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夫球场上的枪声 作者:(英)威尔·安德鲁斯 罗伊·坦普尔曼 j·m·格莱格森 著-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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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腰带的上方,油渍无疑是球棒蹭上的,而且用的是2 号球棒或发球球棒,因为
铁头球棒较短,油渍蹭不了那么高。你长时间没摸高尔夫球了,性格又谦逊,所以
我猜你一定先试容易打的球棒。”
我叹口气:“恐怕我得在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面前出洋相了,福尔摩斯,你
经常让我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
“不是那么回事,华生,你能对付得了。”福尔摩斯大手一挥,不屑一顾的样
子,其实他对高尔夫球的复杂性一点不了解。“这样一来我们就能掌握俱乐部里的
危险有多大了。记住,这可是你去那儿的真正目的。此案中有一些矛盾,我将进一
步加以考虑。不过不必吃惊,这个案子在我看来并不复杂,至少目前我这样认为。”
他舒适地往椅背上一靠,又拼命地朝屋顶吐起了烟圈,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因为他喜欢智力上的挑战。
未来的几小时里没有了提琴声,对我来说多少是个安慰。
次日天气更晴朗,我下意识地盼着继续下场冬雨,这样我就有了借口,不必按
照福尔摩斯的安排暴露我的糟糕球艺了。然而太阳将一片金色的灿烂洒在尚蒙着一
层白色霜冻的城市花园上。我收拾好球棒,从阁楼的窗户眺望开去。几个月来,我
第一次看清了正在西敏寺建造的一座新罗马天主教教堂的高大的中殿。其红砖立面
清晰地映人我的眼帘,在全城的迷蒙雾霭中显得孤傲而富丽堂皇;可惜教堂纤巧的
钟楼还没动工,据说修好后可与威尼斯圣马可广场的钟楼一争高下。
匆匆吃完早餐后,福尔摩斯就打发我去南边的布来克希斯俱乐部了,所以我无
暇继续在阁楼欣赏市景。福尔摩斯的着急实在有点过分,我穿着花呢上衣,将球棍
口袋不好意思地扛在肩膀上,从楼上走下来时,他已在门口雇好了一辆马车。一旦
破案上马,这个伟人常常表现出小学生的焦急和兴奋。而其实此案不过才有个眉目
而已。睡了一晚上觉我突然觉得,这个案子也许没什么,所有的危险都是布里莫尔
的夸大其辞。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而且这并非我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判断错误。
我们的住处离布来克希斯比较远,但我一路欣赏着早晨的景色,心情非常愉悦,
暂时把打高尔夫球的折磨抛到了脑后。
泰晤士河朝格林威治方向流去,河面上点缀着驳船;在这个早春的清晨,淡淡
清亮的阳光照在河水上,呈现出一种如画的景色,若意大利风景画家卡纳莱托目睹
此景,定会心醉神迷。
我让车夫在俱乐部的大门口把我放下。当时的高尔夫球场就建在荒原上,布来
克希斯俱乐部的一块招牌上称,这里是英国最早的一家俱乐部。三十年前,高尔夫
球还不怎么普及。如今类似沃尔特·黑根先生的运动员甚至远渡重洋参加锦标赛,
完全靠打球谋生,而且一边打球一边将高尔夫球愈发普及开来。但在那个星期天的
早上,布来克希斯俱乐部(当时尚没加上“皇家”的头衔)不过是个安静的去处而
已。
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肯定一直在等我,因为我刚迈进大楼,他就从秘书长办
公室厚重的橡树门后问了出来。
“早上好,华生,欢迎光临敝俱乐部。”他热情洋溢地说。这回他的小胡子用
蜡打得笔直,因在自己的地盘,也比在贝克街时显得放松了许多。他领我参观全楼,
小声对我说他不宜对我表现出过分的热情。
他的话让我想到我来这儿是观察可疑的人的,但要以一个普通打高尔夫球者的
身份行事。我不仅对楼内的设计感兴趣,对我们见过的人也十分留意,因为福尔摩
斯对人要求极严,晚上回去向他汇报时必须内容全面。
我尤其对雇员格外留意,因为他们很可能对管理他们生活的秘书长的行踪十分
了解。我们已经做出这样的推测,发生的威胁和破坏应该是一个对布里莫尔的每日
习惯十分熟悉的人干的,而且他对秘书长还可能怀有仇恨。
厨房里有个厨子,他五大三粗,肯定能在那天夜里将奥斯本上尉击倒并踢伤他
的狗。他说话带浓重的法国口音,但英文讲得不错。我见他两只前臂很粗,跟他的
雇主关系也不错,但缺少对上司应有的毕恭毕敬。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毕竟是位
绅士,是俱乐部的名誉秘书长,我觉得马歇尔·勒布朗应充分认识到这一点。不过
他缺乏对别人的尊重也许是高卢人的禀性所致,因为法国人的等级观念较淡薄(这
我只是听说,没做过研究),也许他跟俱乐部会员的人缘不错,有资本大大咧咧。
但我无法深人观察他对布里莫尔的态度,因为这样做肯定会引起怀疑。
我遇到的另一个雇员也有同样的问题。我们返回秘书长的办公室后,我看到打
字机后坐着一位漂亮的三十来岁的腼腆女子。
“罗斯女士一周来三个早上帮我们处理文件,”布里莫尔兴高采烈地说,“每
次只干两个小时,不过自从我三年前当上秘书长后,文件的数量已翻一番了。但克
里斯托贝尔——她不会介意我这样随便称呼她——干事效率非常高,而且也是俱乐
部里的摆设,深得会员们的欣赏。”
我感到这句恭维话很不得体,罗斯女士的脸上却泛上红晕,更显得妩媚动人。
布里莫尔在我与罗斯初次见面时就直呼她的名字作为介绍,不免令我讶然。罗斯颇
有魅力,因而我们走出办公室时我想,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是像他在贝克街拜访
我们时所声称的那样,对女性的诱惑能抗得住的人吗?他要是玩弄了她的情感,她
是可能会报复的。在未来的几年里,弗洛伊德博士将向我的同行们证明,情感受挫
是导致暴力的强大动机之一。
俱乐部客厅里炉火烧得僻啪旺盛,火前坐着三名会员,我请求布里莫尔让我同
他们一起呆一会儿。假如这三个会员这个钟点就坐在这里,那么一定是俱乐部的常
客,因此很有可能是造成困扰着俱乐部暴力行为的罪魁祸首。三人中年龄最长的正
好是那天在球场上遭袭击的奥斯本上尉,但我从他嘴里没问出任何新的东西。他好
像特别为他的那条狗感到悲伤,因为事后狗被杀掉了。他对我说他的伤倒恢复得挺
快,惟一希望的就是“一旦抓住那个恶棍,我得单独跟他呆5 分钟,让他领教领教
我的手杖”。
我借此机会问他们三人有没有可能抓住罪犯,但他们都不愿意多说。身材最高
大的一位叫赫伯特·罗宾逊,在城里做买卖。他觉得让我知道俱乐部发生的这些不
幸的事,很是过意不去。
“我认为这些事自己内部的人知道就完了,否则一旦传出去,警察就得出动,
乱查一通也未必能查出什么名堂。”
他站起来,背靠着壁炉站着,眼望前方,吐出一口郁闷的长气。
我真想告诉他歇洛克·福尔摩斯已介入此事,所以一定能查个水落石出,但却
咬紧嘴唇,仅是两眼紧盯住炉火。我知道要想不惊动罪犯,我只能装做一名普通过
客,来打打高尔夫球而已。那个粗壮的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他低头瞪着我问:
“你是布里莫尔的朋友,是不是?”
我说是的,并说我是个医生,在印度呆过一段,因多年没摸高尔夫球了,手痒,
特想玩一玩。这个说法是我和布里莫尔事先商量好的,而且基本是大实话。福尔摩
斯多年前就教过我许多罪犯都懂得的一种做法,即最好的谎言就是尽量说实话。三
个人发现我是医生后,对我的坦诚便都深信不移了。我发现人们对医生都有好感。
当然那时是1896年,医学界还没有出现害群之马,把医生的名声搞坏。
坐在壁炉前的第三个人神态很放松。他开了个法律事务所,必要时为俱乐部提
供法律服务,并正在期待着把我们所说的罪犯送上法庭。他问了问我和布里莫尔的
关系,我听出来他好像不大喜欢俱乐部的秘书长。我马上告诉他我和布里莫尔关系
不深,初交而已,希冀从他嘴里套出他对布里莫尔反感的原因和程度。然而他也闪
烁其辞,还没等我问出多少情况,布里莫尔就来把我接走了。
“那个人不太爱说话。”我在走廊里对布里莫尔说。
“你是说埃德华·福劳比舍尔?我觉得他还可以。由于三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我和他相处得很谨慎。他特想当俱乐部秘书长,结果当上的却是我。他的会员资历
比我深,而且他的法律事务所还曾帮着俱乐部打过地盘方面的官司。但虽然我资历
不深,其他会员却认为我是个更合适的人选。这当然和钱毫无关系:秘书长绝对是
个名誉职位。大概一个主要原因是我的高尔夫球比埃德华打得好。”
他说得很谦虚,但仍掩饰不住他话里透出的扬扬自得。我暗想一个人自尊心受
到打击后,会不会演变成诉诸暴力,怀抱凶杀的仇恨。这种可能性似乎不大,但我
又意识到,这个奇怪的案子恐怕是不能用常理来推演的。神经正常的人当然不会去
杀人。我拿着球棒口袋路过秘书长办公室时,从窗子外又瞥见了克里斯托贝尔·罗
斯女士妩媚动人的身影,于是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罪犯会不会是个女的呢?
我朝球重主管的小屋走去。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前一天曾对我们说过,他从
来都是自己扛球棒,但他建议我最好找个球童帮我扛。他说这话时瞥了一眼我的腰
围,让我很不高兴,不过他的用意还是好的,而且我也有我的打算。据我所知,球
童们爱喝酒,生活方式无规律,是一群盲流。人们都说这帮人风餐露宿,收入不定
;这种人总爱挺而走险。因此在所有俱乐部的成员中,他们是最可能走上犯罪之路
的。
但该着我处处倒霉,球童主管的小屋锁着,空无一人。我遇到一个球场管理员,
他告诉我球童主管还兼修理员,大概能在俱乐部会员修理铺里找到他。他还真在那
里,正将一个球把儿往一只4 号球棒上装。我问他要一名球童,他抱歉地摇摇头。
“这会儿他们一般不在,先生。我们有六七个常来的,但都在周六和周日,平
时他们有别的活儿干。下午可能会来两个,可已被别的会员包了。半个小时前有个
哥们儿要替人扛球棒,但他不常来,技术如何我没把握。”
“我敢打赌,他的技术再差也比我强!”我苦涩地笑笑。
在楼外我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什么人影,于是不情愿地自己扛上球棍口袋,朝
第一发球区走去。离目的地还有30码时,树丛里突然钻出来一个人,但衣衫槛搂,
戴顶破帽,提出要替我扛口袋。他的平头钉皮靴已磨损得不成样子,脑袋上缠着一
大堆破布,一直到眉毛,整个模样令我生厌。但俱乐部的成员都告诉我,布里莫尔
可是此地高尔夫球的泰斗,所以一想到即将要在他面前献丑,便特别发怵,因而有
个人帮总比没有强;于是我便雇了这个破衣烂衫的球童,付给他不菲的一先令六便
士。他操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说这是时价。
“我先看你打一两次,再给你提建议,先生。”
他把球棍递给我,又把我的一个发黄的球摆在沙地上的球座上,便站在球棍口
袋旁边,俨然一名教练似的看着我准备击打多年没练过的第一球。
公平地讲,那家伙的报酬还真是拿得不容易。阿尔弗雷德·布里莫尔在平坦球
道和球穴区里打得井井有条,而我却在该死的球场上险境频生。我的球就像一只猎
犬,专找难闻的味道似的,总往沙子、灌木丛、石南乃至冬天积水里钻。
我不能把我的背运归咎于我的球重。他两眼似鹰,我每击出一球,他都能准确
无误地将其重新找到。打了两个球穴后,他揣摩出了我的水平,便递给我适当的球
棍。一次我坚持用3 号球棍,想从一个难度大的角度挽回局面,他只好叹口气把3
号棍递给我。我气喘吁吁地打完后跑过去时,他正在等我。看着我一副气馁的样子,
他递给我一只9 号铁头球棍,告诫我说:“打得放松一点,先生,头部别乱动。”
我看了他一眼,照他的吩咐做了,结果球呈抛物线飞向蓝色的天空,差点儿就
落到了球穴区。在球穴区,我击球人洞之前照样先听取了他的劝告,球童从各个角
度对距离做了一番审视后,提出看法说:“基本是条直线,先生。”
我怀疑地朝他看了一眼,他的苏格兰式的脸蛋为抵抗寒冷裹着厚厚的围巾和帽
子,但却没有一丝恶作剧的表情。我击球后才发现果然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