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方少年游-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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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琉璃火?”初一低低地重复一声。
“小巧轻盈如雨滴,引爆后威力无比,爆炸延绵不绝方圆百里夷为平地,色彩绚丽之极有如空中琉璃塔顶,是以冠名琉璃火。”
聂无忧似乎已经猜测到初一在想什么,淡淡续道:“箱子里正是琉璃火。”转眼阮四惊呆如泥塑,只有初一静止如水端坐椅中。他也似乎渐渐明了一个想法:初一这般貌不惊人少年,为何引起自己注意,不仅如此,辟邪中人也一直紧盯他不放。
正是他的沉着安静,他那内敛不可察觉的气息,平静得让人忽视。
阮四看着聂无忧,仍然没从那种悸动中回复过来。他突然想起先前初一的询问:阮四,你为什么来这里?那语声里如其说是疑问,还不如说是更多的叹息。
原来初一早已明白辟邪山庄草菅人命的本性。
他即使不明白箱子中确切装的是什么,但是他谨慎地托起避开草丛,不抓不踢,足见他的小心甚微。
这个人如此沉默聪明,难怪赵老爷一直要我与他随行盯紧。
阮四随着众人沉默许久,看向初一的眼里有着微微的光:这个人到底是胸有成竹还是如他所说死不足惜?
不待阮四的沉默,聂无忧一字一顿开口:“龙纹剑。”
“雪公子手下分成三路袭击清水村尾,被院中青羽鞭和闻讯赶来的青龙镇人打退。雪公子突然出剑重击青羽,连人带身后锦盒一起抓起。那个小姑娘和杨姓少年被缠住,影子冷琦突然出现凌空抢夺锦盒,雪公子卷起青羽飞走,只留下两派众人尸首。龙纹剑还在锦盒内,现在在冷琦手里。”
“冷琦看来一直混在队伍里,这几日并未离去。”初一看着阮四,“他一直在看着我们。”
“只是不知孤独镇主为何不亲自前来押送?”阮四也在揣测此行众人的目的。
初一看着聂无忧笑得一派淡漠开心,平静地说:“不,孤独镇主只怕也在这里。”
经过一天一夜地苦战,初一这批人心里想的恐怕都是一般:这样无止境的争战估计无法停止。
每人各司其职,在各自扮演的角色上兢兢业业出演,如履薄冰。
无人知道隔壁住的到底是谁,对自己是否有利,无人得知任务的目的,仅仅揣测一些端倪。
好比长风镖局的镖头赵前,在夜间折损了镖局六名镖师后,渐渐地按捺不住急欲先行。
夜里刮了一晚的大风,吹得镖旗东倒西歪,一层稀稀薄薄的黄土落在长风镖局的镖车上,可赵前对这丝毫不在意,在凌晨众人熟睡之时招呼剩余手下偷偷出行。
手下钱二见大家走了很远,才挺直了猫着的身子,对着副镖头一阵猛夸:“还是镖头想的周全,把马和车轮上都裹了黄草,走起来才顺当。”
赵前看来心事重重,仍然弯腰低头大步朝前:“快走快走。还没离开清水山山麓。”
天蒙蒙亮,路边萧瑟的村庄城墙都是一种冷淡阴郁的色彩,延绵开去,远处秋水寥落寒山凄清,晦涩的林间寂静无声。
“唐十一,你以为你能逃得走吗?”
长风镖局众人听到惨淡冷漠的语声阴恻恻地响在晨间林中,个个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
一株白杨树枝上轻飘飘地立着一道黑影。
漆黑的双目闪耀着凌厉冷酷的光芒,眼睛细细地眯起,和苍白的脸色配合在一起,说不出的尖诮嘲弄之意。
钱二抬头看了看这个长得像地狱修罗般俊美的少年,紧了紧口水,鼓起勇气问道:“你是谁?为何拦阻我们长风镖局?”
黑衣少年又露出那种讥诮的笑容。
“箱子留下,人也留下。”他冷冷地说。
“什么箱子?”钱二一阵张望,只见众人都是迷茫的神色,唯一的镖头赵前又低头不语。
树林中响起一阵尖尖簌簌的声音,像风吹动了碎木流丛,随着风声渐息,镖车四周的镖师已不见人影。
赵前眼疾手快,高大的身躯急速跃起,眼睛里掠过的全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在刚才那阵风里,林间、草叶、地上均伸出细细麻麻的不易察觉的天蛛丝,像蜘蛛攫取食物般,所黏上的身体来不及闷哼一声就被拖入暗处。
赵前莆一发动身形,树上的少年嘴中缓缓流淌出一曲简短的乐声。赵前在空中交换了几种身影,听到这种笛声时身子突然重重地跌落在地上,心里的愤怒、恐惧、仇恨一瞬间涌上他的眼睛,像头困捕的兽在网中嗷嗷低吼。
立于树枝上的少年根本一丝未动,只有衣抉飘飘在天地晨昏光线变幻中淡淡飞舞。
赵前噬血的面孔渐渐扭曲:“冷琦,你好手段,好……”
冷琦冷冷地看着地上匍匐的身体,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热度。
“唐十一,血蛊的滋味好受吗?杀你不需要我动一根手指。”
赵前五脏六腑火烧一样,血液里急升的燥热让他疼痛难当,他努力控制蜷曲的身体,颤声问道:“你怎么看出我是唐十一?”
“无论身形、声音、武功、喜好都看不出破绽,唐门之变后你居然按制心思潜入长风镖局中伺机反扑,漏网的唐五、唐七、唐十一、双唐棍等人少主岂能不知?一只箱子就能把你们全都诱出一网打尽!”冷琦黑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冷厉的光,“昨日李敬唐旧部化身黑衣人来袭,你们唐门弟子尾随夹击,目标就是找出琉璃火夺走箱子,可是你疏忽了一点。”
赵前的脸抽搐变形,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他嘶声一吼:“是什么?”
冷琦讥诮冷漠的笑容森然再现:“昨天你守在木箱旁,仅仅抵挡了十三招就支撑不住,露出败象,真正的赵前是至少可以走过二十招的,你太心急了,唐十一。”
地上的赵前眼神涣散,神智似乎渐渐丧失,身子匍匐定住,背部微微颤抖。
“你一松懈,唐门即知箱子在哪里。还有昨晚喻雪夜袭,你趁乱偷换了箱子想连夜送出,惨死的镖师尸首你看都未看一眼,只能说明你不是赵前!仗着唐门能解百毒的功力,以为偷龙转凤就能逃出生天?你哪里能料到先前给你们吃的不是毒药而是苗蛊?这血蛊闻音舞动,吞噬宿主血液,毒素游入内脏,你顷刻就会毙命。”
浓浓的讥诮之音刚落,微微颤抖的人已完全静止。林中落入丝丝缕缕的光线,树上少年的容貌明亮可见,地上残留的还是大片大片的阴影。
天亮了。
等初一一行人出现在路途上时,赵前等人的尸首还在杂乱的地上呈现着。
“怎么不走?格老子的!”赵老爷又在嚷嚷着。
阮四正待翻动赵前尸体,初一出声阻拦:“不可。”
阮四看着那个疾行而来的少年,挽了袖口俯下身,细细地查看了下尸首,回头轻轻说:“有毒。”
阮四淡淡的脸色,扬声说道:“老爷,路被阻了。”
“绕过去!”赵老爷已经开骂了。
阮四和初一对望一眼,默契地走回马车落座。阮四一提缰绳,马蹄“希聿聿”抬起,小心地转过马头,朝树林深处走去。
初一坐在阮四的旁边,闭上了眼睛。他的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微晃动,脑袋一点一点地朝着阮四那边靠去。
“听我说,你不要说话,一切如常。”耳畔传来初一极轻的声音,他靠在阮四肩上,嘴唇未动。
阮四淡淡地抿着唇,同样用“传音入密”方法回应他:“你倒是谨慎。”
“没办法,公子在后面。他是负责监视我们的。”
“什么事情。”
“赵前身上的毒不一般,不是唐门或者江湖中的毒,因为全身如常,毒素在血液里没放出来,一定是苗疆一带的密蛊。”
“嗯。”
“我如果没猜错,我们在辟邪吞噬的药丸就是这样的。”
马车微微颠簸了下,车厢里的公子轻轻咳嗽一声。
“阮四,不管怎样,我们现在逃不了了。”耳旁的初一似乎长叹一声。
“我不逃。”阮四淡淡地说,“要走你走。”
初一沉默了会,继而说道:“我不愿意别人操纵我的命运,我似乎一直没有自由地活着。”
道路上是轻缓而过的风景林,马车座前的两个少年都没有说话。初一好像睡着了,阮四稳当地驾着车,偶尔只闻马儿的一两个响鼻。
“我有个残疾的妹妹,我有求于辟邪少主。”
过了许久,阮四才用传音说了这样的两句话。
“辟邪少主未必遵守诺言。”
“不,你有所不知,他应诺的事情从来都是实现的,只要你有命拿。”
初一沉默着,他记起了情报上所写的阮氏一族百年无人支撑,处于风雨飘零之期。也明白了每人来这里必是提着性命来赌,除了他别无所求。
身后伸来一只白玉般的手,提着初一轻轻地跌入了车厢。
初一并未抵抗,只是垂着眼,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两腿之上,靠着车壁坐着。
聂无忧看着他这幅模样,微微笑着,像淡淡的晚风吹动了沉沉的暮霭,清丽随和。“初一昨晚没睡好?”
初一并不看他的笑容,仍然看着自己的双手:“嗯。”
聂无忧的笑容像朵盛开的花:“可是我占了初一的床铺?”
“不敢,是初一没将就好。”
聂无忧可能开心至极,笑容还未发出就转而轻轻咳嗽。一边咳还一边紧盯着初一,温柔地说:“初一事成之后随我回庄吧!”
初一的眼睛抬了起来,他径直盯着聂无忧的眼睛,对着一双幽深黝黑的眸子,里面闪着真假难辨的光芒。他淡淡地说:“不去。”
“那岂不是很可惜。”聂无忧轻轻地说,“这么有趣的人不陪我,山庄里的日子多么无聊。”
9。惊鸿
幽州位于燕云十六州中下部,山高势陡,东西走向的山脉隐隐藏在半山层生的白云之中,以卧虎藏龙之姿成为武、儒、顺三州的天然屏障。
初一一行人赶至幽州时,已是自离开辟邪之日后一月有余。过了上京后,一路延绵不断的战火流寇侵扰,商旅队伍历经几次袭击后渐渐冲散,到了最后,只剩下初一,阮四,聂无忧,马连城,赵老爷及夫人小姐。
初一每日沉默寡言,低垂着眼睑不动声色,心里却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喻雪绑走青羽后青龙镇人第二天就消失不见;隐藏在暗处的冷琦看着每日任务少年减少并未行动;真正留下来的才是任务有用之人。
赵老爷命令大家弃车步行上山,马连城却一马当先轻巧地踏山而行,中间是弱不禁风的夫人小姐,聂无忧等人,初一和阮四自然殿后。
初一抬头看着暗无天日的树林,有些叹服自然的造化。幽州的冬天干燥寒冷,在这盘根错枝的森林中丝毫未现,有的只是冲天而上的遒劲古木,尖攒的树叶直直指向响遏的苍穹。
走走停停用了大半天,才翻过第一个小山岭。赵老爷不急,身后的众人自然也不急。
眼看着来到第二个山陵顶端,初一发现前面的马连城居然提着马回来了。他那身紫色长袍在着幽暗的山林中鲜艳无比,一手稳拉缰绳,一边身子微微下伏告诉赵老爷:“前面是处断崖,有二十丈开外,底下是无尽深渊。”
说完站立一旁不再言语。
一路上骂骂咧咧的赵老爷这时却挺直了身躯,双眼直视前方幽深林丛,沉稳地说:“两边都是断壁无任何攀援之处,无人能过,我就送到这里了。”
听了他的话,奇怪的是没人惊诧或是出声,大家都沉得住气。赵老爷双手一拱:“多谢先前马王施以援手,他日再会,赵某有事先行。”
他大步凛凛地越过众人,带起一阵风。眼角扫到初一身上时,对他咧嘴一笑。
初一眼角一跳,心里默然念着:“赵勇……”
靠着树干休息的蓝衫赵小姐突然软软地直起身,摸出个焰火,“嗖”的一声送上了天上。
初一抬头追着焰火的尾烟,在一片干净晴空里,亮成个蓝色的小点。
有阵微微的风掠过高高直插云天的树林,轻微流转,初一察觉到是从西而来,他不禁看着上空凝滞不动的白云,突然想到:“不对,不是风。”
一道雪白的身影如水上惊鸿,冷漠飘逸,自西而东掠向前方。他似乎是浩渺烟波上的白鹤翩然飞舞,两臂伸张御风而行,只余下人前眼角的一袭淡淡袍底,两三下人远去了,形成极其清淡的风尖在树梢上流动。
初一凝神一瞥时,看到了一张毫无瑕疵的侧脸。
如缎黑发束在脑后,映衬着白皙胜过玉质的脸庞。眼神冷冽直视前方,冷漠如霜,锋利似刃。
那种强烈的冷酷那抹夺目的白色,搅动着深幽古朴的苍穹之顶,气势的凛冽胜过九五之尊,让芸芸众生无不侧目难忘。
那道疾驰的背影居然掠过众人之上,霎时一个起落再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