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道 by 沉玉-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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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些了吗?”
“咦?”项平睁大眼,见着法善竟是低着头,似是不好意思直视他,只好看着墙角。项平突然能确认,昨晚那不是梦,法善是真地来到他的身边,倾泄他的委屈,他的手是真的拥住了法善的不安。
心头一暖,项平就想向法善开玩笑:“嗯,还不用劳烦你替我解脱了。”
法善揪着眉,走进项平,低声地说:“我想,我已经没办法替你那么做了。”
项平伸长了手,想替法善揉开那揪结的眉心,但终是触及不到。
“你可以在我身边坐下吗?”
项平本以为法善会与他面对面坐着,没想到法善是与他并着肩,这样若要碰触法善的眉头,距离显得过于亲昵,只是手已经举着了,项平也不多想,轻抚着法善的额。
亲密的动作缩短两人的距离,法善吻着项平的手,吻着项平的唇。
“等…等等,芹……在……”
法善虽停止了深吻,但还是轻啄着项平的皮肤。两人握着手,额抵着额,项平脸上有掩不住的喜悦,红润双颊的浅笑,令法善心醉。为何他以往,不能满足于这样的美丽,这样的幸福?
“法善师父,平怎么了吗?”
项芹端着一碗粥进来,正好瞧见两人相依偎的模样。项平忘了身上的伤,急忙想退开与法善的距离,便感到腹部的痛。
“唔!”
法善扶着项平的肩,让他靠好在被垫上,刚才吃了一阵痛,项平也不敢再乱动。项芹多少也发觉里头不对劲的气氛,但仍平静地说:“法善师父,多谢您替我看着平,现在让我来就好,您休息吧。”
法善闻言,对项芹微微欠身,便离开房中。在项芹面前,项平不敢对法善的离去有任何的不舍,只能在心中抱怨法善怎么走得这么干脆。
“平,吃点粥吧,等会儿再喝婶婶熬的药。”
项平回想起上次一喝完药,就昏昏欲睡的情景,不由得嘀咕起来:“还要喝?我每次一喝就昏昏欲睡,能不能晚点喝,让我动一动?”
“就是非得让你睡着修养呀,让你醒着,象刚刚不小心又动到伤口,可怎么办?等婶婶下回来看看,若是伤口愈合得好,再让你走动走动。”
项平仍不死心地说:“那么肆辰有空吗?找他来陪陪我,说些我错过的话本给我听。”
“不行,婶婶说你现在要坐一刻钟也不行,你别以为伤的只有皮肉啊,你那些什么内脏的可都有伤,还是乖乖地睡吧。”
说不过项芹,加以腹部自刚才的抽痛后,现在正隐隐地刺痛,项平只能喝下药,继续昏睡。在失去意识之前,项平期望着梦中能见到法善的身影。
项芹帮项平安顿好后,项大树与项大娘也自普济寺中回来,项大娘提了一些拜祭后的糕饼进房,拿了些项芹喜欢的给她,问道:“芹儿,平儿怎么样了?”
“刚刚醒过,喝了药后又睡了。”
“平儿一定在抱怨不想喝要吧?”
“娘真懂他,还说要找肆辰哥说故事给他听呢。”
“这孩子,都伤成这样还这么静不下来。芹儿,你看着平儿大半天了,现在就交给娘,你也休息休息。”
项大娘在项平床边,把项芹刚整好地被,又再替项平拉实些,端详着孩子熟睡的脸。
“我不累,倒是你到普济寺给平儿求福,寺里人多,你才劳烦了一下午呢。不过,我们还是别推托了,我是有事想要问娘才不打算走的,有关婶婶。”
项大娘转过身看着项芹,疑惑地说:“怎么了?”
“娘,也许是我多心,但还是不禁在想,婶婶究竟是在帮平,还是帮法善师父;而我们,现今在做的,对平是好还是坏?”
项大娘宠溺地看着项芹,走到卧榻边坐下,轻拍着项芹的手。
“芹儿,如果你觉得只要活着就好,那么,我们就在这么做;但,若如法善师父,木然地活了三百年,你觉得是好吗?”
一听这话,项芹就想通项大娘的想法,惊讶地问道:“你没打算依着婶婶的话来做?”
项大娘听了,笑着拍拍项芹的头,说道:“真是个灵敏的孩子,这么轻易就懂娘的心思,现在让平儿知道要用法善师父的命来换他的命,平儿不气死才怪。”
“所以什么都不做,就看着平死?”
“芹儿,我不是要白白见平儿送死,等平儿伤好后,我让他自己选择,但答案我想是很明显的,你不也明白?这是为了平儿,为了法善师父,也是为了你的柔婶婶,小柔上风道后,就无法维持他们藏身地的结果,而我们愿意继续让他们住在那,不是贪求小柔的报答,在今后心碎难过。”
项芹不觉得现在自己能看开,但依然默默地点头,随即强颜地装出恶作剧的神情说:“那么,现在就找法善师父来守着平,如何呢?我今天下午帮平热粥时,请法善师父看着平,瞧平难舍难分的呢。”
项大娘轻捏项芹的脸,说:“不必了,我的心肝伤没好,还不及着将他交给别人。”
项芹离开卧铺,伤脑筋地说:“说得这么认真,在怎么样,平可是个男孩子呢,什么给不给的。”
“还不是你先胡说八道。”
项芹轻笑着离开项平房间,在回到她绣房的路上,在庭中仰望天空。十二月中旬的天气,今天难得放晴。项家附近有不少稻田,在休耕的农闲时刻,大人们带着孩子,在田中搭窑烤地瓜,项芹在庭院中看不见,但风中满是木材为,以及孩子们嬉闹的笑声。
以前,他们兄妹三人,也常这样地玩闹:等到过年,更是拿着爆竹在田野中疯狂。
一阵急促的振翅声,拉回项芹的思绪,项芹在庭院中四处找寻声音的来源时,憋见法善也自客房中走出。项芹慑于法善的肃杀之气,站在原地,无法动弹也无法言语。直到那振翅声离去,法善的杀气也才消匿无踪。
项芹轻咳几声,才把话说出口:“你是什么时候,能将煞气掩饰的无影
无踪?”
“也许你该问,我是什么时候,才开后后悔杀人。而这消匿不了的煞气,已成我的血肉,难以抹灭了吧。”
“这个样子,萍还愿意跟着你?”
法善一时间不懂项芹是指萍还是平,但无论如何,总是宽容慈悲地对他付出一切。
回想起项平的体温,他不愿再见到那冰冷、失去血色的躯体。
“我,不愿再度失去。”
这话出乎项芹的预料,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法善。
“我想,你忘了你是为何而来。”
法善怎么会忘,那是他留在人事三百年的目的。
“这两者,并不相违逆。”
在非得下决定的时刻,他不会犹豫,应该不会。法善骗不了自己的犹豫。
“那么,请你好好珍惜。”
“但望不负所托。”
项芹不再理会站在客房门前的法善,径自走入自己的绣房,关上门的刹那,才想到忘了问刚刚那阵翅声究竟是怎么回事。虽自白柔那听闻项平遇袭的始末,但方才那若是蝉精雷冥,那么项平启不仍要担忧姓名安危?
现在看来蝉精还顾虑法善,若是哪天他豁出去,难保法善真能守住项平一命。莫非,婶婶所说的一命换一命,最终会是这样的结局,法善以自身挡下蝉精危及平姓名的一击?
项芹摇头,暗笑自己怎么了,一定是听过话本,也跟着胡思乱想起来。心中却不免念着,若是这样的进展,也就不需让项平抉择,是该要留自己,还是留法善的命。
“总之呢,就是我爹,就是你二叔啊,那时整天拿着笔墨写个没停,但整日被关着终究是会烦闷的。再加上两个孤男寡女在一起久了,难免就有些情愫……”
“肆辰,这可真不像你,什么时候听你说故事说的吞吞吐吐的?”
项平坐在床上,休息了将近二十天,精神与气色都好多了,终是得到白柔的首肯,不需再喝那会昏睡的药。项斯辰也就趁机来探望项平,自然也知道项平一定会想听听错过的话本,但其他故事就罢了,这篇属于他父母亲的,是怎么讲,怎么拗口。
“真是,我拿文本来给你看好了,我可不像那个老不修,大刺刺讲自个儿的情事还不会害臊。”
“就把他当别人的故事说,不就得了?你也可怜可怜我,动不得也就罢了,还丢几本书让我自己闷在房中啊?”
“那你找别人念给你听。”
“我们家谁有这个空?”
项平先前也顾虑全天照料在他身边的家人,但一听他伤愈合完全,他们就真得放心到只送三餐来摆着。他婶婶可还有说几句:“少些剧烈动作,不能提重物”等等的交代啊。
但若是这些当撒娇要求家人的照顾,项芹一定毫不客气的说:“都跟你说不能做那些事了,每人逼你还自己乱来,是你活该。念书给你听?开什么玩笑,你可以自己起身了吧,我可还要工作呢。”
除去项群与项芹,家中的两劳识字不多,年纪大眼力也差了,他怎好意思去劳烦老人家,而法善……想来羞愧,要是他与法善单独相处,多半很难仅止于听他说话本。思绪及此,项平的脸微红,所幸项肆辰还为了该不该继续说,而对着窗外伤脑筋,没发觉项平的不对劲。
项肆辰自然想得到项家人的性格,虽然无奈,还是决定简短地说完狐会的故事,叹着气说道:“我知道啦,不过我不会像说书先生那样全本说。不过,我想故事的发展,凭你听了这么多,也不难猜不是吗?”
“就算是浮烂粗俗至极的也好,反正我现在是无聊死了。再说,我想听的不只是故事,而是二叔与婶婶的年轻岁月。”还有,偶尔提及的侩人。真要说来,亲自问婶婶不是更直接明了,亦或是,法善本人。
若有所思的神情,让项肆辰以为项平坐累了。
“你要是累了,就躺下来听吧?”
项平连忙摇头,说道:“就是躺太久,身体才僵着累了,我还想起来走走。”
“千万不要。要是我在这时,让你出什么问题,我不被项芹宰了才怪。你就乖乖听故事吧。就说啊,我爹……算了,就叫他狄场,这样比较像外人。他们就这样躲了几年,狄场毕竟是年轻气盛的男子,白柔你也见过,是相当漂亮的美人,所以,自然而然,就有了关系。”
项平忽然想起罗可莉,他与罗可莉间的相处,从来不曾逾越于礼。现在想想,那不是顾忌男女授受不亲,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想那样亲近罗可莉的欲望。明明认为自己非常地喜欢她,喜欢她的笑脸,喜欢她说话、唱歌的声音,喜欢与她谈论事情,却不曾有过想搂她入怀的冲动。
这么一想,项平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本来就只喜欢男人了,但不容他对这个疑问多做讶异,项肆辰的声音再次拉回他的思绪。
“一天,狄场对白柔说:‘我不能让狄家无后,我娘生前也很喜欢你,拜托你生下狄家后人。’狄场听了、写了那么多妖怪故事,当然不会不知道白柔现在是不可能替他生下孩子,这就是要她上风道祈求成|人。但若没了法力,她又该怎么守住狄场,甚至狄家的血脉呢?
狄场说:“过了这些年,外头只怕早把他忘了。”
白柔反道:“果真如此,那么小少爷也可到外头寻找真心喜爱的女孩。”
项肆辰说到这,别扭地搔着头说:“接下来就是些,明明你请我愿,却有在心口难开,导致误会连连,然后误会冰释后,两人确认彼此心意的桥段。”
见项肆辰这般难为情的模样,项平忍不住嘲笑几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以后这故事,可会被水兰城的茶房一传十、十传百地说下去。”
“别说了,我想到我娘看着这几段话本,欲拒还休的模样,我多想出外流浪,让他们俩重温那段岁月。”
项平这时突然相通一件很重要的事,认真地盯着项肆辰。
“怎么,突然这样看我?”
项肆辰抹着脸,以为有东西沾上了。
“听了这么久,我怎么都没想通,原来你出身名门啊,你是狄家唯一的后人。”
“是啊,不过还不是一样种田吃饭听说书,没什么特别的。”
项肆辰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所以接着说狐侩的故事。
“本来白柔是很犹豫的,因为若是没有法力,别说他该如何帮助二十多年后出生的婴孩,以及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法善,就算该如何藏住狄场都是问题。但人的寿命有限,可不能让狄场等她。但这些问题,当他发觉所占之地主人的儿子是何人,所趋之女为何者后,就解决了一大半。
那农地主人的儿子,是狄场以往的玩伴之一,那新婚妻子,就是狄场曾将她手绢藏起的丫环。那少主人之前到外地当铺当学徒,所以这些年都不在水兰城,以至于白柔都没发现。白柔是喜也有忧,虽有熟识的人,但也担心他们不愿帮忙,或是害怕会牵连到他人。所以时常化为狐形,观察两人的言行,终在一天让她听见他俩谈论着狄家。
听闻两人都是挂念后,白柔便决定向他们说明白,也的确不负所望,他俩可光明正大地拥有在项家土地上的屋子,并且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