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不来-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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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林说,“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这里总不比家里。”
“嘿,我也这么觉得。”夏林笑了起来,“要不你也和我一起回去。一个人在这孤零零的,有什么意思?”
宁远放下筷子,看着夏林的脸,平平淡淡地说,“夏林,说真的。只要不让我看到你,我就觉得有意思。”
夏林的脸色终于阴了下来,筷子定在空中半晌,终于“啪”地摔到了桌子上。宁远看着他起身穿好西装,拿起公文包,眉头紧锁地往外走了几步,还是转过身来,朝他道,“我回去了。”
宁远说,“好,路上小心。”
夏林‘砰’地一声甩上房门。
这桩生意谈完以后,宁远的世界又重新清静下来。可那颗心却不听话,一直过了好几天,才乖乖回到原位。到了晚上,宁远不再窝在家里,又同以往一样和周瞳一起去泡吧。喝到半醉,朦朦胧胧地回家睡觉。
但夜色之中,好像总有人在无声的盯着他,令他觉得自己变成了某种猎物。
是幻觉吧,他想,总算是喝醉了。
周瞳在一旁搂着他,他竟不由得靠近了一些。
某天下班的时候,宁远一走出办公楼,就被停在街边的一人一车吓了一跳。
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个词——
“阴魂不散”。
夏林倒是挺开心的,走上来和他打招呼,说了句“我送你回家”,就不由分说地把他塞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宁远失魂落魄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夏林嘿嘿笑着,“我向上头交了一份申请,就被调到这里的分公司来了。以后更方便和你们公司合作嘛。”
“哦。”
宁远一时不知道答什么好。车厢里一阵尴尬的沉默,夏林按下按钮,放起了音乐。
到了门前,宁远急匆匆地就要下车。夏林突然拉住了他,眼神深深地,直扎进他的五脏六腑,“圆圆,跟你说好。你不想见我,我就不去找你。可你要出了什么事,就一定要来找我。”
宁远浑浑噩噩地答了一声,“嗯。”
夏林轻轻推了他一把,他便跳下了车。车窗里是一张真诚的笑脸,模模糊糊地,他也回了个笑。花哨的车随即绝尘而去,宁远也平静地转身上了楼。
时隔两年,他还是不懂夏林。这些行为到底是什么意思——是还没长大的孩子气,还是怜悯的施舍?可无论是什么,宁远都不需要了。
夏林果然再没特意来找他。只是在上班路上、午餐小店、公司楼下,经常会凑巧有一个远远的相遇。
他招手,宁远就回笑;他不招手,宁远就当没看见。
接着擦身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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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二月,一年的黄金冲刺阶段,公司的生意也忙了起来。宁远平日里难得回一趟公司,多在外面跑,陪人喝酒、吃饭、抢钱。酒喝得越来越多,胃也越来越受不了。很多次,他都只能中途跑进厕所,把之前喝的吐干净,再来重新往肚子里灌。
做上司的不但没有嘉奖下属,反而恶狠狠地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以后有饭局都必须上报,经我批准了才能去!”
上报了,却通通不批准。
宁远于是安安静静地过了好几天。到了周五,周瞳出差了。中午休息完了之后,一进公司,他就被安然急匆匆地拉了过去。
“快准备准备,东北的一个大老板来了。负责应酬他的小林今天刚好拉肚子,下午就剩你在了。”安然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等会去陪老板吃个晚饭。”
宁远正觉得最近无所事事,便笑道,“好。”
安然嘱咐他:“记得拿发票,回头我再给你报销!”
没想到这一趟,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东北人都忒豪爽,不来小杯的,连白酒都是大杯地干。开场就连碰三杯,喝得宁远直叫苦。席间更是动不动就举杯相庆,满了又干。宁远跑去厕所吐了两回,到了席上还是被抓住不放,一杯接着一杯地来。等走出门的时候,他已经分不清是谁付的账,更别提拿发票这件事了。
走到街上,吹了一阵风,越发想吐得厉害。宁远拍了拍胸口,只觉得五脏六腑里的酸气都直往喉咙里冲,忍不住奔到街边,对着一块荒草地拼命吐起来。
早吐了个七荤八素,肚子里什么都不剩,再用力也只是干呕而已。好容易撑着膝盖站起来,旁边突然伸过来一张纸巾。宁远接过去,道了声谢。
那人说,“酒醉伤身,下次少喝点好。”
宁远勉强笑道:“我没事,谢谢。”
那人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好像见着什么有趣的事似的,“你还说你没事?我看你是醉晕头了。连我的声音都没听出来,还跟我说谢谢!”
他越说越起劲,“老子八辈子没听你说过谢谢啦,如果你没醉,那就是老天开眼了!”
宁远冷下脸,转身就走。
“哎,”夏林追上来,“你都醉成这样了,我送你回家吧。”
宁远推开他,“不用。”
走了两步,却‘扑通’一下滚倒在地上。石子磕到了膝盖,疼得他低低“嘶”了一声。
夏林上来扶住他,又笑又气,“看吧。你就别逞强了,我送你到家就走,一秒也不多留!”
宁远抱着膝盖,只是固执地摇头,“真的不用,我叫朋友来接我。”说着,他拿出手机来,拨了周瞳的电话。周瞳在那头气得火冒三丈,先臭骂了他一顿,末了,还是气呼呼地叫他在原地等着。
宁远于是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周瞳来。等着等着,就困了,脑袋慢慢下垂,埋进了膝盖里。可还是能感觉到旁边有人,高大又静默的身影带着一股沉沉的压迫感,让他有些难受,不由得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一件厚厚的黑呢大衣落在了他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夏林突然轻轻拍他,“你朋友来了。”
宁远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周瞳从街对面怒气冲冲地跑过来,停到他面前,抬手给了他脑门一掌。宁远朝他傻笑了一下,周瞳轻轻‘啧’了一声,满口的粗话都硬生生压了下去。
“回家去吧。”
“嗯。”
“自己能起来吗?”
“嗯。”
醉了的宁远在周瞳面前倒是格外乖巧,自己撑着地面就要爬起来。可刚用上一点力,就摔了下去。周瞳眼疾手快,一把抄住他,揽到自己臂弯里。宁远乖顺地贴着他,周瞳走了几步,只觉得旁边有一道刺眼的视线刀子似的剐着自己。转过头,才注意到一直站在暗处的夏林。
“你是小远的朋友吗?”
夏林没有回答,只死死盯着宁远。
周瞳也懒得多说,扶着宁远转身往自己的车那边走。两个人贴在一起,说不出的暧昧。夏林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简直要融进这片夜色里。周瞳上了车,又从后视镜里看了看这人,只觉得说不出的奇怪。
到了家里,周瞳帮宁远除去长衣长裤,把他放到床上。月光下的身子白白净净的,周瞳看了又看,眼里的欲望越来越浓。脱了鞋,就上前压住了宁远,不安分地四处乱摸,“小远,来做吧。”
宁远半张着眼,清清楚楚地答道,“好啊。只要你不怕断子绝孙,你就来。”
周瞳下身一痛,感觉到他用膝盖狠狠顶住了自己。
“呵,我本来就只能对着男人□,怕什么断子绝孙!”话虽这么说,被人顶着也难受。周瞳泄愤似的俯身咬了他一口,松开了他,转身要下床去。
“好好睡吧。”
宁远突然拉住了他的衣袖,踌躇了一会儿,才含含糊糊地说:“周瞳,我想辞职。”
周瞳问,“嗯?”
“我想……去别的地方走走。”
周瞳脸色严肃,在他身旁坐下,“说说,为什么。”
宁远侧过身,有些迷蒙地对着他。周瞳鼓励般地摸了摸他的头发,眼神里是说不出的温柔。那种神色,与他曾经无法忘记的一个人那么相像。就像是受到了蛊惑,那些事断断续续地从他嘴里溜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说没说清,可周瞳好像都听懂了。
他抽了一根烟,接着就朝他脑门上拍了一掌。
“就这样你就要跑了?你也不嫌累!”
宁远乖乖地说,“不累。”
“就算你跑到别的地方,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机会。如果再见到他怎么办,卷起铺盖又跑?”周瞳摇头叹了口气,骂道,“你要躲的根本不是他,是那个傻得没边的宁远。可是小远,你要是赢不了自己,你就永远是个没种的懦夫!”
宁远就像出神了一般,安静地听他骂完。接着,那蒙了一层雾气的眼睛缓缓动了。
“你说得对。”他看向周瞳,点了点头,说,“周瞳,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怕他,我只是觉得有点难受。我也不是要躲他,我只是想让自己活得舒服一点。”
周瞳突然觉得自己的手被抓住了。宁远蜷成一团,表情迷茫又无助,低低的声音里漏出了一丝哭腔,“要不,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那么难受?”
周瞳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俯下身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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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宁远揣着周瞳给他的机票,回家收拾了几件衣服,就坐上了去西南的飞机。
落脚的地方是一个山清水秀的小镇子,接待他的农家夫妇都操着当地口音,却很热情好客,帮他把租的房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宁远站在窗前,看着远处的山水人家,袅袅炊烟,觉得一辈子住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吃了一顿香喷喷的农家宴之后,宁远就和房东家的小孩一起出去散步。玩得累了,才背着小孩子嘻嘻哈哈地跑回家去。
乡下的夜晚比城里安静许多。宁远打开窗户,就可以看到繁星点点的夜空,没有映亮整片天空的灯光,也没有喧闹的车水马龙。躺在床上,全身都放松下来,很快,宁远便有些意识朦胧了。
窗口突然传来一阵响动。
宁远微微睁开眼,只看到摇曳的窗页。他起初以为是起风了,再一细看,窗沿上竟伸出来一双手。接着一阵大的响动,一团黑影‘唰’地一声从窗外跳了进来。
宁远眨了眨眼睛,认定自己是在做梦:这里可是三楼!
还来不及等他爬起来确认,那黑影已经像豹子一样跳到了他床上,锁住他双手双脚。宁远心中一惊,想要大叫,刚一张嘴,却被堵了个严严实实。
堵着他的是另一张嘴。那舌头灵巧地伸进来,滑过他的齿缝,叫他一阵战栗。这人的胡渣扎得他生疼,可那味道却更让他从里到外都疼得厉害。
忘不了的,他还是忘不了。该死的!
仿佛过了很久,那人才从他嘴里退出来,咬着他的嘴唇,含混不清地说,“别叫!”
宁远冷眼看着他,“夏林,你搞什么?”
夏林把脑袋抬起了一些,凶恶地与他对视,好像一点也不比他少生气。
“谁叫你总是玩失踪!老子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竟然又不声不响走人,一走就走这么远。如果不是找人二十四小时看着你,老子又要把你弄丢了。”
宁远气得红了眼,“你找人监视我?”
夏林不服气地回答,“没错。臭小子,你干什么坏事我都知道。”他哼了一声,“你……你不但和你上司搂搂抱抱,居然还和他过夜。老子、老子真是被你气死了。”
宁远别开脸,只觉得他在无理取闹,“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夏林发疯似的对着他一顿乱咬,“宁远,你没良心!哪有人像你这样,嘴里说着喜欢我,又和别人不清不楚?”
宁远胡乱挣扎着,可夏林的力气大得惊人,简直就像铁箍一般。哪里一动,夏林就重重压上。宁远泄了气,摊开手脚任他胡闹。
“你不喜欢我,我自然就去找别人了。”
“我什么时候说不喜欢你了?”
“你……”
宁远刚说了一个字,就被夏林打断,“我从来都只知道自己喜欢女人,突然喜欢上一个男人,当然要点时间去接受了。可你,你连等一等我也不肯。”
“那……”
“我也搞不懂自己怎么想的,就想去求个佛解解签。会看那种奇怪东西的只有玫瑰,我一犯傻,竟然跑去找她。后来,跟她商量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这是我的错,我道歉。”
“可……”
“没想到玫瑰这个女人这么阴险,她居然喜欢你!老子好不容易才说服她,要她住过来亲眼看看我们平时多么恩爱。结果……结果你就跑了!”
夏林就像是突然变成了宁远肚子里的蛔虫,一个字也不漏过。步步逼近,逼得他退无可退。
宁远突然觉得全身无力,这下,连反驳都失去时机了。
夏林贴近他,蹭了蹭他的鼻尖,“我搞不清楚自己,却又不想你走。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