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4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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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可叹哪。”三皇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无限感慨,那似有若无的眼风时不时便要往秦素的方向转上一转:“那大族的嫡长孙乃是极有野心之人。他手里扣着真公主,就是以防万一,若是往后再有什么大罪降身,他便可以拿真公主要挟;而他送假公主进宫,亦非单纯地要让自家幼妹享万世尊荣,而是与那假公主里应外合,二人联起手来,意图败坏我朝纲、颠覆我大陈。”
言至此,他猛地收住话声,凌厉的眸光看向诸人,一字一顿地道:“如此行径,若说不是谋逆,又是什么?”
这慷慨激昂的语声,让殿中再度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皆不说话,然他们脸上的神情,却是比言语丰富了许多,其中犹以二皇子最为夸张。
只见他大张着眼睛,来回地看着秦素与桓十三娘,像是恨不能把眼睛摘下来粘在她二人身上才好。
诸皇子之中,唯一喜怒形于色之人,如今也就只有他一个。纵然这与他平素八面玲珑的为人有些相悖,然当此情形下,却也不能说他夸张。
被二皇子这样看着,秦素却仍是面无异色,安坐着喝茶,就如同真的在听一个故事。
而桓十三娘却是满面震惊,更兼被二皇子多看了两眼,于是在震惊之外,她的面颊上,更是升起了两团红云,越显得风姿纤弱,似细柳扶风。
“胡闹!”蓦地,在这诡异的压抑中,殿宇中传来了一声断喝。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转眸,便见太子殿下已是离座而起:“三皇兄现在是在做什么?”他厉声斥道,一派怫然:“什么‘你猜测’、‘你推想’、‘你要说一个故事’……真真不知所谓!三皇兄这是在拿朝堂正事、拿皇族的脸面当儿戏么?无凭无据地便胡乱编造歪曲出一个故事来,攀诬他人。此等行径,与小人何异?”
他本就是病体未愈,此刻又是情绪激动,一番话罢,便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直咳得腰都直不起来。一时间,整个殿宇间都回响着他的咳嗽声。
中元帝略带嫌恶地地看了看他,清嗽一声,提声唤道:“来人,给太子换盏茶。”
立在门外的邢有荣高声应是,不一时,便有小监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替太子殿下换了盏茶,复又哆嗦着退了下去。
太子的一痛怒斥,直是将殿中的氛围重又变得紧张起来,守在门外的小监一个个全都能躲多远躲多远,唯有邢有荣,躲不得也避不开,只得苦着脸立在门外,一张脸冻得青白,两手缩在袖中,不住地打着抖。
新茶入手,太子却未及喝,而是先向上道了一句“谢父皇”,方端起饮了一口,那阵剧烈的咳嗽也终是渐渐停了下来。
“我儿以为,此事……不可信?”中元帝淡然的眼风,扫向了满脸疲倦的太子。
殿宇寂静,似是连空气都被压得凝实,沉沉按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是暴风雨将至的气息,沉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几位皇子此时皆是束手垂眸,三皇子更是避立一旁,躬身站着,连头都不敢抬。
“若是父皇问儿臣的意思,儿臣以为,此间种种,皆为揣测。”
在这满殿的压抑之中,太子殿下的声音却像是有了一种强硬,突兀而又不合时宜地,响起在众人耳畔。
“哦?”中元帝挑了挑眉,虚飘的视线滑过秦素,旋即便牢牢锁在了太子的身上:“然则我儿以为,此事该当何解?”
“无凭无据,虚造所谓的事实,其用意,不过是陷害忠良、冤枉无辜,最终扰乱我大陈朝纲。如此而已。”太子殿下稳稳地说道,虽不曾抬头,然他语气中的坚定,却是所有人都能听得出的。
大殿中,响起了一阵轻微的吸气声。
太子殿下此刻的表现,委实叫人吃惊。
在中元帝的面前,太子殿下从来都是沉默的、温驯的甚至于是软弱的。为了不引起中元帝的不满,他连母族吕氏都不敢多提,更不敢与拥立太子的桓氏走得太近,只能疏离以对。
而此刻,这个惯是隐忍的太子殿下,却一反常态地跳将出来,与中元帝唱起了反调,这意味着什么,直是不言而喻。
几位皇子低垂的眼眸中,不同程度地闪过了光亮。
“三皇兄先是诬皇妹妹杀人,然,可有人亲见?可有凶器?杀人前后的动向又是如何?三皇兄一概未说,道理何在?”太子殿下继续说道,条理十分清晰:“其后,三皇兄又编了个鱼目换珠的故事,然何以为鱼目?何以为珍珠?三皇兄却始终语焉不详。”
第953章 公道话
说到此处,太子殿下略略一停,复又冷笑:“三皇兄,便凭这位俞夫人的一面之词,便能将这天大的罪名落在皇妹妹身上么?”
虽只字不提桓氏,然其语中之意,却又恰恰偏在桓氏的一方。
中元帝没说话,只将视线扫向了三皇子。
三皇子因是低着头,并未察觉到他的视线。而坐在另一侧的四皇子,此时却是抬起了头,看向了太子殿下,皱眉道:“太子殿下所言,似乎也有些强辞夺理。”
秦素略略转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个平素总是沉默寡言的四皇兄。
此刻,四皇子苍白而温秀的脸上,是一抹恰到好处的神情,糅杂着对太子殿下的不满、对三皇子的维护,以及对中元帝的孺慕。
若非亲眼所见,秦素很难相信,一个人脸上居然能够同时呈现出如此丰富的表情,且这些表情还毫无不自然之处,就好象这张脸天生就该有着这样的表情,而这个人,也天生就该是这样一个温柔而又有着坚持的人。
秦素眯了眯眼,执起旁边的茶壶,慢慢地为自己斟了盏茶。
滚汤的茶汁生出水汽,在半空中划下了一道弧线,四皇子的话语,亦像是天然地带着几分弧度,温文而雅,全无咄咄逼人之意。
“三皇兄此前已然说了,这是他自己的推断,他并未指名道姓地说出皇妹妹来,太子殿下突然就扣下什么扰乱朝堂的大帽子,我替三皇兄喊一声冤枉。”三皇子的面孔微微泛泛红,神情腼腆,看上去似乎并不习惯于在众人面前说话。
也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表情,他说出来的话,便显得柔和有理了起来。
似是在整理着自己的思路,三皇子沉吟了一会儿后,方再度说道:“再说那杀人之罪,三皇兄话还没说完,太子殿下就跳出来打断了,吾以为,此举亦有失风度。”
太子冷冷地看着他,蓦地笑了笑:“那依四皇兄之见,该当如何?”
四皇子一下子局促了起来,转眸往旁边看了看,见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脸越发地红,连忙摇手道:“这个……我只是替三皇兄说句公道话罢了……若问该当如何,自然是……自然是要听父皇的意思。”
他说着便向着中元帝躬了躬身,轻声道:“父皇恕罪,儿臣失礼了。”
中元帝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会,便抬袖拢向了金冠,漫不经心弹了弹手指:“老四也是一片兄弟之心。你们几个能这样互相帮衬着,孤心甚悦。”
太子殿下的神情冷了下去,坐在那里腰背挺直,似是要与无形的什么东西抗衡。
四皇子闻言却似喜极,连脖子都快红了,躬身谢过了中元帝,便又坐了回去,面上的红晕久久未褪。
三皇子此时便又往前踱了几步,面上的得色几乎无法掩饰:“回父皇,将那个故事说出来之后,接下来的惠风殿杀人一案,便也有了合理的说辞了。自然,太子殿下可能又要说了,这皆是我的推测。还请殿下勿急,待说完了我的推测,我自然会呈上证据。”
众人皆不再说话,只表情各异地看着他。
“方才说到,真公主被认回大族做了小女儿,而假公主却进了宫。那么,这里便又牵涉到了一个问题,便是那假公主与真公主的区别。”三皇子一脸怡然,侃侃而谈:“那老族长早就知晓,那真公主的身上,是有胎记的,而像这种天生带来记号,很难找出与之一模一样的来。为了让此计得成,那老族长便要在假公主的身上做出同样的胎记来,毕竟,万一有一日假公主无用,要拿真公主顶上,则这个胎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这话有点绕人,但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先以假公主身上的胎记给真公主做个预备,若有一日用得上真公主,则也能取信于旁人,甚至可以直接说因胎记相同,从而弄错了对象。
秦素安静地听着,茶盏也搁回了案上。
三皇子这番说辞,想必是经过不止一次、不止一人的反复推敲的,因此,无论是时间、细处还是事件大致的脉络,几乎无甚漏洞。
不过,那也只是“几乎”罢了。
即便她这个公主的确假得不能再假,然那个所谓的真公主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在听了三皇子的讲述后,秦素的脑海中,反倒理出了一条极为清晰的线索。
只是,如今还不到她说话的时候。
对方的底牌尚未尽出,若贸然出击,却是不宜的。
此际,三皇子微带得意的语声又响了起来,续道:“当然,在做出假胎记之前,为使此计天衣无缝,那老族长一早便派人潜入秦府,将那枚代表着真公主身份的檀木印给偷了出来,复又命那个携带女婴的妾室,仿着真公主亡母的语气,写了一份遗言,那遗言的内容暂不可考,但很可能是写下了假公主的名字,以此坐实其公主身份,且还钤印为证。毕竟那印乃是真印,而有了这真印留下的印鉴,则这份遗书,便也殊为可信了。其后,找到这遗书与印章之人,自然就会偏离了方向,将视线放在假公主的身上。”
中元帝敛目不语,身上的气息在这一刻却变得极冷。
三皇子觑了他一眼,见他没说话,他便又放心大胆地继续说了下去:“有了这份遗言与檀木印,则假公主便也成了真。其后,妾室被灭口,这檀木印与遗书便随同假公主回到了秦家。这些事其实皆容易,唯一难办的,还是那胎记。因为,那胎记乃是长在身上某处的两粒朱砂痣。这东西极不好作伪,就算粘上个假的,万一掉了却也麻烦。故那老族长便用了个笨法子,先以针刺出血点,再以朱红的颜色浸染,如此经年累月下来,那朱砂痣便也可以乱真了。”
“原来如此。”二皇子夸张地点着头,一面侧过身子,似在偷眼打量着中元帝的面色,一脸地恍然大悟。
第954章 姑妄言
“二皇兄有何高见?”四皇子再度开了口,语声仍旧很是温文。
二皇子便笑道:“我可不敢说什么高见,只是一点明悟罢了。想来,想要做出以假乱真之胎记,本就是个水磨功夫,没个三五七年怕是做不成的。那假公主的贴身使女想必被收买了,便帮着她做这假的朱砂痣。自然,这些知情者都是不能留的,于是,假公主身边的贴身仆役便总是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不是失踪就是死了,是也不是?”
“二皇兄高见。”三皇子捧了他一句,复又转向中元帝:“禀父皇,接下来要说的,便是关于淑仪夫人以及几个宫人的死亡真相了。却说那假公主进宫之后,与一位淑仪夫人极为交好,而假公主身边唯一活下来的、且知晓她根底的使女,亦与淑仪夫人走得极近。很可能是在无意之间,那使女便将朱砂痣可以伪制一事给说了。”
言至此处,他放缓了语速,似是要给所有人都留下深刻的印象,续道:“听得此事后,淑仪夫人向来冰雪聪明,立时便联想到了假公主的身上。在此,我尚且不知淑仪夫人是如何知晓假公主身上的胎记的,不过,她久伴君前,又出身于冠族,想必有她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这些也不是难事。总之,在知晓此事真相之后,淑仪夫人却因病被打入冷宫。她本是心思高远之人,自去了冷宫之后,便一直图谋复宠,遂拿此事来要挟假公主,要她想法子帮忙。而假公主受到威胁,自知事败,心下极是惶惶,于是便暗中联络上了那个大族的嫡长孙也就是她的长兄请其设法解决此事。”
话说到此处,座中的大多数人,甚至包括中元帝在内,皆是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三皇子向着中元帝深深地弯下了腰:“儿臣尚有一事要向父皇禀报。便在惠风殿事发当日,有人曾亲眼目睹桓大郎桓子澄出现在惠风殿附近,儿臣请父皇允准,传邢大监进来问话。”
中元帝看了他一眼,目中隐有深意,淡然不语。
见他未置可否,三皇子此时胆子也大了些,便直接将邢有荣唤进来问话。
自然,问话之后得来的结论,也的确越发证明了三皇子的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