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4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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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
四顾了一番后,秦素便问道:“这是何处?”
“天龙山腹地。”桓子澄的语声极是温和,“此处离着宫道不远,却因了密林丛生而人迹罕至。一会儿我会叫哑叔送殿下回去的。”
秦素闻言,立时蹙起了眉,摇头道:“不行,我不能直接回去。”
她一面说话,一面抬手掠了掠鬓发,姿态仍旧十分优雅:“露华宫的人都知道我要去惠风殿探望丽淑仪,且丽淑仪派了岳供人来接我,众人也都瞧见了。如果我此刻直接回宫,这一身的鲜血且不论,单单白芳华与阿栗二人留在惠风殿一死一伤,而我却单身而返,这事便无从解释。”
说到此处,她又转头看向了桓子澄,语声越发平静:“除此之外,我方才粗略地算了算,我离开露华宫差不多也快一个时辰了。惠风殿死了这么多人,唯我活了下来,我若没有个确切的说辞、找不出合适的人证,则只怕很难解释得清。就算现在他们不敢疑我,可往后一旦有事,我今日的去向,必将成为他人口中的把柄。到得那时,我就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了。”
桓子澄回视着秦素,面上却是无一丝焦色,仍旧泠然如初:“此事我已有对策,届时自会有人替殿下作证,殿下但请放心。只是还要再等一等,那个人要稍后才能过来。”
他的语声极为笃定,秦素便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问:“此话怎讲?”
桓子澄冰冷的面容上,浮起了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语声温和地道:“殿下一会便知。”
秦素很不愿意与他打这个哑谜,但看桓子澄这样子,这一时半刻地他是绝不会揭开谜底的,遂只得捺下心思,浅笑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在此多谢了。”
桓子澄点了点头,不再言声。秦素一时间亦无话可说,只转首看向四周。
此刻,天色已是越发阴沉,黑云层层积压着,仿佛就压在这树林的头顶。
秦素仰首望向天空,心下颇有些焦灼。
这一局最难解之处,便在于把她自己清楚干净地摘出来。不仅不能沾上杀人的嫌疑,最好根本不要和惠风殿扯上关系。
只是目前看来,这似乎是不可能的。
第884章 寻破点
“趁着此时无事,殿下可愿与我说说此事之详情?”桓子澄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秦素的思绪。
她转眸看去,却见桓子澄正负手立于一棵高大的柏树之下,腰背笔直,仿佛与松柏同群。
不知何故,秦素的心里蓦地生出了一种熟悉感,就好像他本来就该这样立于她的身前一般。
略微地出了一会神后,她方才清嗽了一声,说道:“此事要从我随父皇来天龙山说起……”
她用着最简洁的言辞,将探望丽淑仪的始末说了一遍,尽可能把一切能说的都说了,最后又补上了一段她自己的推断:
“……我以为,此局乃是丽淑仪在他人的授意之下,精心安排用来陷害于我的。谜药与短刀皆是他人所予。而岳秀菊跑来露华宫迎我,一定是丽淑仪之意。不瞒桓郎说,岳秀菊其实是我的人,而丽淑仪只怕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因此才将她遣了出去去。趁着岳秀菊不在,她才有机会将谜香布置妥当并藏好短刀。此外,江八娘并其侍女也被她借故遣走,其目的自然是为了不连累族人。其后,她便以寻物为由,一步步诱我入毂,直到最后构陷于我。”
桓子澄一直敛眉听着,面上的神情很是淡定,待秦素说罢,他便淡声道:“殿下此前说听到了一声尖叫,是么?”
“是。”秦素点头道,“正是这一声尖叫,诱得我进入了库房。”
桓子澄万年不动的冰山脸上,划过了一抹沉思之色,说道:“为何我觉得,这一声尖叫,倒更像是要迫得殿下离开呢?”
秦素双眉一动,抬头看向他:“此话怎讲?”
桓子澄淡淡地道:“惠风殿中已然满是谜香,那声尖叫不可能是死伤的三人发出的,殿下彼时不也是连话都说不出么?”
秦素被他一言提醒,立时点头道:“的确如此。照这样说来,那一声尖叫,委实古怪。”
她说着便蹙起了眉,沉吟了片刻后,方道:“莫非……那尖叫声其实是淑仪夫人发出来的?”
“我认为是。”桓子澄说道,语气十分肯定:“她发出一声尖叫,很可能是想惊走殿下,却不料殿下却还是找了过去。”
这就奇怪了。
丽淑仪这到底是想干嘛?就算把秦素惊走,那罪名也还是落在她的身上的,半点洗不脱的。
“若我推算得不错,淑仪夫人对殿下,怕是怀着一份歉疚之心罢。”桓子澄此时便说道,面上的神情极是淡然。
秦素闻言,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被她狠狠摆了一道,所谓歉疚,我可生受不起。”
桓子澄的分析,她并不敢苟同。只是,斯人已逝,丽淑仪到底是怎么想的,怕是永远也无人知晓了罢。
“隐在丽淑仪背后之人,殿下可知是谁?”桓子澄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问及了此事背后的主使。
一定是“那位皇子”。
秦素心中早有定论。
只是,在桓子澄的面前,这话却不能说。
因此,她便作出一脸的茫然来,蹙眉道:“我不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但丽淑仪临死前曾说,‘是他叫我杀的’。我想,那个‘他’,会不会就藏在此次前来行猎的人之中?否则她早不算计晚不算计,为何偏在此时算计于我?”
桓子澄没说话,身上的气息却是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
秦素虽与他有些距离,却仍旧能够感觉到他身上的冰寒之气。
她忍不住打了个抖。
“殿下言之有理。”桓子澄的语声突然就响了起来。
随着这话声,他身上的气息瞬间便转作了温和。
他垂目看向秦素,面上的神情隐晦莫测,十分难解。
秦素凝目望住他,良久后,方轻声问道:“桓郎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桓子澄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道:“殿下聪慧,我没什么要说的。”
秦素满腹狐疑,总觉得他未尽其言,似乎隐瞒了些什么。
不过,这念头也就在她脑中转了转,便被丢开了。
她乃是重活一次之人,若是有什么连她都不知道的,桓子澄又怎么可能会知道?
“听了殿下所述,此事若想要蒙混过关,却也不难。”桓子澄的语声再度传来,却是换过了一个话题:“想必殿下也想到了这一点,是么?”
“如果刨去我的话,此局的确不难解。”秦素坦然地看着他道,面色十分安详:“想来桓郎与我想的一样,那个鎏金镯子,便是这一局最合适的破点。”
“殿下聪明。”桓子澄的面上露出了鲜有的赞赏之色,看向秦素的眼神也是欣喜乃至于欣慰的。
被青桓这样的美男夸着,秦素的心下居然有些欢喜,面上便也溢出个笑来,清弱的语声随风响起,说道:“岳秀菊偷了鎏金镯,被白芳华与阿栗发现,岳秀菊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不想丽淑仪突然出现,二人争执之下,丽淑仪反杀了岳秀菊,结果却被小宫人撞见,丽淑仪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又将小宫人杀了。其后她终是清醒过来,自觉罪孽深重,遂生死志,于是自戗谢罪。”
“言之有理。”桓子澄对秦素的说辞表示了赞同,接口说道:“只要给殿下寻一个合适的人证,把殿下好生摘干净了,则事情便基本能够说得通。”
秦素闻言,面上却殊无喜色,反倒添了一抹忧虑:“虽然这个说法算得上合理,可是,那库房里的谜香却是个难题,若有人发现,又该如何解释?此外,岳秀菊与丽淑仪身上并无扭打之伤,万一被令史验出,亦是难事。”
“这皆不是大事,哑叔想必都安排好了。”桓子澄淡声说道,信手拂了拂袍袖。
秦素怔了片刻,瞬间便想起了前事。
在将刀子塞回到丽淑仪手中后,哑奴曾分别在岳秀菊和丽淑仪的随后身上拍了几下,原来那个时候,他就是在善后。
再细想下去,彼时秦素中了谜香,神智不清,只怕哑奴在那库房里做下的诸多事情,她是一概不知的。
第885章 披氅衣
这般想着,秦素的一直提着的心,终是放下了一半儿,浅笑道:“多谢桓郎解惑。如今想想,那时候我中了谜香,脑子里昏昏的,哑叔做下这些时,我就算瞧见了,只怕当时也反应不过来。”
言至此节,秦素便又凝眸看向了桓子澄,问出了从方才起就一直缠绕于她心间的问题。
“桓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说道,面上有着不解,而在心底里甚或还掺着怀疑,“桓郎怎知惠风殿有事?且还能及时派人来解救于我?难道桓郎竟是未卜先知么?”
听了她的话,桓子澄的面色微微一动。
那“未卜先知”四字,着实触动了他的心事。
若是真能未卜先知,他又怎么可能任由此事发生?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仰首看向天空。
天色阴沉,山雨欲来。
不知为什么,桓子澄觉得有些怅惘。
他缓缓收回视线,望向一旁的树林,淡然道:“我之所以会来,是因为,我,亦在此局之中。”
他的声音仿若沾染了这山风中的凉意,冷冷地刮过秦素的耳畔。
她心底一寒。
从桓子澄的话语中,她似乎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若此局果然与桓子澄有关,那么,前世桓氏的灭门之祸,会不会……提前到来?
“桓郎亦在局中么?”她反问道,神情已是变得格外郑重:“为什么桓郎会如此说?你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这其中的关联,想来一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这样地巧,恰好叫我赶上此事。”桓子澄说道,面上几无表情。
秦素侧首想了想,便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轻声道:“愿闻其详。”
桓子澄似是早就料到秦素会这样说,闻言亦未作迟疑,直截了当地便道:“好教殿下知晓,便在今日清晨,我接到了从大都传来的消息,父亲约我于巳初时分,在天龙山北麓的山口一晤。”
桓道非并没参加此次行猎,秦素亦是知晓的,此时闻言便点了点头,也不说话,静候桓子澄的下文。
桓子澄略停了一会,便又续道:“今日巳初,我依约前往山口,却一直没见着父亲的人。我便叫哑叔去周遭看了看,结果哑叔回报说,便在山口北侧有一座宫殿,正是惠风殿。”
秦素的心头猛地一跳。
怎么这两个地方会挨得如此之近?
此时,便闻桓子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依然是泠然如冰:“丽淑仪被送至惠风殿静养一事,人人尽知,我亦然。而在听闻此事后,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桓郎中计了。”秦素接口说道,面色已经开始发沉。
她此前的推断居然成了真。
这一局,桓子澄也在其中,这越发表明,“那位皇子”很可能会有大动作。
“殿下说得无错,我确实是中计了。”桓子澄淡声说道,面上并无懊恼之色,仍是冰冷如昔:“有人假借父亲之名给我送了信,让我白跑了一趟。发觉此事后,我立时与哑叔离开了山口。然而事后再一细想,我却总觉此事蹊跷。于是,我便命哑叔将我送至此处,请他再去惠风殿一探究竟。”
说到这里时,他便抬手掸了掸衣袖,淡声道:“再之后的事,殿下便都知道了。”
秦素沉吟地点了点头,心中的疑问却并没就此消隐,反倒越来越大。
她举眸看向桓子澄,好一会儿后方问:“那设局之人,为何要让桓郎白跑这一趟?”
桓子澄面上浮起了一个淡笑,从容道:“想必自有其道理罢。”语罢,复又一叹:“只是,目今看来,他的目的,我尚不知。”
秦素蹙眉沉思良久,却始终不得要领。
那设局之人让桓子澄徒劳而返,却并没有把他往惠风殿引,用意很是模糊。
难不成,这一局的阵眼,并不在天龙山,而在于大都么?
秦素的脑子顿时就有点乱了,总觉得“那位皇子”的举动很不正常。
就算把桓子澄与秦素这个杀人凶手给扯到了一起,又能如何?莫非是要让中元帝认为“桓氏欲尚主”?这也太没新意了罢,且也完全没这个必要。
中元帝本就对桓氏十分忌惮,“那位皇子”此举,不过是往火上又添了把柴而已,并不能起到一击必中的效果。
思忖良久后,秦素终是按下心事,浅浅一笑:“也可能是我们想得太多了。桓郎到底也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