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锦春-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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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说出答案后,朱先生便张开了手掌,他手里握着的,是一枚僵死的蝶蛹。
外形圆若顽石,然本质却仍旧为蝶。
亦即是说,薛允衍当时无论怎么回答,都可算对,亦都是错。
朱先生自是说,薛允衍答错了。
薛允衍不服,朱先生便说了一段意义隽永的话,他说:“这蝶蛹便是你。若你此时不知努力,那么,你便会如同这枚僵硬的蝶蛹,随着光阴的流逝而渐渐变作顽石,永远也不会有破茧而出的一刻。到了那时,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化蛹成蝶,遨游于天地,而你却终生囿于原处,再无寸进。”
幼时的薛允衍被此语点化,幡然醒悟,从此收拾心思,用心读书,最后终有所成。
这段极有教化意义的谆谆之语,后来被改进了好些话本子里,成为了流传三国的故事,无论是赵国的几大士族,还是唐国那些权贵之家,无不将此事作为教育晚辈的典故,秦素辗转于陈、赵两国时,曾听过无数关于此六字的传闻。而那警句般的六个字,亦因其寓意深刻而四处传播。
说起来,这件事的后半段是真是假,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那六个字是真的,而说出这六字之人,亦确实是薛允衍的业师朱先生,而她更清楚的是,在中元十三年的初夏,这件事,几乎无人知晓。
秦素以此为题,便是希望着,能够准确地将信件送到薛允衍的手上。
相较于薛允衡,薛允衍在薛氏的分量,显然要更重一些。
再者说,她还坏了这位薛大郎的一段姻缘佳话,在她的插手下,薛允衍与他命中注定的有情人,失之交臂。
于秦素而言,这段姻缘极重要,必须续上。所以,她需要薛允衍对紫微斗数的信服,哪怕只信五成亦可。
只要信件送达他手,取信五成的把握,秦素还是有的。而有了薛允衍这五成的信任,再加上她此前布下的局面,东陵野老之名,必将令薛家更为看中。
自然,秦素的这些谋划算计,傅彭是一无所知的。
此刻的他立在上房书案前,额角渗出汗来。
四月的正午,温度不低,站得久一些便满头冒汗。
见薛允衍始终垂眸不语,傅彭抬起衣袖,在额头上拭了拭。
便在此时,对面的薛允衍蓦地抬起眼眸,淡淡地扫了他一眼。
傅彭心头一震,连忙垂首站定,停了停,终是忍不住轻声提醒:“郎君,那个问题,您可想好答案了么?”
薛允衍转开了视线,像是喟叹一般地轻吁了口气,方慢慢地道:“那六个字,是我幼时业师朱先生说的。”
傅彭心底一松。
果然是这位薛郎君无错。
“郎君答对了。”他含笑语道,方才皱紧的眉头已是完全地松了开来。
薛允衍并未去看他,只将视线停落于窗前,那上头映了几叶树影,正在微风下轻轻摇摆。(未完待续。)
第208章 空谷音
傅彭清了清嗓子,自袖中取出一个火蜡封好的信封,恭声道:“这是东陵先生给郎君的信,郎君现在即可一观。”语罢他便后退几步,转向守在门边的侍卫,将信递了过去。
薛允衍难得地挑了一下眉。
倒是看不出,这个东家居然很懂规矩,竟没像一般不知礼数的商户那般直接递信,而是转交侍卫,行止间颇有教养。
侍卫李隼目注薛允衍,见他面无异色,便上前收下了信。
傅彭便又退行数步,站在了门旁的位置,敛目束手,再不出一声。
薛允衍亦不多言,长身而起,负手出得门外,李隼已经挑开了封蜡,将信纸摊开在他的眼前。
薛允衍只扫了一眼,瞳孔陡然便是一缩。
那信上只写了一句话。
一句话,十六个字。
“芙蓉馆,桔树下,有人皮。五月初三会有期。”
薛允衍身上的气息,瞬间冷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呛啷”一声锐响,天井中寒光耀目,李隼已是欺身而上,一柄冷芒湛湛的长剑,陡然便架在了傅彭的脖子上。
“信,自何处来?”薛允衍平静地开了口。
淡且悠远的语声,仿若与故人叙契阔,又似是那架在对面之人脖子上的长剑,根本就不存在。
傅彭此时已是面色泛白,眸中划过了一丝惊惧。
但很快地,他便又恢复了镇定,亦记起了秦素此前的交代。
稳了稳心神,傅彭咽下了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天……天府之星,入命于庙,紫微星……星会,会照天墟与大耗,又见桃花诸星曜。郎君命格乃魄力极上、善断权谋、聪明无双之人,前途更是无可限量。东陵先生便有一问,郎君这一生坦路通通、大道如虹,又何惧这些许……空谷足音?”
好容易将这一段拗口的话背完,傅彭喘了口气,复又续道:“这是东陵先生交代我转告郎君的话。先生还说,‘郎君若刀剑相向,可以此语回之’,又说,‘郎君听闻此言,必会长笑而去’。”
他的语声微带了颤抖,却仍是口齿清楚,语罢便白着一张脸,僵立于原处,并没去做无谓的挣扎。
房间内外,一片寂静。
良久后,薛允衍那双琥珀般的眸子里,漾起了些许微澜。
他忽然启唇笑了起来。
不是那种风吹开水面的涟漪,亦非淡然而笑,而是……笑出了声。
那笑声虽然不大,却如石子入水,在这狭小的天井中,激起了一圈圈动荡的波纹。
李隼锐利的眸子瞬间睁老大。
饶是跟随薛允衍多年,早已练就一副不动如山的心性,此刻的他亦不由万分地讶异。
他家郎君居然笑出了声音!
自跟在他身边那日算起,李隼就没见薛大郎笑出声过,连微笑都是冷冰冰的。
今天这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李隼睁大的眼睛眨也没眨,看了薛允衍一眼后,便又垂了下去。
“好一个空谷足音!”薛允衍眉眼舒展,似是在那一刻豁然开朗。
东陵野老说得无错,这十六字赠言,的确便是化外之音,既不在红尘十方,他又何必拘泥于来处?
只要事情得成,管它从何而来,这才是他薛允衍该有的态度。
长笑声中,薛允衍抬起了修长有力的手,在衣袖上掸了掸。
这动作似是某种奇异的指令,但闻“呛啷”一声响,架在傅彭脖子上的长剑,已然回到了它原来的地方,连同那个鬼魅般出现的侍卫,也已站回到了门边。
薛允衍负了两手,再未说一字,洒然而去。
傅彭站在原处,目送着对方修长的背影消失在门边,又眼见着那道门重新合拢,他始终矗立不动,直到一阵微风拂过了衣角,捏在他手心里的那把潮汗,才终于渐渐干了。
“呼”地一下,傅彭一屁股跌坐于门槛,一瞬间只觉得两腿发软,后背满是汗湿,眉头也皱得紧紧的。
这才是第一次会面啊。他哀怨地想着,脸色渐有些发苦。
女郎共有三信留予这位薛郎君,亦即是说,这位薛郎君至少还要再来一回,或者两回。
再来两回,是不是便意味着,被人拿剑比在脖子上这种事,还会发生两回?
“真的……可怕。”傅彭喃喃自语,眉头又皱紧了些,心中翻来覆去想着秦素的叮嘱,直待歇得够了,才终于扶着门框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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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风袅袅,拂过素青的布帘,那布帘却有些滞重,半天也不起一道波纹。
转眼已是四月将尽,上京的天气也热了起来,有了点初夏的模样。
林氏半倚在屏榻边,满脸不虞。
她的眼皮已经跳了好些天了,这让她没来由地觉得不安。
她看了看在一旁做针线的徐嫂子,皱着眉头问:“你又在忙些什么?怎么整日里皆在做针黹?”
徐嫂子停了活计,抬头笑道:“左右我也无事,快到端午了,我便想着缝些艾叶包儿,再打上几根长命缕,给二娘子、四娘子并六郎君驱邪。”
她惯知林氏秉性,也没去提那几个庶出的,只说这针线是给几个嫡出子女做的,也是投其所好。
林氏闻言,果然面上带了笑,和声道:“原来都快到端午了,我倒没想起来。”
“夫人病着呢,这些只交给我们做便是,夫人休养为重。”徐嫂子语声柔和,说话间便起了身,试了试茶盏的温度,又续了些热茶。
林氏却是被她一言提醒,遂端了茶盏在手,问:“那五彩缕可买够了?还有茭白叶儿、粘米和粟米,这些可叫人去采买了不曾?”
端午节需食角黍,这几样皆是裹角黍的必备之物。
徐嫂子便恭声道:“夫人放心,已经列了单子叫人去买了,再过几日,便叫他们先裹上几只,送给太夫人并每位夫人们试试味道。”
说至此她便笑了起来,掩唇道:“这些皆是二娘子帮着备下的,她还准备拿栗子、胡桃和青梅裹馅料呢,说是这一路北上大家都辛苦了,虽主人们身在孝中不可食果蔬,仆役们却是不在这规矩里的,便给他们好生过个节也是好事。又叫人备了不少散钱,打算过节的时候一并赏下去产。不是我说,二娘子真真是仁慈心善,满府里谁也强不过她去。”(未完待续。)
第209章 凶厄格
听了徐嫂子这番话,林氏的眉眼皆笑开了,欢喜地道:“二娘最是懂事,这件事你记得好生往外说说,我东院女郎向来出色得紧。”
她说着已是满面得色,那张因“病”而萎靡的脸,此刻亦是亮堂堂地发着光。
“夫人,周妪来了。”帘外忽然传来小鬟通传的声音。
屋中二人皆是一惊,林氏立刻便将茶盏放下,示意徐嫂子拿远,她自己则躺回到了榻上。
她最近正“病”着,纵然这府里的明眼人皆知这是个幌子,她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坐着喝茶,那也太假了。
徐嫂子很是细心,将茶盏放进了橱柜里收着,又拧了块温热的布巾搭在陶盆边,做出一副林氏才净过面躺下的样子来。
她这厢才布置妥当,便见门帘一挑,周妪走了进来。
“妪来了,快快请坐。”徐嫂子含笑打了个招呼,又在林氏耳边轻声道:“夫人,周妪来了。”
林氏睁眼看去,却见周妪面无表情地站在榻边,见她看了过来,便屈身见礼:“见过东院夫人。”
“起来罢。”林氏假装咳嗽了两声,便扶着徐嫂子的手坐了起来,“虚弱”地道:“劳妪来看我,可是有事?”
周妪不紧不慢地道:“太夫人请夫人明日一早过去说话,太夫人知道夫人身子不好,只是这件事颇为重大,需得大家坐下来好好商量。”
“大家?”林氏立刻挑出了这个词,面上带了一丝疑问:“太君姑的意思是,这件事要三院的人一起商议么?”
周妪点头道:“是,太夫人便是这般交代的。”
“可知是何事?”林氏问道。
周妪躬了躬身:“回东院夫人的话,我不知。”她的面色十分平静,也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林氏的面色便有些发沉。
明日并非请安之日,太夫人忽然召集大家去许闲堂议事,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周妪传完了话便自去了,林氏却是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的眼皮又开始跳了,这情形十分叫人不安,直到晚间睡下,她的心中仍旧满是惴惴,一夜都不曾睡好。
次日又是个晴光明丽的好天气。
近来天气总是极好,阳光灿烂的,北地又不似南方潮热,初夏时节尤为宜人,风轻日暖,直叫人心情舒畅。
林氏坐在兜子上,却仍是一脸的郁郁。
她的眼皮跳得更厉害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
她无情无绪地倚着隐囊,面色白里带着黄,眼下隐着黛色。
这一路从东院至正院,风景原是佳美,满园的浅翠柔青、绿影浸人,蔷薇在晨风里吐露着甜香,可是,包括吴老夫人在内的东院两位夫人,却皆是面色沉重。
待到了太夫人所住的许闲堂,林氏这才发现,不只三院夫人,便连俞氏这个半隐居的人,此刻也坐在了西次间儿中。
林氏与吴老夫人对视一眼,神情越发郑重起来。
若无大事,太夫人是断不会将俞氏叫来的。
两个人心神不安地落了坐,却见上座的太夫人神情郑重,也不叙闲话,而是挥退了一应使女等人,单留了周妪服侍,便直接进入了正题:“今日叫你们来,乃是因了一件大事,需得众人商议。”
她一面说着,一面便自陶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