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1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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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幕玄青色的纱罗,瞬间倾落在光滑的木质地板上,似在她的裙角处堆了一层青霞,而她却根本无暇多顾。
“坐。”回答秦素的,是李玄度一如既往的冰弦之音。
他此刻的神情已不复方才的凝重,伸手向一旁的桌案示意了一下,便当先走了过去,坐在了扶手椅上。
秦素委实很想再翻个白眼。
这人有时候真是奇怪,明明一副有话要说的模样,到头来却又偏偏不说,平白地叫人着急上火。
捺下满肚子的腹诽,秦素蹙着眉心,将幂篱悬去一旁的高架处,方来到案旁坐下。
如同上回一般,那桌案上摆满了精致的小食,一阵阵隐约而清淡的茶香,自那只描白槿纹青瓷壶中弥散而出,于房中流转不去。
这是“清露”的香气。
“清露”乃是大唐特产的一种秋茶,其名贵处与“清毫”不相上下。
秦素执壶,替自己斟了一盏茶,又看了看李玄度,见对方似是并没有喝茶的打算,她便搁下了茶壶,兀自端起茶盏品尝起来。
李玄度仍旧未急着说话,只微垂着眼眸,似是在想什么心事。自秦素的角度看去,可以瞧见他俊美的侧颜,由额头至下颌,是一段没有半点瑕疵的浮雕般的线条。
清浅的茶香自舌尖而入,于胸腹处化作了一股淡淡的暖意,再细品时,舌底余香袅袅,令人回味无穷。
秦素微阖双眸,细细感受着这佳茗的香气,面上的神情十分悠闲。
李玄度转首看着她,渐渐地,眸中便有了一丝漾动。
分明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表现出来的种种,却远超她的年纪,一如那个月夜的孤松之下,她试图杀他之时,即便明知处于弱势,这个看似青涩的女郎却仍旧能够冷静地作出判断,最后甚至还不死,诱着他去藏经楼送死。
不放过任何一点机会,杀人也杀得这般花团锦簇,在他的生命中,还真是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人。
他不由微笑起来,眸光亦变得柔和而温情。
他很喜欢她杀人的法子,轻巧、冷酷、实用且变化莫测,虽不知养在深闺的士族女子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但不可否认,她很古怪。
和他一样地古怪。
“今日闷热,阿素一路过来,累不累?”李玄度问道,语声十分温柔。
如果知晓他此刻真正的想法,秦素只怕会惊掉下巴。
这世上只怕再无第二人,会对一个试图以各种方式杀掉自己的人,生出好感。
这种怪癖,只怕连当年的中元帝亦要退出一射之地去。
好在秦素半点也不知李玄度的古怪想头,因此,她的回答亦显得中规中矩:“尚好,坐车来的,并不热。”她说着便又啜了口茶。
“清露”确实好喝,白云观里可无此等好茶。
“阿素既是不累,那么,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只怕你听了也不会太过于难受了。”微有些冷寂的语声传来,令秦素略略回神。
此时的李玄度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语声亦颇平静:“毕竟,李树堂死了,也不算坏事。”
秦素怔了怔,旋即勐地抬起了头。
李树堂死了?
她的唿吸瞬间停住,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李树堂居然死了?
这怎么可能?
她是不是听错了?还是说,她在做梦。
秦素怔怔地看着李玄度,清冽的眼眸中划过了一丝极为明显的难以置信,问道:“郎君是说,李树堂,太子府詹事丞李树堂……死了?!”
“正是。”李玄度言简意赅地说道。
秦素悚然而惊,手中的茶盏一下子搁在了案上。
李树堂竟是真的死了!?
可是,这不应该的啊。
前世时,李树堂一直活到了中元二十三年乃至于更久之后,这一点秦素绝不会记错。
可是现在,李树堂却死了。
纵然这并非是个坏消息,可秦素此刻却觉得心惊肉跳。
这件事,超出了她的预期。
她蹙眉想着,蓦地眼前一亮,一个念头飞快划过了脑海。
“是不是李郎的人动的手?”秦素压低声音问道,尽量抑住了自己语气中的急切。
李树堂一死,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事,秦素便再也无法预料了。所以,她宁可相信是李玄度动的手。
然而,她却注定要失望了。
“不是我的人杀的。”李玄度的语声传了过来,让秦素的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说罢此语,李玄度便凝目看向秦素,眸光中泛着一丝凛然,“杀死李树堂的,是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318章 五人杀
秦素几乎有些煳涂了。
蒙面黑衣人?
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还有,李玄度只说人不是他杀的,可他却知道动手的人是谁,这又作何解?
她凝视着眼前的李玄度,试图从对方的表情中找出些什么来。
然而,什么都没有。
落入她眼底的,是一双灰寂而冷漠的眸子,而那双眸子里漾动着的,是与她同样的情绪。
那一刻,两个人各自用着同一种审视的目光,看向对方。
房间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似是连唿吸声亦隐了去。
“我不懂。”数息之后,秦素清而弱的语声终是响起,击碎了这一室有若实质的寂然,而她眸中的审视亦换作了不解,那微蹙的眉心结起的,是一段似有若无的忧虑。
“请郎君解惑。”她说道,态度诚恳到了十二分。
她确实需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李树堂死了,这是前世未曾发生之事。
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蒙面黑衣人,这又是什么来路?
秦素完全想不明白,这一世的李詹事丞为何会死,且还是死在所谓的“黑衣人”手上?
李玄度的眸色,此际亦恢复了往日的淡然,他转开视线,看向一旁凭几上的青瓷供瓶,神情中含了些许沉思。
“阿素说不懂,其实,我亦不懂。”他拢起了长眉,视线停落在那供瓶上,语声泠泠,“事发突然,莫说是阿素,便是我亦觉得……”
他说到此处停了停,似是在思忖该以怎样的言语接续下去,过得一刻方才道:“……我亦觉得,此事已然非是你,或者是我,能够触及。”
他此刻的神情和语声皆极凝重,当他再度转向秦素时,那双灰寂的眼眸已变得格外严肃:“六月二十一日,太子殿下于大都城外遇刺,李树堂……当场毙命。”
太子遇刺?!
秦素的瞳孔勐地一缩,藏在袖中的手一下子握成了拳头。
那一刻,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后背的冷汗,正一滴滴地往下滑落。
前世时,根本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或者她应该说,这又是一件前世未曾发生之事。
怔怔地看着李玄度,秦素脑中一片空白,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太子遇刺,李树堂身死,接连两件前世没有的事,却在此际接连发生了。
莫非……这又是像霍至坚那样,是她无意间的言行,导致事情走向了她未知之处?
秦素深吸了一口气,探手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啜了一口茶。
稳定而纤细的手,形状优美地托在茶盏的侧畔,略有些黑的肌肤衬着青瓷白花,竟也颇为养眼,细看时,犹觉那肌肤细腻晶莹,宛若玉质。
李玄度眼尾的余光扫过秦素,眸中划过了一丝情绪。
秦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弯眸一笑。
微甘而凉的茶水顺着咽喉流下,她的情绪亦平复了许多。
她搁下茶盏,抬眸看向李玄度,并不说话,只静待着他往下说。
李玄度灰寂的眼眸中,微有了一些漾动,旋即,他便勾起了唇角,唇边的笑意渐渐鲜明起来,一如他春风拂弦般的声线:“阿素倒是镇定,比我好。初听此信时,我实是震惊。”
秦素目注于他,浅笑盈盈:“郎君谬赞了。实则我也是震惊的,只是,看李郎神情自若,又因不曾在上京听到什么消息,故我便猜想,太子殿下遇刺之事,只怕是……一场虚惊?”
虽是问句,语气却显得很肯定。
“虚惊么……”李玄度沉吟了一会,又是一笑:“说是虚惊,却也不尽然。毕竟那些黑衣人十分悍勇,险些便杀到了太子身前。好在太子殿下身边的金御卫身手不凡,又极尽忠诚,最后终是护得太子无恙,未让那五个刺客得手。”
秦素的眸中掠过了一丝讶然。
她捕捉到了这段言语中极不平常的一句话。
五个刺客。
刺客居然只有五人?
“只有……五个人?”此番她并未掩饰情绪,清冽的眸子张得大大地,满是震惊,“就凭五人,竟能杀到金御卫的跟前?”
“是,委实让人不敢相信。”李玄度说道,眸中流露出了一丝并不明显的忌色,“只五人,便敢于闹市当街行刺,且还是行刺太子殿下,这五人的实力,十分惊人。”
秦素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这五人确实相当厉害,只怕当年隐堂的秘杀也没这个本事。
沉吟了片刻,秦素抬眸看了李玄度一眼,轻声问道:“不知李郎……为何知晓得这般清楚?上京城里还没半点风吹草动呢,李郎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莫非是大都?”
以李玄度的能为,留些人手在大都传递消息是再自然不过的了,这个推测十分合乎常理。
李玄度并未急着答言,而是姿态优雅地执起了一旁的茶壶,一面向盏中缓缓斟着茶,一面便淡笑着道:“这也是托阿素的福。若非阿素请托,我的人也不会远远地缀着太子车驾,亦不会亲眼看见那五人行刺。”
原来如此。
秦素微微颔首,清凌凌的眼波往李玄度的身上兜了一转,复又落向了案上的茶盏:“这般说来,李郎的人应是一直未寻到机会下手,是以才会一路跟着太子殿下的车驾,一直跟到了大都城外,却不想正遇见黑衣人行刺。”
她这话说得平和,然语中未尽之意,却是在暗讽李玄度的人没本事了。
李玄度闻言却也不急,神情分毫未动,淡声道:“诚如阿素所说,我的人确实一直没找到动手的机会,也是因了太子殿下的护卫守得严密,而我的人却是想要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形下盗信,故此便未曾冒进。依我的人计划,他本想趁着太子殿下入城之时见机行事的。却不想,他尚未来得及出手,那厢便突然杀出了五个黑衣人,个个身手了得,将太子侍卫杀得片甲不留,直到金御卫出手,才算稳住了局面。”
说到这里时,李玄度的神情复又变得郑重,敛目看着手中的茶盏,沉默不语。(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319章 大宗师
秦素方才也只是信口一损,毕竟发生了行刺之事,她也没那么多的心思去笑话别人。
凝眉想了想,她便又问:“那五人的身手来,李郎的人看不出什么吗?还有,当时的情形具体是怎样的,可否请李郎赐告?”
李玄度说得实在太笼统了,秦素想要听的却是详细的情形。唯有知晓了详情,她才能据此推断出此事的根源,再回思一下,是否又是因己之故,才令事情的走向发生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她此刻最担心的,便是“那位皇子”。
若是“那位皇子”亦牵涉其中,则秦素接下来要面对的问题便又严重了一些。
她很不希望自己的对手过于强大。
秦素的语声拉回了李玄度的思绪,他凝眉思忖了一会,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方才缓声说道:“事发突然,我的人离得又远,故所知并不是特别详细,不过,有一件事却很奇怪。”
“哦,是何事?”秦素问道,语声不自觉地压得极低。
李玄度搁下茶盏,灰寂的眸子凝在秦素的身上,缓缓地道:“那五人中,有一高手,武技卓绝,堪称宗师。虽此人极力遮掩,然我的人却还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此人冲进太子仪仗后,口中高喊‘杀太子’,却偏偏绕过太子车驾,直奔专门供文官乘坐的车辆而去。据我的人观察,死在此人手上的几乎皆是文官,李树堂……亦是他杀的。此人身如鬼魅、行动如风,一边杀人一边还投掷火箭、烧毁车辆,最后似是才知杀错了人,复又转去太子车驾。金御卫分出近十名高手与之缠斗,竟也不能伤他分毫,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