    立在廊下等候的何鹰,脑海中莫名地冒出了这句诗。

    他抬头望了望天。大太阳明晃晃地挂在正当空,廊前的石阶被照得雪亮,像是能反光一般,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眯起了眼睛。

    说起来,眼前光景,与他们在黄柏陂半夜偷入人家、吓唬那家黏土地主人的情形,实在没有半分相像。

    可不知怎么,何鹰偏就觉得,他家郎君行事做人,就是这样地两相矛盾,明明暗暗,无法一言概之。

    脚下使绊子,脸上还带着笑;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偏要一身白衣风清月朗。这等行径,真叫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何鹰将视线自石阶上收回来,盯着自己的脚面儿。

    那一晚,他与裘狼夜闯黄柏陂,戴着他家郎君亲手做的鬼脸面具,正拿刀提剑地冲着那地主比划着,迫他次日以最低价让出地来,忽然地,便听见外头传来了一阵悠扬的笛声。

    两个人当即便惊出了一身白毛汗。

    月黑风高夜,吓人忽闻笛。你说说,谁碰见这种事不会吓一跳?更何况他们只是去吓唬人的,并非杀人,万一弄个不好手抖伤了人,又该如何处置?

    好在那地主已经被吓懵了,跪在地上只一个劲儿地求妖怪好汉饶命,他们见目的已然达到,便象征性地交代了几句场面话草草收场,披着半身冷汗回去复命。

    可是,他们再也没想到,便在复命时,他们家郎君居然笑着说,那笛子就是他吹的,且还是他特意估摸着时辰吹起来的。

    “有了这几声笛子,此事也算风雅,铜臭血腥俱无。那人能听我薛二郎的一曲笛,他可是赚了。”薛允衡洋洋得意,负手说道。

    彼时的他面含浅笑、眸蕴流风,一身白衣若雪,在夜风里飘飘若举,实是有谪仙之貌。

    何鹰冲着自己的脚面儿撇了撇嘴。

    真是亏他家郎君说得出口。价值五百金的地,他家郎君只肯出五十金,不足的那部分硬是靠装神弄鬼吓唬来的,他居然还好意思说人家没亏。

    有时想想,何鹰真替那家地主可怜。

    他呼了一口气,忽觉鼻孔作痒,张嘴便打了个大喷嚏。

    真是该死!

    掏出块看不出颜色的巾子来,何鹰一面用力地擤鼻子,一面便哀怨地往书房那里丢了个眼神儿。

    好好的院子,大都又地处西北,植杨种柳什么不行,却不知他们家这位郎君得了什么病,偏要种桐树,说是梧桐树下听秋雨,清冷萧瑟若琴筝。

    真是滑稽死了。

    何鹰憋不住地想要笑。

    薛二郎平素不动丝竹,他书房里最常见的声音只有几种:一种是他和小厮斗嘴的声音,一种拨算筹的声音,还有一种就是边斗嘴边拨算筹的声音,还有么……好像没了。

    何鹰撇着嘴角往廊外看去,一时没留神,张嘴又打了个大喷嚏。

    他拿巾子捂住了鼻子,张着嘴喘了会儿气。

    的确,这桐树是挺好看的,叶子也大,夏天也能遮荫。可是每至春时,那桐絮却掉得厉害,直往人鼻孔里钻。想他何鹰练就了一身超绝的武技,却唯独没练成“铁鼻功”,所以一到了春天,来薛允衡的书房便很受罪。

    “进来吧。”房中忽然传来一声吩咐,语声清悦动听,似是浊世佳公子、人间琢玉郎,只听这声音,便可想见这说话之人的俊美飘逸、风骨出尘。

    何鹰如闻纶音,鼻音颇重地应了声“是”,将巾子收进袖里,便推门跨进了书房。

    薛允衡端坐于案前,正专心致志地拿了一把玉算筹,一笔一笔地核对着账簿。

    何鹰回身关上门,心中又有些哀怨起来。

    薛二郎一算账,心情就会不好。

    这一刻,何鹰很想再去廊下打会儿喷嚏。

    好在此时的薛允衡看上去心情还不错。他将最后一笔账目核完,便轻轻阖起了账薄子,玉算筹也全数拣进盒中,方将身子往后靠了靠,若有憾焉地叹了口气:“黄柏陂这趟还是亏了一点,得想法子补上。”

    何鹰束手而立,面无表情。

    只花了五十金,便买下了人家值五百金的地,还亏?

    亏的是心吧?

    “罢了。”薛允衡挥了挥袖子,似是挥去了满心的遗憾,转向何鹰问:“父亲那里有何消息?”

    何鹰正了正神色,躬身道:“回禀侍郎,郡公说,今日圣上紧急召见诸公并大将军议战事,殿上怒斥吕将军无能。大皇子与二皇子求情,圣上这才消了气,只下了一道申斥的旨意,又赏了吕氏一盘金。最后圣上道,吕将军若能重夺失地,便无需请罪了。”

    薛允衡神色淡然地听着,狭长的眼眸落在书案上,似是在打量案上的那架玄漆檀木笔格。

    过了一会,他“嗤”地笑了一声,语声微冷地道:“夺回失地?广陵军兵数万,分属江、杜、周三姓,偏偏派个姓吕的将军去领兵,你叫他如何调兵打仗?当真可笑。”

    吕将军吕时行,官拜徐州中郎将,当年平定“靖王之乱”时,他才只二十余岁,骁勇善战、善用计谋,立下了汗马功劳,吕家府兵亦名噪一时。先帝感其忠勇,加授其为左奋武将军,并令当年的二皇子——如今的中元帝,聘了吕时行的幼妹吕时珠为妃。

    这位吕氏时珠,便是中元帝的第一任皇后,其膝下共育有两位皇子,如今的太子便是吕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在中元帝的几个儿子里排行第五。而吕皇后所出的长子,却在长到十余岁时,因生天花而病逝了。

    因伤心过度,吕皇后郁郁成疾,在中元帝登基后未到一年便即薨逝,死时年仅二十九岁。她死后不久,五皇子便被册立为太子,再一月,吕时行便被调去广陵,在任上一待便是十年。

    中元帝后来又另立了一位士族嫡女为后,不过,那位皇后活得还不如吕皇后长,连个子嗣也没留下,封后只半年便驾鹤西去。如今陈国中宫空虚,看中元帝的样子,只怕暂时也没有立后的打算。

    此次徐州所辖之广陵郡有失,吕时行这个太子的舅父、当地职位最大的将军,自是要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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