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33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哑奴仍旧低着头,良久后,微叹了口气:“夫人……很是欢喜。”
“我也很是欢喜。”桓子澄接口道,放下墨锭、捉住笔杆,于笔尖上略舔了些墨,便向画上落了款。
哑奴不曾抬头,不过他却知道,桓子澄落下的款是谁的名字。
他的神情变得忧虑了起来。
这个名字,曾经是整个大陈最温雅、最秀丽、最高贵的女子的名字,而其后,这名字又成了全大陈最该死、最该杀、最该消失的指代。
此刻,当这个名字重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仿佛看到了一个湘裙飘拂、风仪卓然的身影。
那身影立于漫天如火的枫林中,青裙染上朱红,仿佛那鲜烈的枫叶化作血渍,泼满她的全身。
哑奴的神情,渐渐地变得怅然起来。
他抬头看向了正在画上落款的桓子澄,忽然便觉得,他从小看到大的郎君,已经变成了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而这样的变化,却又是他此前最殷切的期盼。
这位桓氏大郎君身上的清高、冷淡与洁净,早在数月之前,便已经再也寻不见了。
纵然从外表看来,他仍旧如往常一般清冷出尘,可哑奴却知道,他的主人已经变了,变得冷酷残忍,变得心狠手辣。
这正是他心目中桓氏郎主该有的样子。
可是,眼看着曾经青葱洁净的少年,化作了如今的模样,他却又觉出满心的萧索与……苦涩。
他慢慢地转动眼珠,望向了窗扇。
细雪疾飞,在风里变幻出各种姿态,于窗扇外兀自洒落。
那一刻,他无比清晰地知道,许多事都已经回不去的。
他的主人已然踏上了那条不归路,而他这个仆役所能做的,便是尽一切力量地护着他、帮着他,陪着他,扶助他一步又一步,直到登上那个荣耀的顶峰……
…………………………
过了正月,大都的天气便渐渐地有了些暖意,纵然北地天寒,却也挡不住那一阵阵的东风,携来温暖的气息。
永寿殿的那棵老梅树,一月底时便已谢尽了芳华,如今却是满树虬劲的枝杆,于料峭东风中横斜着,远远瞧来,却也是入画的风景。
秦素坐在廊下,拥着厚重而华丽的狐裘,等着阿桑将冻住的颜料化开,脑海中却似又响起了那一晚在净水阁听见的诡异歌声。
最近这段日子以来,阿栗一直在暗中打听那歌中奇怪的方言,然而直到现在也是全无消息,这不免让秦素微有些焦躁。
“殿下,颜料化开了。”阿桑轻声说道,觑着秦素的面色,将烤化了的一小碟茜红颜料,轻轻放在了小凭几之上。
秦素被这声音惊醒,侧首看了看那颜料,总觉得有些提不起精神来,遂懒懒地挥了挥手,道:“罢了,这太阳晒得我浑身都不得劲儿,偏天气又这样地冷,还是将东西都收着罢,下回再说。”说着话她已是站起了身,将狐裘紧了紧,提步踏下了玉阶。
“女郎可要去御花园散散?”阿栗跟上来轻声问道,探手将秦素的狐裘理了理,一面便趁着背对众人之机,以口型比出了一个“忍”字。
秦素眯起了眼睛。
自岁暮那晚在南宫门那里收到了高翎的一句口信之后,她便立时命阿忍将消息传了出去,并着人打探。
算算日子,此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阿忍想必是收到了回信。
思及此,秦素便向阿栗点了点头,口中仍旧是懒洋洋地道:“御花园太远了,我懒怠去,便在前头宫道上散散也就罢了。”语毕,复又一笑:“好久没和那个唐国艺者聊天儿了,你唤她过来陪我说说话,解个闷儿。”
“是,殿下。”阿栗应了一声,回了秦素一个了然的微笑,便下去吩咐小宫人们准备去了。
因只是随意地散步,秦素便也没叫人摆上公主依仗,只带着白芳华并阿栗等几个人,轻装简从地便出了门,阿忍自也是一身唐人的装束,陪在了秦素的身旁。
二月初的天气,正是春寒料峭,宫道两旁余着些残雪,冻得**地。秦素曾亲眼见过小监拿铁锹来铲雪,那雪冻得很结实,铲都铲不动,只能等天气暖和了,让它自行化去。
扶着阿忍的手,秦素与她轻声地说笑着,似是说以了什么有趣处,那步幅亦迈得比旁人快了好些,不消多时,便与白芳华等人拉开了距离。
总归宫道上无人,白芳华她们便也远远地跟着,并没凑上去讨那个没趣。
谁都知道,公主殿下最讨厌旁人违逆她。且她平素也确实是行止规矩得很,如今不过是寻人说话解闷儿罢了,白芳华自不会跟过去。
见四下再无闲杂人等,秦素便将狐裘又裹紧了些,一面转首四顾,一面便闲闲对阿忍笑道:“没想到大都的春天也冷得这样厉害,北风也这样地大,直往人脖子缝儿里钻,所幸这日头还算好,却不知你们唐国的春天,是不是也是这样寒冷?”
阿忍便道:“回殿下,我们唐国的春天比这里冷了好些,风沙也大,大都的春天在我看来已经很暖和了。”
她一面说话,一面便向秦素摇了摇头,复又以稍轻的语声说道:“殿下放心,此处可以说话。”
秦素心下略安,佯作攀折沿路的柳条,轻声问:“我叫你打听的消息,可有回音了?”
“有的,殿下。”阿忍轻语道。她的面色虽然很轻松,然她的语气却相当郑重,“主公派人打听过了,桓氏确实是有一位叫墨三的门客,不过,这位墨三先生多日前便离开了,去向不明。”
“哦?”秦素挑了挑眉,折下一根柳条把玩着,低垂的眉眼间划过了一丝冷肃,“这位墨三先生,是从何处来的?”
阿忍的语声越发低沉,回道:“据我们所知,此人是从辽西一路跟着桓氏回的京,而其在辽西的动向则并不难查,此人一直隐居辽西,以打铁为生,他开的打铁铺子恰巧便在临渝县。”
第683章 中奇毒?
听得阿忍所言,秦素摆弄柳条的手微微一顿。
临渝县?
这地方听着可耳熟得很。
抬头看向阿忍,她轻声问道:“是桓氏流配之处,是不是就在临渝县么?”
“正是,殿下。”阿忍说道,“临渝县唯一的一家打铁铺子,便是墨三先生开的。而前年,也就是中元十三年的夏秋之际,桓大郎突然开始时常出没于打铁铺子,似是与墨三极为交好,去年桓氏回京时,墨三先生便以门客的身份跟着一起来了。”
秦素敛眉听着她的话,眉心微微蹙起。
桓子澄怎么会往打铁铺子跑?
据她所知,这位桓大郎疏冷高洁、自视极高,他怎么可能会去打铁铺这种下等地方?
此外,这个墨三先生,也很诡异。
前世时,秦素根本就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直到前些时候听高翎讲述旧事,她才知道此人乃是墨氏子弟,而高翎曾向他学过机关术。
这个人的出现,打乱了秦素此前的一部分推断。
若桓氏门下有墨氏子弟效力,那么,前世泗水关的那场大败,便很成问题了。
当然,这其中最关键之处,还在桓子澄的身上。
此念一生,秦素便轻声问道:“你们的人既然查到了辽西,那么,桓子澄的事情,你们可查过了不曾?他为何不著白衫,理由何在?”
“回殿下,我们还在查。”阿忍低声道,面容仍旧很是沉静,“据前几次送来的消息,桓大郎在辽西的举动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前年夏秋之际突然热衷于去打铁铺之外,再有一件事,便是在前年的同一时段,他曾经失踪过几日。”
秦素的心头陡然一凛。
“可知他去了何处?”她问道,虽面色仍旧是方才的慵懒,然语声却变得肃杀起来。
听得秦素所问,阿忍便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道:“回殿下,目前还不知他去了何处。但就在失踪前后那段日子,桓大郎便突然不再穿白衫了。”
秦素眯了眯眼。
问题一定出在此处。
她几乎可以断定,桓子澄的失踪,一定与他后来性情大变有关。
“殿下恕罪,辽西那里还留着不少桓家的力量,我们的人渗透进去有些吃力。”阿忍又补充了一句。
秦素闻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李玄度到底是外来的,他再怎样强横,也压不住本地的冠族之冠。
桓氏的力量,确实强大。
这般想着,秦素蓦地心头一动。
“如果有机会的话,还要请你给你家主公带句话。”她轻声语道。
阿忍回道:“殿下请说。”
秦素便道:“你就告诉你家主公,桓氏那边,可以试着会之以友。”
既然桓氏是坚定的太子一系,只要机会合适,秦素认为,两边还是能够联起手来的。
而此际,却是个不错的时机。
桓氏在辽西还留下了人手,而李玄度的人也在那里,两下里免不了有所接触,倒不如顺势而为,便从辽西着手,两下里先行试探一番,如果确实目标一致,则秦素这边的胜算无疑又多了几分。
事实上,在秦素原本的计划中,她也确实是想要利用前世所知,卖桓氏几个好,然后再慢慢地与桓氏接触起来的。
可现在的问题却是,桓氏的变化太大了,他们的所有轨迹,前世没有半点相同之处。在此情形下,秦素之前的谋划就不管用了。
这一世的桓氏未来会如何,桓氏族中原本该当发生的那几件大事,又会不会如期发生,秦素没有一点把握。
既然不能按原计划行事,倒不如顺势而为,先拿辽西做个突破口,再做打算。
“是,殿下,我一定将话带到。”阿忍利落的应答声传来,唤醒了沉思中的秦素。
她点了点头,随后便又想起另一件事来,遂问道:“苏长龄呢?他也是辽西那一带的,你们的人有没有顺手查查他?”
阿忍压低了声音道:“回殿下,我们查了。据送来的消息说,在苏长龄来大都之前,苏家曾经被当地某士族屡屡打压,险些闹出人命来。可后来不知怎么,那户士族家里忽然遭了大灾,苏家就此得到了喘息之机。而其后不久,苏长龄便来到了大都,因擅术数而大放异彩,成为了江仆射身边的第一谋士。”
这消息显然也足够重大,不过秦素已经不吃惊了。
桓氏周遭变故极频,苏家不过是其中的末梢罢了。
沉吟了一会后,她问道:“那户与苏家作对的士族遭了什么灾,你们查了么?”
“也查了。”阿忍回道:“主公吩咐过,凡是殿下安排的事情,都要备细查探。我们的人查得很仔细,得知那户人家是突发了一种会传人的重病,府里接二连三地起了好多人,当先死的便家主,其后几位成年郎君又相继病故。而奇怪的是,除了他们家之外,那一带并无其他人家染上这种病,而在死了几十人之后,这种怪病便从那户人家消失了。”
她说到这里停了停,又续道:“虽然这病是没了踪影,然那户人家的男丁死得差不多了,一下子就从当地的大族没落了下去,其后更是因经营不善而损去了大批钱财。我们的人过去查的时候,这户人家已然离开了临渝那一带,阖族都去了乡下。”
也就是说,这户人家是被这一场“病”生生地压垮了。
秦素长眉微蹙,心底里生出了一种怪异之感。
这所谓的“怪病”,听起来怎么很像是中了毒呢?
据她所知,隐堂至少有两、三种毒药,药性与之都极为相似,这类药物最歹毒之处,便在于只在血亲之间传染,旁人却是无碍的。
不过,这几种毒药都很难配制,因此颇为珍贵,秦素前世也只是曾经耳闻,却从不曾亲眼见过。
难道说,那户人家竟是被隐堂灭的族?
可是,隐堂有这样大的力量么?
此外,苏长龄与隐堂之间应当也是无关的。即便他前世叛去了赵国,他也是于朝堂上混迹,以阳谋制胜,隐堂还曾往他的府邸派过人手。
第684章 隐可见
由隐堂之举便可断定,苏长龄与隐堂是敌非友。
再退一步说,就算两者互有关联,前年才是中元十三年,苏长龄不过是个寂寂无名的士子罢了,他哪来的能量被隐堂瞧上?如果他真有这个本事,前世的苏家也不会被人灭门。
如果出手的不是隐堂,那么,这个出手之人,便很可能与隐堂有关。
墨三。
这个名字出现在秦素的脑海,几乎是顺理成章之事。
隐堂里有墨氏子弟,而墨三,也是墨氏子弟。
如果墨三与赵国的墨氏子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