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首辅-第30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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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蕙兰居的老鸨儿早已与李泰相熟,陪着笑脸凑过身来道:“哎呦,这不是李大人吗。您可是好久没来了。怎么,莫不是把我们萱儿姑娘给忘了?”
李泰今夜只穿了一件便袍,为的就是不被人认出身份,听那老鸨儿一口一个李大人叫着,不由得皱眉道:“这几日公务缠身,不便前来罢了。还有,你不要再喊什么大人大人,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来了吗?”
老鸨儿被教训的一愣一愣,怯怯的道:“奴家错了,老爷快去吧,萱儿姑娘可是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呢。”
李泰最近因为和赵孟庆撕破脸,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好不容易抽身前来蕙兰居自然希望能够与佳人共度良宵,好好发泄一番。
“嗯。”
他甩了甩袖子,催步朝院内走去。
和一般的青楼不同,蕙兰居是由多个小院子组成的。
红阿姑和头牌姑娘都能独占一个小院子,而一般没什么名气的姑娘却得两三个,甚至三四个人合住一间院子。
林萱儿作为蕙兰居的头牌,自然是独占一处院子。
因为李泰时不时的打赏与她,更让林萱儿把院子装点的壕气逼人。
刚一进院子,他便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由得闭上眼睛慢慢嗅着。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过了良久,一只素手搭在了他的肩头,并向他的脖子滑去。
肌肤如凝脂,丝丝润滑。。。。。。
李泰猛然睁开眼睛,一把将伊人搂入怀中。
“美人儿,是不是想死我了?”
这奇异的香气不是来自于别处,正是林萱儿身上散发出的。
李泰拼命的嗅着,整张脸几乎都贴在林萱儿胸口。
虽然是千人骑万人尝的红姑娘,但林萱儿还是面色一红道:“大人怎么这么性急,奴奴还未梳洗呢。”
李泰十分不舍的抬起头来,幽幽道:“美人啊,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有多难熬。怎么到了你这儿,还要吃闭门羹呢?”
“瞧大人说的,奴奴对大人的心意还用说吗?奴奴这便去沐浴,等洗净了身子再来侍候大人。”
李泰虽然心中不愿,但也不好用强,只得不情愿的点了点头道:“快些去吧。”
林萱儿莞尔一笑,扭头去了。
李泰遂独自一人坐在石凳子上,倒了一杯黄酒品了起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从里间传来一声惨叫,确是那林萱儿的声音。
李泰心中一紧,连忙起身拔腿往里间走去。
“萱儿,发生了什么?”
见无人回应,李泰犹豫了片刻还是一脚踹开了屋门。
一进屋子他就被氤氲的水汽湿了眼,揉了揉兀自往里走去。
屋中满是水汽,李泰看不清楚,急声道:“萱儿,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了?”
走了十几步,他方是看见一只木桶。
木桶里灌满了热水,里面洒满了花瓣,林萱儿应该就是在这里沐浴的。
可是现在木桶中并没有人,李泰环顾四周发现林萱儿的外衫小衣还挂在架子上。。。。。。
这真是太奇怪了。
李泰又向木桶里探了探身子,想发现些蛛丝马迹,却在这时一只手破水而出抓住李泰的衣襟就往木桶中拽去。
李泰没有丝毫的防备,被这奋力一揪直接仰头栽进了木桶之中。
他拼命挣扎,但双手被人钳制住如何能发力,两只腿在木桶外不住的蹬踏着,却是徒费气力罢了。
过了没多久,李泰便不再挣扎,整个人像一摊软泥似的划入木桶中。
一个身着夜行服的黑衣人蹭的从木桶中跳了出来,把李泰的衣衫剥光拧成一团丢到一个黑色布袋中。
接着他又探身到木桶前把李泰的身位调整了一番,让其看上去就像是溺死在木桶中一样。
一切办妥后,他满意的点了点头,拿起黑色布袋摸出了屋子。
。。。。。。
。。。。。。
第五百六十二章 水未落,石未出【4000字二合一大章】
临清同知李泰死了,死的透透的。
当青楼的杂役在木桶中发现赤条条的死尸时直是惊呼出了声。
紧接着整个临清都知道了这个可怖的消息。
顾鼎臣自然也是。他得知李泰被刺杀的消息后先是震惊,随后震怒,紧接着勒令知州赵孟庆严查此事,并给赵知州定下了十日的期限。
十日内,若是赵孟庆不能查出真相,抓获凶手,那么他将被一同治罪。
赵知州拍着胸脯作保,说一定会谨遵钦差大人的命令,将凶手缉拿归案。
他也确实表现出了极大的工作热情,勒令三班衙役全城搜查,最终抓获了一个面上有刀疤的铁匠。
按照赵知州的话说,一切线索都指向此人,他必是杀害李同知的凶手。
顾鼎臣当即前去大牢提审,那铁匠自然一直喊冤。顾鼎臣觉得此事疑点重重,便质问赵孟庆怎么回事。
赵知州哭泣道:“钦差大人若是不信下官,就把下官革职查办吧。但钦差大人请不要怀疑下官的职业操守。”
顾鼎臣:“。。。。。。”
“本官并不是怀疑你,但你说一个铁匠刺杀了李同知,总得拿出些证据吧?”
“钦差大人说的是,下官敢叫衙役拿人,自然是找到了证据的。据那青楼的老鸨说,这铁匠陈三那晚确实去了青楼,还点了几个姑娘。。。。。。”
“捡紧要的说!”
顾鼎臣不怒自威道。
“是,是。”
赵孟庆继续道:“钦差大人您想啊,一个铁匠出入青楼是件极为不寻常的事。以他的财力要在青楼消费一晚恐怕不破产也得掉块肉啊。那么他为何突然出现在青楼?”
赵孟庆的诱导显然起到了作用,顾鼎臣沉思了片刻道:“照你这么说,此人确实有很大嫌疑。”
至于这铁匠喊冤,其实并不能说明什么。任何凶手在案发后都会拼命喊冤,这更多只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手段罢了。
“但一个铁匠为何会与李同知有仇?”
顾鼎臣对铁匠的动机还是很怀疑。
“这个,恐怕只能大刑伺候叫他吐出真言了。不过下官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似乎李同知和这陈铁匠的婆娘有染啊。”
赵孟庆抓来的这名铁匠当然只是一个替死鬼,但也不是随便从大街上抓来的。
他之所以选了此人,自然也对他的身份底细做了一番调查。
这铁匠陈三是临清本地人,祖孙三代都靠打铁为生,娶了一房婆娘孙氏,虽然算不上大家闺秀,但胜在吃苦耐劳,屁股又大好生养。
孙氏给陈三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的虽然清苦但也有盼头。
但一切都在一个月前发生了改变,刚刚为陈三生下女儿的孙氏被本州同知李泰李大人叫去给诞下的小公子做奶妈。
这是很寻常的事情,官宦人家的夫人一般不愿意亲自哺乳,便找百姓家哺乳期的女人做奶妈,代为哺乳。
对此,铁匠陈三并没有反对。毕竟奶妈可以收获一笔不菲的银钱,这对他们这种穷苦人家来说是很重要的。
可悲剧发生了。
孙氏去了李同知府上没两日便跑了回来,关上屋门谁也不理。
陈铁匠心疼媳妇,便将做好的饭菜端到媳妇屋子。可他几番询问都没有人来开门。
陈铁匠急了,遂一脚踹开了屋门。
一进屋子,陈铁匠彻底傻了。媳妇踢翻了凳子,上吊了!
好好的一个婆娘就这么死了,陈铁匠自然悲痛欲绝。
悲痛之后,他自然对李同知恨之入骨。
自家婆娘是去李家做乳娘后才想不开自杀的,即便是傻子也知道定是李同知对其做了什么不堪的事情。
陈铁匠确实是这么想的,但他没有证据,并不能对李同知做什么。
在派人刺杀李泰之前,赵孟庆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并做好了谋划。一旦钦差大人命其破案,他就把陈铁匠抓来顶缸。
没有人比赵孟庆更清楚,凶手不是陈三。但他要的只是陈三的动机。
任何一个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允许自己的妻子被别的男人玷污,哪怕这个人贵为朝廷命官。
陈三有足够的动机做这件事。
至于陈三前去青楼买春,自然是赵孟庆逼老鸨作的伪证。
人证这种事情,你说它是真的它便是真的。你说它是假的他就是假的,没有什么定论可言。
赵孟庆将一切操控在掌中,便是钦差也不可能立刻看出破绽。
顾鼎臣面色青一阵紫一阵,终于一甩衣袖道:“若这事情是真的,那这陈铁匠行刺李泰就不奇怪了。”
说完他便又提审了陈铁匠一次。
这次可怜的陈铁匠不明内情,承认了李同知对他婆娘做过非礼之事。
顾鼎臣大怒,当即便要给陈三定罪,认为其是报复李同知,遂潜入青楼在李同知沐浴时将其杀死。
一切都是那么的合乎逻辑,完全没有不合理的地方。
在顾鼎臣看来,李同知非礼陈铁匠的妻子当然不对,但陈铁匠因此就使用暴力手段杀死了李同知,同样是暴行。
并不能因为陈铁匠之前受了委屈,就认定他杀人的行为是正确的。
杀害朝廷命官,这当然是死罪。
顾鼎臣当即判罚陈三斩刑。
当然,这还需要报备刑部,并由刑部核准,天子勾决才能对人犯明正典刑。
赵孟庆看在眼里,乐在心中。
只要陈铁匠一被处斩,这案子就算结了。大明极少有翻案的情况出现,何况这是钦差大人亲自审的案,判的案,谁敢翻?
顾鼎臣的折子到了京师,自然递送至通政使司。由通政使司分类,送到内阁。
谢慎和李东阳是最先看到这封奏疏的。
二人皆是感到大惑不解,为什么顾鼎臣一到临清,临清就死了官,还是同知这样的二把手。
更奇怪的是,行刺同知大人的是一个铁匠。
虽然顾鼎臣将事情的背景描述了一番,谢慎还是觉得很不寻常。
“西涯公,依我看此事必有蹊跷。”
谢慎沉声道:“临清乃是钞关所在,黄河运河汇通之地,地位位置极为重要。在这种地方任官一定是有很强能力的。我看了这李泰的吏部考评,一直是中上。那么,为何他会只在临清做一副官呢?”
“这。。。。。。确实有些奇怪。”
其实李东阳想问的是这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但并没有问出来。
“依我看,肯定是李泰看上了临清知州的位子,想取而代之。”
谢慎不疾不徐的说道:“别看知州只有五品,但这临清的知州就和苏州的知府一样比别的府州实际高出了一级还不止。在临清干上三年,恐怕养老的银钱都赚够了。”
谢慎这话虽然说的直白了一些,但确实如此。
但凡跟运河扯上关系,一定有丰厚的灰色收入。
“所以我怀疑此事并非是铁匠刺杀李同知那么简单,恐怕是临清官衙之内的争斗。”
谢慎之所以这么肯定,不是因为他通神,而是因为这一切都赶得太巧了。
顾鼎臣前脚刚到临清,同知李泰后脚就暴毙,然后知州赵孟庆就立刻捉拿了凶手陈铁匠归案。一切都像是预先演练好的一样,只是走了一遍流程。
更重要的是谢慎对陈铁匠刺杀李同知的论断一点都不信。
假如陈铁匠真的要刺杀李同知报污妻之仇,那一个月前就可以动手,为什么要等到一个月后,等到顾鼎臣到达临清再动手?
这不合常理吧?这种情况下要么是选择立刻动手宰了那狗官做一回真男人,要么是干脆忍气吞声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做那忍者神龟。断然没有先忍了一个月再动手的可能。
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这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也许陈铁匠的妻子确实被李同知侮辱过,但这厮既然当时没有动手,那么做忍者神龟的可能性更大。
谢慎更愿意相信李同知的死是因为权利争斗,而最想让他闭嘴的人肯定是与其有直接利益冲突的人。
翻来覆去,谢慎也只能把目光锁定在知州赵孟庆的身上。
促使他做出这个判断的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顾鼎臣在奏疏中有意无意的提了那么一句,说之前有小吏检举知州赵孟庆强抢民女,豢养歌妓。
后来此事不了了之,但知州和同知却大打出手,甚至到顾鼎臣面前哭诉,请求公断。
这就耐人寻味了啊。
对于权力斗争,谢慎比任何人都清楚。
和朝廷内阁比起来,地方上的权力斗争最多只能算是过家家。
这些小伎俩谢慎能够一眼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