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神记(树下野狐)-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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蚩尤左肩一疼,被一竿乌金长矛蓦然贯穿,身不由己地朝后方飞起。那使矛之人显是真气极强的高手,竟然从蚩尤刀风最弱处凌厉破入。蚩尤大吼一声,硬生生将长矛拔出,鲜血喷射。他手臂猛甩,长矛呜呜怒射,将追将上来的两个大汉前后贯穿。
蚩尤一面默念“春叶诀”,勉力愈合伤口,一面苗刀狂舞,气浪奔腾,将密集射来的诸多兵刀暗器尽数激飞,藉著那反激之力,凌空翻越,朝楼下飘落。虽然心中杀意极浓,但抓住紫衣女子乃是第一要务,是以收神毫不恋战,突围而去。
足尖方一点地,立时急弹,冲天而起,几个起落之后已在数百丈外。
群雄冲到窗口,瀑布般汹涌跃落,浩浩荡荡疾追而来,箭石暗器滔滔下绝,往蚩尤身上招呼。
松竹六友见一个魁伟少年闪电奔至,后面数百群雄发狂追赶,杀声震天,都是微微一楞。突然看见蚩尤手中青光眩目的苗刀,登时面色大变,失声道:“长生刀!”
他们连日来听说长生刀重现大荒的消息,都是将信将疑,但现在亲眼目睹,心中震骇,继而狂喜。刹那间连紫衣女子都抛到了脑后,气网登时消散,纷纷纵马朝蚩尤冲去。
紫衣女子轻飘飘地落在草地上,俏脸上满是迷惑的神色。蓦然感到一股炙热的气浪无声无息地席卷而来:心中“喀喳”一响,猛地循息望去,只见一个面色苍白的红衣男子,徐徐走来。步履瞧起来虽然僵硬缓慢,但不知为何,速度却是极快。
紫衣女子面色顿转惨白,但迅速又恢复娇艳红润。转头四顾,格格一笑,突然翩翩飞起,踏风而行,从松竹六友头顶飞过,朝著蚩尤冲去。口中银铃般地笑道:“六根烂木头,你们的冤家对头来啦!”
松竹六友闻声后望,瞧见那红衣人,面色大变,略一迟疑,唐矢喝道:“长生刀要紧!”六人扭头疾驰,振臂使出“藤萝连竹诀”。绿光交织成网,抢在群雄冲到之前,将蚩尤圈住。
蚩尤念力积聚,大喝声中,苗刀光芒大作,那“藤萝连竹”所织的碧木真气网急剧波动,猛地被吸向刀锋。松竹六友大骇,连心协力,将气网扯回,藉著坐骑的急速奔跑,环绕交织,将刀锋缠住。这六人乃是雷泽城中的一流高手,协力而行,更是威力惊人。
蚩尤喝道:“十鸟齐飞!”狂风陡起,绿光迷离,十只火红的太阳乌展翅怒飞,那气网登时被震将开来。
蚩尤刀光飞舞,震退后面攻来的箭石,宛若离弦之箭冲天而起,人刀合一,破网而出,凌空踏足,倏然踩上太阳乌的背脊。
十日鸟咿呀怪叫,心有灵犀,排成一字长阵,节节升高。蚩尤足尖接连飞点,踏著鸟背瞬息上了高空。途中长臂舒展,猛地将御风而来的紫衣女子抱个正著。紫衣女子“哎哟”一声就势撞入他的怀中,玉臂环合,将他的脖子揽住,格格脆笑,倒像是她候了个正著。
蚩尤抱著她稳稳地骑落在最高处的太阳乌上,御鸟高飞。十日鸟欢声长鸣,除了驮载他们的那只太阳乌外,其余九只突然急剧俯冲,双翼狂烈捣动,热风鼓舞。
漫天射来的缤纷箭雨被巨翼狂风纷纷拍落。
十日鸟怪叫声中,扑入人潮,巨翼横扫猛击,人潮大乱。刹那间百余大汉四下跌落,倒成一片,后面追将上来的人群被风势扫中,也踉踉舱舱摔倒在地。被巨翼扫中的几十人登时骨断肉裂,须臾即死。翼风中只有十几个顶尖高手退了八、九步,勉强定住身形。
十日鸟狂风般席卷而过,盘旋俯冲,轮番横扫,那松竹六友的坐骑也惊惧若狂,不顾驾御,惊嘶声中四散奔逃。遍地人群心胆俱寒,尤其木族群雄识得这十只怪鸟乃是传说中的本族圣禽,凶猛无匹,不敢直攫其锋,连滚带爬逃了开去。少数四族高手起初街自硬撑,但终于抵挡不住,且战且退。
只有那红衣男子双袖挥洒,步履笨拙,却极迅捷地御风逼近。一只太阳乌哑哑怪叫,朝他合翼拍去,却被他轻挥一掌,击得怪叫后飞。众太阳鸟大怒,怒啼声中争相围攻,红衣人丝毫不为所迫,挥洒自如,一一将十日鸟震飞开去,御风疾行,转眼距离蚩尤二人不过十余丈之距。
蚩尤见是那红衣人,心中大震。昨日与他竭力激战,终究不敌,若非他手下留情,早已身首异处。他穷追不舍,自然不是为己而来,必是为了怀中的紫衣女子。
低头望去,果见紫衣女子娇靥苍白,眼中不安之色一闪即逝。此时心中更无怀疑,这紫衣女子必定便是昨日那“纤纤”。心中恚怒,冶冶道:“妖女,快说出纤纤下落,否则我便将你交与他发落。”
紫衣女子微微一颤,柳眉一扬,抿嘴笑道:“那可妙得紧,普天之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你那纤纤妹子的下落。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就再也找不著她啦!”。
突然眉头微蹙道:“哎哟!你那好妹子被关著的地方一没水喝,二没吃的,倒是有下少野兽凶禽,倘若去得迟了,只怕就只剩下骨头啦!”连连叹息,倒似是十分担忧一般。
蚩尤大怒,揽住她纤腰的手臂猛地勒紧,喝道:“妖女!你竟敢要胁我!”
紫衣女子被他勒得喘不过气,通红著脸,勉力格格笑道:“臭小子,谁让你先要挟姐姐来著?”
蚩尤眼见红衣人连连震退十日鸟,立时便要赶到:心中迅速计较,对纤纤生死的忧惧登时占了上风,一时间也奈何妖女不得,当下仰天狂吼,暍道:“鸟兄,定!”太阳乌应鸣一声,巨翼扑翔,闪电般朝南飞去。两只太阳乌立时鸣啼飞来,左右护翔。余下七只太阳乌则奋力轮番截击红衣人,迫得他无法全力追赶。
旷野上众人眼见这少年驾御十日鸟,从容而去,心中忧急如焚,一边奔跑一边朝著空中射出诸种神兵暗器,但或是力量不逮,半空掉落;或是被两只护驾的太阳鸟轻松拨落。眼看蚩尤与紫衣女子骑乘火红的太阳乌,横掠乌云密布的天空朝南而去,只能捶胸顿足,徒呼奈何。
乌云在头顶层层翻滚,黑压压沈甸甸,仿佛随时要砸下来一般。大风呼啸,星星点点的雨丝迎面扑来,又麻又痒。闪电怒劈,天地轰雷。
蚩尤忽然听到十日鸟惊啼震飞,“呜呜”之声破空而来,念力及处,只觉一道炙热的赤炎气浪如箭射至。心中一凛:紫火神兵!
猛地凌空翻身,反转坐在太阳乌背上。一道紫红色的光火箭闪电射来。下及多想,猛地调集真气全力劈出一刀。
青光爆舞,“呼”地一声向两翼延展成光墙。中间刀光迳直劈向光火箭箭尖。
“嘁”地一声,那光火箭顺势迎刀劫裂,变成两枝火箭,与苗刀刀锋磨擦之后,来势更猛。“噗噗”闷响,竟然硬生生穿透苗刀两翼光墙,擦著蚩尤的两颊飞过。风势灼热,登时将他脸上刮出两道红痕。
蚩尤大骇,这红衣男子实在是深不可测,每次交手仿佛都远胜于前,此次的紫火神兵箭来势之快,箭势之锐,比之昨日又强了三分。
光火箭“呼”地从他耳边卷过,突然合二为一,立时没入紫衣女子左肩肩窝。
紫衣女子“啊”地一声痛吟,突然被甩飞起来。那光火箭瞬息间又变成光火链,将她朝后下方疾拉。
蚩尤吃了一惊:心中那好强好胜之意登时涌起,纵声长啸,奋起神威,一刀雷电般劈落,将光火链从中斩断。
恰在此时,雷声轰鸣,倾盆大雨飞泻而下。被斩为两段的光火链“吃”地一声登时熄灭,紫衣女子如飞絮杨花,朝下悠悠飘荡。
蚩尤急速冲落,抄手将她抱住,跃上飞翔而来的太阳乌,朝南翱翔。十日鸟欢声鸣啼,四下追来。
蚩尤转头望去,那红衣人身上冒出丝丝白气,颇为狼狈地朝地上飘落,急速奔往最近的房屋避雨。他心中大奇,难道这怪人神功若此,竟然还伯雨吗?忽听怀中紫衣女子低声格格笑道:“老天爷也帮我,那孤魂野鬼要被雨水浇死啦!”
她面色苍白,满脸痛楚的神色,杏目迷离,长睫上沾满雨珠,扑簌簌掉落。但嘴角偏偏噙著微笑,似是对红衣人被雨水淋浇大为幸灾乐祸。
蚩尤冷冷道:“蛇蝎妖女,老天爷岂能帮你。”见她肩窝上的伤口极为怪异,匆大匆小,由红转紫,又由紫转红,不住有火焰跳跃,热气腾腾,被雨水淋著立时“哧哧”作响。她全身发抖,寒冷如冰雪,抱在怀中也如冰柱般,丝毫不能动弹。
蚩尤心中诧异,昨日自己被那红衣人紫火神兵所伤,遍体伤痕,虽然颇为难过,但却没有像她这般全身冰僵。却不知一则因为他自身真气超强,又有羽青帝元神附体,抗力与自我修复能力远胜常人,二则红衣人对他手下留情,但对这紫衣女子却是丝毫不遗余力。紫火神兵灼穿肌体之后,伤口不断燃烧,必将伤者全身热能源源下绝地吸走。若没有及时救护,七日内寒热不定,经脉错乱,真气岔走,则有性命之虞。
紫衣女子贝齿上下撞击,格格作响,却笑道:“臭小子,老天爷派你来便是帮我的,你不知道吗?那僵尸鬼最是伯水,你带我往南边去。那里的河流瀑布多得紧。”
蚩尤原本十分厌憎她,但瞧她这般可怜,伤势又颇为严重,不知为何竟突然有些心软,冷冷地哼道:“妖女,待会儿若不说出纤纤下落,我便让你比眼下还要难受。”心中对自己计议,将这妖女伤势治愈后,便让她带著找出纤纤,之后她的生死便再也管不著了。
十日鸟欢鸣声中,穿透茫茫雨雾,又转折朝南边飞去。
初夏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片刻,雨势便已转小,再过一会儿,便彻底停歇。云散日出,碧空如洗,风中满是雨后泥上的清香。
紫衣女子迷迷糊糊地道:“大呆子,快些走,那僵尸鬼便要赶上来啦!”一路上她虽然昏迷混沌,但一醒转便是催促他快些御鸟飞行,生怕被红衣人追上。
如此毫不停息地飞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晚,两人十鸟已经到了一条蜿蜒清澈的河水上空。想起紫衣女子所说红衣人怕水云云,蚩尤决计先沿著河水溯流而上,找一处瀑布躲藏过夜。
果然毫不费力便找了一个绝佳的所在,石壁如斧削,水瀑如帘挂,下方幽潭碧绿,汇水入河;四侧山谷环抱,绿树苍翠。
蚩尤驾鸟穿入瀑布,里面是一个颇为幽深的洞穴,水珠滴滴答答地从顶上落下。当下派遣两只太阳鸟衔了些乾草枯枝,在洞穴乾燥处铺展,将那紫衣女子放在上面。又将剩下的枯枝烧著,抓了些鱼烤食……
将十日鸟封印好后,这才觉得周身酸疼。当下蚩尤又调息运气,稍作休息。然后验测那紫衣女子的经脉,见她体内真气尚运转正常,只是伤口蹊跷,浑身冰冷,当下心中稍定。
在那紫衣女子身边升了一簇火后,他也有些困倦。枕著苗刀躺了下来,听著哗哗的瀑布声,以及林中夜鸟,叶间清风:心中逐渐平静下来。迷迷糊糊中想著拓拔野,不知他眼下怎样了。过了一会儿,便沈沈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心中“喀喳”一响,在梦中彷佛感觉到某种强烈的下安,登时醒转,霍然坐起。周围一片寒冷,火堆早巳熄了。紫衣女子蜷在一起,簌簌发抖,脸上满是奇异的潮红;蚩尤探手一触,吃了一惊,她的额上竟是滚烫一片。略作犹豫,咬咬牙,将她抱在怀中。
紫衣女子吐了一口气,黑暗中白蒙蒙一片,尽是冰寒水气。秀眉紧蹙,浓睫颤动,楚楚可怜,神态更似纤纤。蚩尤心中大震,想起从前初到古浪屿,纤纤梦中也时常这般蹙眉伤心。蓦地起了怜惜之意,将她抱紧。
她似是感觉到温暖,眉头稍展,双臂紧紧抱住蚩尤的腰。柔软而冰冷的身体紧紧地贴在蚩尤的身上,他登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这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子这般接近。
雪白的月光透过水帘,隐隐约约地照在她的脸上。水光摇荡,明明暗暗。那娇俏秀美的脸平静而甜蜜,嘴角牵起淡淡的笑容,似乎在做著一个佣懒的美梦。娇小的瓜子脸上再也没有白日里妖媚刁钻的神气,更平添纯真无邪之态。
蚩尤呆呆地望了她半晌,这妖女语笑嫣然,狡猞毒辣,屡次三番对自己痛下杀手,但似乎又总留了三分情,并末乘隙将自己致于死地。否则自己只怕早已死了几次了。驿站中若非她及时缓解“两心知”之蛊,自己恐怕也已死在群雄乱刀之下。
蚩尤素来重情义,一念及此,对她的恶意秸减。但想到她伪装纤纤,利用蛊虫悉晓他心中秘密:心中又大为恼怒。不知纤纤被她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