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剑法-第2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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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鹤亭嘴角虽带笑容,但心情却亦有些紧张,这原因绝非因他武功对这白衣人有差别怯惧,却是因为他对寡言之人的言语,估价亦自不同!
只有陶纯纯手抚青髻,嫣然含笑,一双秋波,时时流转,似乎将身外之处,身外之物,全都没有放在心中。
只见白衣人目光微抬,又向柳鹤亭一扫,说道:
“阁下方才和自山顶纵落,轻功至少已有十年以上的造诣,而且定必得自真传,算得是当今武林中的一流人物!”
众人心中不禁既惊且佩,奇的是他默良久,突地说出一句话来,竟是赞扬柳鹤亭的言语,佩的是柳鹤亭方才自山顶纵下之时,他头也未抬,根本未看一眼,但此刻言语批评,却宛如目见。
就在柳鹤亭却不免暗自奇怪,那知这白人却又接道:
“是以便请阁下亮出兵刃……”语气似终未终,倏然而顿,身形卓立,目光凝注,再也不动弹半分!
柳鹤亭不禁为之一愣,但觉此人说话,当真是句句简短,从不多说一字,却又是句句惊人,出人意料之外。赏别人一句之后,又要与人一较生死!
他意转处,还未答话,却听陶纯纯含笑说道:
“我们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而且可说是素不相识,好生生的为何要和你动手?”
白衣人目光丝毫未动,竟连望也不望她一眼,道:
“本人从来不喜与女子言语……”语气竟又似终未终,陶纯纯秋波一转,又道:
“你言下之意是不是叫我不要多管闲事?”
白衣人哼一声,不再言语,目光如电,仍笔直地凝注在柳鹤亭身上,仿佛一眼就要看穿柳鹤亭的头颅。
那知他这般傲慢,轻藏之态,陶纯纯却毫不在意,竟又轻轻一笑道:
“这本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与我本无关系,我不再说话就是!”
柳鹤亭微微一愣,他本只当陶纯纯虽非骄纵成性之女子,但她也绝无法忍受一个陌生男子对她如此无理。
此刻见她如此说话,不禁失态惊奇,他与陶纯纯自相识以来,每多一处一刻,又多发觉她一种性格。
相识之初,他本以为她是个不知世故,不解人情,性格单纯的少女。
但此刻却发觉不仅胸中城府极深,而且性格变化极多,有时看来一如长于名门,自幼娇纵成性的大家闰秀,落落风节,却又惯于娇嗔!
有时看来却又有如涉世未深,凡事皆能宽谅容忍,饱经忧患的妇人,洞悉人情,遇事镇静!
一时之间,但他觉她俩虽已相爱颇深,却分毫不能了解她的性情,不禁长叹一声,回转头去,却见那白衣人仍在凝目息,刺尖垂地,剑光如水。
时已过午阳光最盛之时已经过去,复日既过,秋风已有寒意。
一阵风吹过,柳鹤亭心头但觉气闷难言,泰山华岳,实际连左苍,无数大山,横互在他心里。
谷地之中,人人凝神注目,都在等待他如何回答这白衣人挑战之言。
胜奎英、尉迟文与他虽非素识,但却都知道他武功回异流俗,绝非胆怯畏事之徒,此刻见他忽而流目他顾,忽面垂首沉思。
只当他方才见了那白衣人的武功,此刻不敢与之相斗,心中不禁稍感惊奇,又觉稍感失望!
那知就在这一念头升起的刹那间,柳鹤亭突地朗声说道:
“在下之意,正如陶姑娘方才所说之言相同,你我本无任何相斗之理,亦无任何相斗之因,只是……”
只是两字一出,众人但觉心神一振,知道此言必有下文,一时之间,谷中数百道目光,不约而同地都屏息静气,瞬也不瞬地望到柳鹤亭身上,只听他语声顿处,缓缓道:
“若阁下有与在下相斗之意,在下武功虽不于阁下相比,但亦不敢妄自非薄,一切但凭尊意!”
白衣人直到此刻,除了衣袂曾随风微微飘舞外,不但身躯没有丝毫动弹,甚至连目光都示曾眨动一下,再加以那狰狞丑恶的青铜面具,当真是如深山危严,古刹泥塑,令人见之生畏,望之生寒!
柳鹤亭语声方了,众人目光,又万流归海,葵花向日一般,不约而同地归向白衣人身上,只见他微一颔首,冷冷说道:
“好!”
柳鹤亭拧腰退步,反腕拔出背后青箫,那知白衣人“好”
字出口,突地一挥长袖,转身走开。
众人不觉齐地一愣,柳鹤亭更是大为奇怪,此人无端向自己挑战,自己应战之后,他却转身走开,这岂非令人莫名其妙!
只见他转身走了两步,左掌向前一招,口中轻叱说道:
“过来!”
右掌一沉,竟将掌中长剑,插人地面,剑尖人土五寸,剑柄不住颤动。
柳鹤亭心中气愤,再也难忍,剑眉一轩,朗声道:
“阁下如此做法,是否有意戏弄于我,但请明言相告,否则——”语声未了,白衣人突又倏然转身,目光一闪,冷冷接口道:
“在下不惯受人戏弄,亦不惯戏弄他人……”
突地双臂一分,将身上纯白长衫甩落,露出里面一身纯白劲装,却将这件染有血迹的长衫,仔细叠好。
柳鹤亭恍然忖道:
“原来他是将长衫甩落,免得动手时妨碍身手!”
一念至此,他心中不觉大感宽慰,只当他甚是看重自己,微一沉吟,亦将自己长衫脱下。
陶纯纯伸手接过,道:
“此人武功其高,你要小心才是!”语气中,满含关切之情。
柳鹤亭嘴角泛起笑意,心中泛起温暖,含笑低语:“我理会得。”目光转处,一个人抱着一个白包袱,如飞掠到白衣人身前。
白衣人解开包袱,将叠好的长衫,放入包中,却取出一件白衫,随手抖开,穿到身上。
反手拔起长剑,剑尖仍然垂在地面,前行三步,凝然卓立,一时之间,柳鹤亭又自愣在当地,作声不得。
这白衣人的一言一行,无一不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他生平未曾见到此等人物,生平亦未见到此等对手。
此时此刻,他势必不能再穿回长衫,呆呆地愣了半会。
却听陶纯纯突地“噗哧”一笑,抿口笑道:
“我猜这世上有些人的脑筋,一定不太正常,鹤亭,你说是不是?”
柳鹤亭闻言惊奇外,又觉好笑,但大敌当前,他只得将这份笑意,紧压心底。
那知白衣人突地冷“哼”一声说道:
“在下既不惯无故多言,亦不惯无故多事。自幼及长,武林中能被我视为对手之人,除此外,寥寥可数。你的鲜血,自不能与那班奴才相比,若于异血积混在一处,绝不会失了你的身份!”
从他言语听来,似乎对柳鹤亭的武功气度,极为赞赏,但其实却无异在说此次比斗。
柳鹤亭已落必败之数,只听得柳鹤亭心里亦不知是怒是喜,本想反唇相讥,但却又非口舌环薄似人,沉吟半响,只得微抱拳,暗中镇定心神,草行真气,横箫平胸!
他平日行动举止,虽极洒脱,但此刻凝神待敌时,却当真的静如泰山,定如北斗。
白衣人目中光芒一闪,也看出当前对手乃是劲敌,不可轻视。
陶纯纯右臂微曲,臂弯处搭着柳鹤亭的一件长衫,星眸流转先在他身上身下凝注几眼,然后移向白衣人,又自凝注几眼。
她似颦非颦,嘴角似笑非笑,纤腰微扭,后退三步,谁也无法从她的神情举止上,测知她的心事。
尉迟文、胜奎英对望一眼,两人各各眉峰深皱,隐现忧态一齐远远退开,他们心中担心的事,不知是为了他们“殿下”项煌的生死安危或是为了此刻这两人比斗的胜负!
银衫少女站得更远,斜阳余辉,映着她们的蓬乱秀发,残破衣衫,也映着她们的如水眼波,如花娇靥,相形之下,虽觉不类,但令人看来,却不禁生出一种怜惜之感!
两人面面相对,目光相对,神态相似,但这般默然肃立,达盏茶时刻,却无一人出手相击,柳鹤亭看来虽然气定神闲,但心中却紊乱已极,他方才居高临下,将这白衣人与“一鬼三神”动手之情况,看得清清楚楚,此刻他自己与人动手,更是不敢有丝毫大意。
要知这些高手比斗,所争往往只在一招之间。
一招之失,被人制住先机,数场比斗,胜负之数,便会完全扭转!
加以柳鹤亭方才见了这白衣人的武功,知道自己招式之中只要微漏破绽,不但立时便得居于下风,而且可能遭到一剑杀身之祸。
他胸中虽可谓包罗万有,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精粹均有涉及,但在这盏茶时间以内,他心中思潮连转,不知想过了多少变化精微,出手奇妙的武功招式,却未想出一招绝无破绽,更未想出一招能以制敌机先!
众人屏息而视,见他两人自始至今,始终不动,不觉奇怪,又觉不耐,只见柳鹤亭掌中青箫,突地斜斜举起,高举眉间,脚步细碎,似踩迷纵,向右横移五寸!
白衣人目光随之转去,脚下却有如转磨磨,转了半个圈,剑尖微微离地而起,高抬七寸,左掌中指一抬肩头,双膝却仍未见动弹。
柳鹤亭剑眉微皱,暗叹忖道:
“他如原式不动,我方才那一招出手用天山‘三分剑’中‘飞莺戏蝶’,让他无法测知我箫势的去向,临身左掌变为少林‘罗汉掌法’中的‘九子万笏’,右箫再用武当九宫神剑中的阳关走马,左掌沉凝,可补右箫轻灵不足,右箫灵幻却又可补左掌之笨拙,这两招一上一下,一正一辅,一钢一柔,一幻一直。
他剑尖垂地,纵能找我萧招中的破拙,但我那招九子万笏可以全力攻他要害,如此我纵不能占得先机,也不致落于下风,那知——”
心念电闪而过,目光凝注对方,又自忖道:
“他此刻剑尖离地,左指蓄力,两面都是待发之势,我若于北派潭腿夹杂南派无纵腿,双足连环离地,左踢他右膝阳关,右踢他左膝地极,引得他剑掌一齐攻向我下路,然后萧掌齐地攻他上路。一用判官笔中最重手法透骨穿胸,一用传自塞外的开山神掌,不知是否可以占得上风?”
他心念这数转之间,贯已搏及天下各武术之精妙,尤其他掌中一支青萧。
名虽是萧,其实却兼有青锋剑,判官笔,点穴镢,银芘枪,内外各家兵刃的各种妙用!
此刻他一念至此,脚下突地行云流水般向右滑开一丈,掌中长萧,亦在身形流走间,手势一反,由齐眉变为凭空直指,身形流走,为的是迷惑对方眼光,让他不知道自己要施展腿法。
右萧直指,为的是想向对方注意力移至萧头!
那知白衣人身形,又有巨磨推动一般,缓缓随地转动,剑尖竟自离地更高。
左手亦又变指为掌,肘间微曲,掌尖上扬,防肋护胸。
柳鹤亭一番攻敌的心境,竟似乎又自落入他的计算之中。
他两人这番明争,实不啻暗斗,只看得众人目光一时望向白衣人一时望向柳鹤亭,有如身在其中一般,一个个心头微颤,面色凝重。
知道这两人招式一发,便可立分胜负!
只见白衣人身形自转,自面向东方,此时却已面向夕阳,柳鹤亭身形有时如行云流水,有时却又脚步细碎,距离他身外丈余之处,划了一道圆弧!
两人掌中箫、剑,亦纂停地上下移动,虽未发出一招,却已啻交手数十回合!
时间越久,众人看的心头越发沉重,真似置身浓云密布,沉闷无比的天候之中。
恨不得一声雷响,让雨点击破沉郁!
陶纯纯嘴角的半分笑意,此刻已自消失无踪,额眉间微聚着半分忧心。
此刻也已变得十分浓重!夕阳将下,漫天红霞——
柳鹤亭突地大喝一声,身形又有如梅花火箭,冲天而起!众人心头不觉为之一震,齐地仰首望去,只见他凌空三丈,突一转折,双臂其张,竟以苍鹰攫之势,当头扑下!
这一招虽似天山北漉“狄氏山庄”的不传绝技“七禽身法”,但仔细一看,却又夹杂着昔日武林一世之雄“银月双剑”传人熊个留下的“苍穹十三剑式”!
这两种身法,一以骄矢著称,一以空无见长,此刻被他容二为一,漫天夕阳,视着他之身形,霍如日落,娇如龙翔,尉迟文,胜奎英对望一眼,相顾失色。
黑衫黄巾汉子群中,甚至有人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但膝头却又不禁微微发抖!
刹那之间!
只见一团青光下击,一片剑气上腾!
青光与剑气!
剑气与青光!
相混,相杂,相击!相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