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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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王守文返回书院,谢慎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独自抄誊起王守仁的笔记来。
大师不愧是大师,就连一手小楷都那么工整清秀。这样俊秀的字会在考官阅卷时增加很多好感,谢慎感慨之际也觉得自己该好好练练字了。
王阳明的读书笔记很多,足有厚厚一本。
谢慎抄誊了没多久便觉得手腕酸乏。
一旁的王守文凑过身来,笑吟吟的说道:“谢贤弟,你是不是抄誊的累了?要不我帮你誊写吧?”
谢慎知道他是想借机览阅王守仁的笔记,但也不说破摊开双手道:“那便有劳守文兄了。”
喝水不忘挖井人,若不是遇到王守文,谢慎也不会与王阳明结识。谢慎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便送给王守文一个顺水人情又有何不可。何况王守文替他抄誊笔记,谢慎也省得劳累受苦。。。。。。
王守文闻言大喜道:“那我现在便开始誊写!”
趁着王守文誊写笔记的工夫,谢慎推门而出到院子里散步。
山色空蒙雨亦奇,由于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远处的山峦更衬显得清秀。
谢慎不由得感叹,绍兴余姚真是个好地方啊。好山好水,人杰地灵,这才会出这么多的大师,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这些大师一样青史留名。
踏着青石板路走到学堂,见一少年正在朗朗读书,谢慎颇感兴趣的凑上前去。
“小兄弟,都下学了你还在读书?”
那少年长得颇为俊秀,放下手中书本淡淡道:“读书又不是只有在进学期间才可以,父亲大人常对我讲,只有时刻温书才能领会圣人教化。”
谢慎点了点头道:“令尊所言极是,方才是某唐突了。咦,不知令尊是何许人也。。。。。。”
听到这里,那少年颇为得意的拍了拍胸脯道:“家父是成化十一年的进士,现任翰林院修撰。”
谢慎闻言如遭雷击,不会这么巧吧。他若是没记错的话成化十一年的状元不就是谢迁吗!
谢慎倒吸了一口凉气,颤声道:“那小兄弟你一定是谢丕谢公子了?”
少年挠了挠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谢丕?”
谢丕的奇怪也不无道理。毕竟虽然他的父亲谢迁高中状元,又是翰林院修撰,可谓远近闻名。可谢丕不过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被人直接叫出姓名真是奇了。
“这可说来话长了。”
谢慎感慨一声,这谢丕虽然跟自己年纪相仿,境遇却是大不相同。谢丕是根正苗红的四门谢氏子弟,老爹又是谢迁,科举高中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谢慎没有记错的话,谢丕是弘治十八年的探花,与谢迁父子鼎甲,传为美谈。
也就是说即便抱不上谢迁的大腿,谢丕的大腿也是可以抱的。此君最后官至吏部左侍郎,也是出将入相的强人啊。
“在下谢慎,比丕贤弟年长一岁,叫你一声贤弟不为过吧。”
谢丕这下彻底懵了。此人非但知道他的名姓,竟然连他的生辰都一清二楚,而且此人也姓谢,不会是哪处的远房亲戚吧。
谢慎此刻已经处于狂喜的状态了,他灵机一动拉着谢丕的手道:“不如我们在这书院之中成立一分堂,互相之间可以探讨考校学问。”
谢丕点了点头道:“这是好事啊,还听慎大哥的。”
谢慎心道小孩子就是好交流,他虽然也是十二岁的身体,却是二十多岁的灵魂,谢丕当然跟不上他的思路。
“今日春雨朦胧,空蒙如奇,不如便叫空蒙书堂吧。”
谢丕歪着脑袋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这个名字好,慎大哥真是大才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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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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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看来,谢慎来到大明弘治朝后的生活很顺利。虽然也不免有恶公子欺凌这样的烦心事,但谢慎都狠狠的进行了打脸回击。最重要的是谢慎结交了王守仁兄弟,谢丕这样的潜力股。又得到了吴县令,孔教谕的青睐,前途直是一片大好!
不过谢慎也不能掉以轻心。毕竟余姚是科举强县,想要在这样的县里拿到县试案首,还是要有足够的硬实力的。虽然谢慎前世阅读过无数篇明代状元写的时文,可谓拿来即能用,但覆盖面毕竟不足。要想确保万无一失,四书五经,朱子集注还是要通读的。题目就从里面出,不做到烂熟于心怎么能行。
除此之外,谢慎每日根据学堂中孔教谕的授业检查自己的薄弱项,并对照王守仁所写的笔记进行巩固训练,一个月下来可谓收效颇丰。
至于空蒙学堂,也起到了应有的作用。谢丕和王守文的儒学底子都不差,甚至比谢慎还要好上一些,有他们在一起研讨,谢慎的提升很快。
这一天十日课业已结,恰巧到了休息的日子,照例众学子有五日的假期。谢丕约了王守文和谢慎去城西醉翁楼吃酒。王守文是世家出身自然不觉得这有什么,谢慎却是大喜。一连数日在书院,饭菜早就吃腻口了。现在谢丕主动请他们这些空蒙学堂的学子去吃酒岂不美哉。
说是空蒙学堂不过三人耳,他们一齐上了谢府的马车,朝城西疾驰而去。
余姚城并不大,很快马车便停在了醉翁楼前。
谢丕,王守文,谢慎依次跳下马车,在小厮的伺候下进入了酒楼。
醉翁楼是余姚城最大的酒楼,接待的大多是本地的豪绅士子。这种地方的小厮最是看人说话,见来人之中一个是四门谢氏的嫡公子,一个是上塘王氏的小郎君自然配上笑脸,恨不得从眼睛里挤出几滴蜜汁来。
而谢慎显然是属于较被忽视的那一个。不过他与二人是同行,那小厮多少有些顾忌也不敢表露出太多不屑。
小厮在前面引着,在一处靠窗的雅间旁停了下来。
这雅间开的是内窗看的是园景不是街景,故而极为幽静。
谢丕十分满意的指了指窗外的景色道:“慎大哥以为此景如何?”
谢慎淡淡道:“景好人更好,能与二位同坐一桌共饮佳酿,什么风景都是极好的。”
王守文拍手赞叹道:“慎贤弟说的极是,咱们兄弟三人能够结识那是天大的缘分,什么景不景的,根本不重要!”
小厮麻利的将酒菜端到雅间一一摆盘,恭敬道:“几位公子请慢用,有什么需要尽管招呼。”
谢丕挥了挥手,小厮识趣的躬身退下。
那小厮离开后,王守文有些不悦的说道:“这些贱民最是龌龊,你见他看慎贤弟的眼神了吗,就凭他也敢瞧不起慎贤弟?”
谢丕皱眉道:“这样的人见识也就这么短浅了,慎大哥没必要跟他置气。”
谢慎心里倒是完全没有跟那小厮置气。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在明代寒门子弟还有一丝鱼跃龙门的希望那就是科举。
只要能够考中功名,就可以做官从而光宗耀祖,成为统治阶级的一部分。即便只获得了秀才功名,在平民中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免除一切徭役赋税,可以享受见官不跪的礼遇。
而那些底层的杂役却是绝对没有希望的,他们只能在蝇营狗苟中粗重的喘着气,苟活下去。
读书人就是这样的,旁人向你投来的目光完全会因你的地位而发生改变。
他们可以讥笑着呼喝百无一用是书生,也可以敬慕的感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一切的决定因素就是功名二字。
多少人被功名所误,图的便是考取功名后享有的特殊待遇。
“不说这些了,喝酒!”
虽然他们三人最大的不过十三岁,但在大明朝这个年纪喝酒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毕竟不少农户家的孩子十五岁就娶妻生子了,十三岁在余姚已经可以被看做半个大人了。
这些书香门第的公子早就尝遍了人间美酒,饮起酒来虽不能称为千杯不醉,两三杯下肚还是不会有任何醉意的。
谢慎更不必说了,他前世不知喝过多少高度白酒,喝起明朝的这些所谓烈酒就和过家家一般轻松。
便在三人开怀畅饮,好不快哉之时却听的门外一阵吵闹声。
但听嘭的一声,那随侍的小厮竟然从门外被踢飞了进来,狠狠砸在了酒桌上。
“哎呦,疼死某了。”
那小厮许是伤到了腰,痛的连连打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流着,场面极为尴尬。
谢慎被吓了一跳,刚想起身看个究竟,十几个身着短打的壮汉便围了过来。
谢丕和王守文纷纷站起身来走到谢慎身边,他们今日是来吃酒的故而并没有带太多的随从,但二人并不担心。以他们的家世背景,这余姚城中还没有几个人敢动他们。
隐隐从这十几名壮汉身后传来一阵奸笑,谢慎不用想便知道定是孙若虚无疑了。
“巧,真是巧啊!”
孙若虚摇着折扇一摇一晃的走了进来,脸上写满了得意。他今年已经十四,身材发育的又早已经和成年男子没有什么分别。
他摆了摆扇面,笑吟吟的说道:“谢慎老弟你在孔教谕那里可还过得舒坦。”
谢慎自然不会怕他,冷冷回道:“自然比在刘老夫子那里过得舒坦了许多。怎么,烛湖孙家的大少爷过得腻了想来三味书院进学?只是不知能不能过了入学考校这一关。”
面对谢慎的冷嘲热讽,孙若虚再也忍不住了。
他冷哼一声道:“本少爷懒得在这里跟你继续耍嘴皮子,你上次在县尊面前颠倒黑白,害得我家老管事被杖责,你说怎么办吧!”
谢慎连连冷笑:“这谢某可不明白了。案子是县尊断的,结果怎么会被谢某左右,孙公子的意思莫非是县尊断案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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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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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孙若虚被谢慎气的一时语噎,竟不知道该如何还击。
这小子言辞犀利,句句诛心,孙若虚虽然气的直跳脚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休要再混淆是非,今日本公子便要好好教训你一番,叫你看看在这余姚是谁说了算!”
孙若虚显然已经气急败坏,不打算跟谢慎再废话,当即挥了挥手,示意家奴上前暴揍谢慎。
“咳咳,若虚大哥,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谢丕毕竟出自名门,面对紧张的局势并没有慌乱阵脚,而是向前一步,试图和解。
烛湖孙氏毕竟也是余姚三大家族之一,谢家和孙家撕破脸皮,对双方都不好。
孙若虚皱了皱眉,谢丕是谢迁的次子他是知道的,谢迁如今在京中圣眷正隆,得罪谢家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
便在这时一旁沉默不语的王守文也是沉声道:“慎贤弟与你想必有什么误会,不如便给我王家一个面子,就此翻过吧。”
起初孙若虚没有注意,待他定睛一看,只见王华那老匹夫的儿子王守文也在谢慎身边。王守文虽然不如他兄长王守仁强势,但毕竟也是王家的种,若是孙若虚为了教训谢慎得罪了谢、王两家,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该死!
孙若虚虽然心中不愿,但审时度势之下也不得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其实他真正惧怕的并不仅仅是上塘王氏和四门谢氏的名头。毕竟名头这个东西是虚的,便是百年世家,千年世家,当朝如果没有足够的背景,也没有什么话语权。偏偏王华那个老匹夫和谢迁都是成化朝的状元,且都在京中身居高位。
百年世家加当朝大吏,这两项加在一起,便是孙家家主站出来都要退避三舍,何况孙若虚这个连秀才功名都没有的童生。
“今日是看在你们两家的面子上,我才放谢慎这小子一马,下次不要让我再看到他!”
说完孙若虚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一孙府恶奴见孙若虚离开,纷纷转身跟着退出了醉翁楼雅间。
谢慎耸了耸肩道:“不过是个外强中干之辈罢了,若不是托着烛湖孙氏的名头,此子将一事无成。”
王守文和谢丕则是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们虽然家世背景都不比孙若虚差,但刚刚毕竟孙若虚一方人多势众。万一孙若虚真的气昏了脑子,命家奴把他们暴揍一顿,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办法。
毕竟两人都是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面对十几名恶奴,直是毫无胜算。
“慎大哥,你刚刚可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啊,某真是佩服。”
谢丕冲谢慎抱了抱了拳,发出了由衷的赞赏。
一旁的王守文也道:“是啊,慎贤弟,你刚刚颇有荆歌刺秦之风。”
谢慎没好气的白了二人一眼,笑骂道:“哪有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