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剑法-第2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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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长叹一声道:
“生命是世上最可贵之物,你肯为我丢生命,为的是什么?”大汉说道:
“师父待我天高地厚,我为师父去死,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老人道:
“你虽从我习武,不过是师徒应有之义,有一人待交之恩情不知要比我待你深厚多少倍,我除了感激外,从未能替他做过一丝一毫的事,你说我心里是否难受千万倍呢?”他说到后来,竟然语气硬咽,不能继续。
柳鹤亭已从老人的言语之中,听出他对自己的师父深怀感激之心,大略却已了然。陶纯纯含笑,道:
“施恩者原不望报,望报者便非恩情,你和他数十年相交,若始终存着这份报恩之心,他若知道,说不定比你更要难受呢!”
柳鹤亭走到大汉身侧,道:
“令师的高姓大名,兄台可否见告?”虬须大汉十分惊诧,道:
“你连我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么?十余年前已见过你,你怎地说是初次见面,难道你要骗我么?”
柳鹤亭暗中苦笑一声,道:
“十余年前,我年纪尚幼,拜见过令师也记不清了。”
那大汉“哦”了一声,说道:
“我师父说起话来,虽然一板一眼,但我说话是风趣得很,有一日开封城中三镖局,几个镖头,不耻下问地来拜访我的师傅,我师傅恰巧去游山玩水!我当仁不让,自告奋勇地出去与他们应酬,和他们说了半天话,直把他们几个人都说得弯腰捧腹!几乎要出眼泪,还有一次……”
他挺胸凸腹,侃侃而言,言下极是得意。
柳鹤亭听他将“不耻”总与“拜访”连在一处,又将“俗务”与“游山游水”并为一谈,已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听他说到“还有一次”,生怕他还要说出一些自己的得意之事,赶快接口道:
“极是!极是!兄台的言语当真是风趣得紧。”
虬须大汉哈哈一阵大笑,突又长叹道:
“老弟,你可知道,世人常道,绝顶聪明之人,大多不能长寿,是以我也常在担心,只怕我会突然夭折而死!”
柳鹤亭见他说得一本正经,心中好笑,只听陶纯纯嫣然笑道:
“阁下虽然满腹珠玑,才高八斗,而且说起话来,妙语如珠,满座生风,但为人处世,却是厚道的很,你说是么?”虬须大汉附掌笑道:
“极是极是,半点不错——”
接口道:
“我与姑娘素……素……”连说了两个“素”字,终于想到了,接口道:
“素味平生,但姑娘说我的话,却是一句也不错,象是与我早已青梅竹马似的,这倒真是怪了!”
“青梅竹马”一说出口,柳谁亭再也忍俊不住,终于笑出声来,却见陶纯纯仍然十分正经地说道:
“你行事这般厚道,非但不会短命,而且一定会长命百岁,只等到九十七岁那年,要特别小心一些,最好不要与女子接近,过了这年,我担保你能活到百岁以上!”柳鹤亭剑眉微剔,方待说话,却听那虬须大汉已自哈哈笑道:
“九十七岁,哈哈不要与女子接近,哈哈,九十七岁时我纵因女子而死,也死得甘心情愿得很,只怕……”语声未了,柳鹤亭面寒如水,微“嘿”一声,已忍不住截口说道:
“纯纯,你可知道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陶纯纯眼皮一转,面上突地满现委曲之意,垂下头去,一言不发。
陶纯纯粉颈垂得更低,长长的秀发,有如云雾一般,从肩头暗落下来,柳鹤亭生具至性,听了那虬须大汉的言语,虽觉哭笑不得,但又觉此人当哭则哭,当笑则笑。心中所思,口中言之,不知虚伪掩饰的是性情中人,不觉对他频生好感,是以见到纯纯如此戏弄捉挟于他,心中便觉不忍!
虬须大汉上下瞧了柳鹤亭两眼,大声道:
“我与这位姑娘谈的甚是有趣,你却在旁插的什么嘴。”柳鹤亭转过头,只作未闻,目光转处,却见那威猛老人,不知何时已走到自己身后,此刻正在含笑着自己,缓缓说道:
“年轻人喜欢玩笑,本是常情,又何苦太过认真?”
苦笑数声,似乎要说什么,回首望着陶纯纯一眼,却又倏然住口,威猛老人左顾右盼,忽而望向柳鹤亭,忽而望向陶纯纯,面容上的笑容,也越发开朗,口中缓缓道:
“这位姑娘是……”
柳鹤亭干咳一声,道:
“这位姑娘是……”又自干咳一声。
威猛老人哈哈一声,连声道:
“好,好……”柳鹤亭不禁也为之垂下头去,却有一阵难以描摹的温暖之意,悄悄自心底升起。虬须大汉突也哈哈大笑起来,一手指着柳鹤亭,一手指着陶纯纯,哈哈笑道: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你们是……哈哈!”
柳鹤亭本自被他说得哭笑不得,此刻见了他的神态,又不禁为之黯然,只见他双手掩面,大步奔到方才自荒祠中的死身之前,扑地跪了下去,哀哀疯哭不止。威猛老人长叹一声,道:
“三思而行,这句话么,要哭也不要在此地……”突地背转身去,双肩起伏不止。
荒祠中传出一阵大笑之声,笑声之中,既似冷笑,又象干嚎,虬须大汉哭声渐小,威猛老人霍然转过身来,祠外人人心房瞅动,双目圆睁,祠内笑声愈见高亢,却不知是哭是笑。
柳鹤亭一步掠上祠前石阶,虬须大汉大喝一声,跳将起来,飞步跟去,威猛老人低叱一声:“且慢!”挥手一圈,数十道孔明灯光,重又一齐亮起,射向荒祠。柳鹤亭暗调真气,横掌当胸,一步一步走了进去,口见祠内还垂着的神铁前面,盘膝坐着一条人影,断续着发出刺耳的狂笑之声。
灯光连闪,祠内更见明亮,威猛老人一步掠入,只见这狂笑之人,遍体黑衣,黑巾蒙面,心头不禁为之一凛,脱口说道:
“乌衣神鬼!”
威猛老人浓剑眉轩厉叱道:
“临沂城中命案,是否是朋友你一手所为……”黑衣人却似根本未曾听见他们的言语,直管干笑大声道:
“你倾巢而出了,来到此间,难道未曾想到你家中还有妇孺老小么?难道你不知‘乌衣神鬼’一向的行事,难道你不怕杀得你满门鸡犬不留,哈哈……哈哈……哈哈——”
三句“难道”,一句接着一句,一声“哈哈”,一声连着一声,威猛老人边傲天额上汗落如雨,柳鹤亭推开威猛老人边傲天的臂膀,他也浑如不觉,瞠目结舌大喝一声,腾的扑了上去!
那黑衣人虽般坐如故,笑声却已顿住,只剩下喉间一连串格格的干呼。边傲天一生闯荡江湖,虽在激怒之下,见到这黑衣人如此镇静,仍不禁出于本能地为之一愕,但是念头在心中只是一闪而过,双掌已自闪电击出,击向那黑衣人胸前,膺窗,期门两处穴道。
他只知道这黑衣人身怀绝技,是以这两掌并未出尽全力,却留下一着极厉害的后着,但见他十指似出似伸,掌心欲吐未吐,正是意在招先,含蓄不攻,那黑衣人不等他的双掌击到,突地抬头呼道:
“饶命!”
这一声饶命,直喊得柳鹤亭、边傲天俱都为之一愣,只见这黑衣人双手蒙头,浑身颤抖,当真是十分畏惧的模样,他心中不禁既惊且奇,沉声叱道:
“朋友究竟是谁?在弄什么玄虚?”
却听黑衣人颤声道:
“好汉且饶命。”柳鹤亭足尖轻点,一掠行前,微一俯身,将刚刀抄在手中,他目光一闪,转首望去,那黑衣人狱自伏在地上,不住颤抖。背后脊椎下数第六节内的灵台穴上,似有一点血迹,仍在不住渗出,边傲天一指将他自地下提起,刷地揭去他面上蒙布,历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那知这黑衣人颤抖两下,竟吓得晕死过去。
柳鹤亭、边傲天对望一眼,此刻两人心中俱已知道,其中必定别有蹊绕。柳鹤亭手掌动处,连拍他身上七处在穴道,霎时之间,黑衣人缓缓吐出一口长气,睁开眼来,又颤声大呼道:
“好汉爷饶命,小的什么都不知道。”又回过头去,向墙上破洞处看了几眼,目光中满怖惶恐之色,生象是那破洞后潜伏着什么鬼魅一般,边傲天手掌一松,他便又扑地坐在地上。连声道:
“那些话是黑衣爷爷叫我说的,小的是个庄家汉,什么都不知道。”
边傲天见他面如死灰,嘴角发抖,和声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说来听听,只要于你无关,我们不会难为你的。”这黑衣人见他语声极是和缓,断断续续地说道:
“小的是个庄家汉,收过麦子,累了一天,今天晚上吃过晚饭,洗了脚,就和老婆……”那虬须大汉在他师父身边,此刻忍不住大喝一声,道:
“谁要听你这些废话!”边傲天皱眉道:
“三思,让他慢慢说出就是,这般骇他作什。”虬须大汉不敢言语,心中大为不服,暗道:
“他若把和老婆吃饭睡觉的事都说出来,难道我们也要有工夫听么?”那黑衣汉偷偷瞧了他几眼,见他犹在凝目望向自己,口中赶紧说道:
“小的和老……睡得正熟,突然觉得身下盖的被子被人掀了起来,俺大吃一惊,从坑上跳了起来,只看见好几个大爷站在俺炕头,俺老婆张口就想叫,那知人家手一动,俺老婆就呆住了,动也不能动。”
他心中紧张,语声颤抖,说的又是山东土腔,柳鹤亭若不留意实难听出他所说的字句。接着又道:
“这下,俺可急了,张口就骂了出来,那知还没骂上一句,嘴上就挨了一个大耳光子,当中一个人冷笑对我道:
“你要再说一句话,我就先割了你的耳朵,再挖出你的眼睛。”他说话的声音又冰又冷,简直不象人说的话,他话还没有说完,我吓软了,再给我五百吊钱,我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了。”
说到这里,喘了两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方自接着说道:
“那些穿黑衣裳的大爷……咳咳,那些穿黑衣裳的小子就一下把俺扯了起来,我先还以为他们是强盗,可是俺想,俺又有什么给人家抢呢,这班贼小子难道穷疯了么,抢到俺这里来了?那知他们反倒给俺穿上这套黑衣裳,又教了刚才那套话把俺送到这里来,叫我假笑,等到有人进来,就将他们教的话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他叹了口气又道:
“俺记了老半天才把那些话记住,他们就从那个洞里把俺塞进来,叫俺坐在那里。俺想逃,可是他们把刀抵在俺背后说,动一动就给俺一刀,刀尖直扎进我肉里,俺又疼又怕,那里笑得出,可是又非笑不可,不笑扎的更疼。
没办法只好笑啦,直娘贼,那滋味可真不好受。”
柳鹤亭暗道:
“难怪方才笑声那般难听,原来如此。”又忖道:
“那班乌衣神魔如此做法,又为的是什么?”
听这汉子骂了两句又道:
“到了爷们进来,我不敢不说那些话,谁知道那班贼小子也是怯货,看见你们进来他们就跑了。”
边傲天一直浓眉深皱,凝神倾听,此刻他突地沉声问道:
“那班人是何面容,你可曾看清!”
那汉子道:
“那班贼小子头上也都蒙着黑巾象是见不得人似的。”
边傲天皱眉道:
“他们说话是何口音?”那汉子想了半晌道:
“他们有的南腔,有的北调,也不知怎么凑合在一起的。”
边傲天目光一转,诧声自语道:
“这倒怪了!”俯首沉吟半晌亦在暗问自己:“他们如此做法,为的什么?心头突地一凛:“难道他们是想借此调虎离山?或是将我们诱到这庙里,然后……”心念及此忙转身向门外扑去!
柳鹤亭目光转处只见孔明灯光从门外笔直射人,那班汉子早已拥至祠堂门口探首向内张望,然而却不见陶纯纯的行迹,心中不禁一惊:“她到那里去了?”一撩衣脚向祠外掠去。两人同时掠向祠外,柳鹤亭他快了半步,刷地腾身从门口人群头上掠出,只见星灯耿耿,明月在天,乱草荒径依然如故,然而风吹草动,月映林舞月下却无一人影。
柳鹤亭心头一阵颤动忍不住呼道:
“纯纯你在那里?”四下一无回应,但闻虫鸣不已。
他不禁心胆俱寒拧身错步刷地掠上荒祠屋脊再次叫道:
“纯纯你在那里?”这一次他以内力叫出,声音虽不高亢,但一个字一个字地传送出去,直震得林梢木叶籁籁而动。
叫声方落突地一声娇笑,传自祠后,只听得陶纯纯娇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