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天下 by浮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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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为他做的一切,在念及苏翎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还可以掠过一丝柔软。
防治瘟疫,安抚百姓,以及抵抗燕国接连不断的骚扰……这些自然都是极重要的事,但我已经派人去处理。眼下对我来说最要紧的,就是将沧雅的元服仪式操持得完美无缺。
手中的剑冰冷黑沉,隔着剑销也可以感觉到丝丝的寒意渗入骨髓。幽寂的密室中,我摩挲着玄铁的剑销良久,抬手抽出剑刃时,一种隐约流溢的五彩光芒萦绕了整个空间。
好剑。
一旁的怀仞开口赞了一声。剑刃的光芒若明若暗,映照出他俊美的容颜。
这把剑名曰华胥,原是冰国传承自上古的君王配剑,先帝昭明也曾经带着着把剑征战沙场——可惜,在四年前的那次政变中,这把剑不慎遗失了。
我翻转手腕,让剑气在空气中自由吞吐,婉转流溢的华彩浸润了整个空间,仿佛有什么透明的东西在空气中游弋,让整个空间看起来有些微的不真实。
手指扣上去,剑身轻轻发出一声龙吟——正如年少时曾多次在昭明身边聆听的那样。
我有些出神地望着那把剑,直到一旁的怀仞轻轻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华胥之剑么?你们这些冰国人,难道真以为自己是华胥遗民?
我心神微微一漾,收剑。
转过头去对着他微微挑眉,怀仞,难道你不是冰国子民?
很不幸,我身上的确流着冰国人的血。
他回答的很流利,目光中却流露出些微的讽刺,不过,对于做我这种生意的人来说,哪里是故国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得也是。
料到他会这么说,我轻轻笑了一下。
这把剑是怀仞替我找回来的,他答应过我一定在沧雅元服之前把剑交给我,而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一个很守信用的商人。
这下,你的小皇帝该满意了。
他低头望着我,有些哀怨的口气,苏翎,你待我可有待他一半好?
呵呵……怀仞,你又不是孩子。
习惯了他半真半假的玩笑,我仰起头,在他唇上有些敷衍地啄了一下。
这次之所以请他寻回华胥之剑,为的就是送给沧雅,作为元服礼物。怀仞似乎为此颇费了一点时间,不过在报酬方面,我也不会亏待他。
说起来,这次的交易也圆满完成了呢。
我与他一边说着闲话一边从密室走出去,厚实沉重的石门在我们身后无声无息落下。
你交待的事,我怎敢不尽力。
他笑了一下,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我披上。怀仞的居处坐落在韶京城外的深山中,此时山中下着雪,有些寒冷。
我们并肩走在曲折幽静的山径上。
相处得久了,仿佛很多事都成了自然,我已经记不起自己是从何时开始接受他如此无微不至的照料,也不知道是从何时起习惯了他的存在,仿佛司徒怀仞这个人从开天辟地以来就存在于我的生活中,如今已经是生命的一部分,不可或缺。
不可否认,在他身边我总觉得十分惬意。
怀仞的居处很大,各种建筑依山而建,然而却十分隐秘。
每次我来的时候都会有人在山脚下迎接,用一块绢布蒙住我的眼睛,再用车舆送进来。我知道他做的生意大多都很隐秘,因此连居住的地方也不足为外人道——可是我不喜欢那种自己无法掌控的感觉。怀仞知道后,每当我来的时候,他总是亲自陪我乘车舆进来。
我曾经问怀仞,你住在什么地方连我也不能知道么?
他笑笑,只是在我额头上吻了一下。
尽管彼此的关系不算疏远,但有些界限还是不能逾越。
他那一吻告诉我我们只是很好的合作者,有时候我会觉得有些畏惧,自己竟然会喜欢待在这个男人的身边——有关他的一切太过神秘,许多的不确定因素已经犯了我与人接近的大忌。
穿过一条条迷宫似的幽径,我们在一间石屋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间雕琢得很精致的玉石小屋,据怀仞说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偶尔我会宿在这里。
要茶么?
进屋后,我在铺着银狐裘皮的石椅上坐下,那名优雅的男子问了一声,并没有等我回答的意思,径自转身为我泡茶。
上等的茉莉花茶的清香在空气中萦绕开来,与寒山初雪不同,茉莉花茶是一种随处可见的茶,是寻常百姓家的寻常物事。可怀仞泡的茉莉花茶却与众不同,不知道他还加了什么,香气没有一般的那么馥郁,然而却平淡冲和,悠远绵长。
你泡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我浅浅抿了一口。
能得到监国大人的褒奖,当真是万分荣幸。
他的眉梢眼角尽是笑意,在我身边坐下来,同样为自己倒了一杯。
是梅花上的露水?
水的味道有些与众不同,带着一丝梅花的暗香,然而似乎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我有些不太确定。
他但笑不答。
对了,苏翎,你看这次的瘟疫能压得住吗?
怀仞用手指转动着茶杯,片刻,有些不经意地问。
已经派了慕容序去,他能力不弱。
你相信他?
我想他应当有这个能力。
那么,……
怀仞沉吟了一下,你相信他能够在开春之前把一切结束么?
……我不知道。
关于这个,我是真的不知道,慕容序的能力的确不弱,可这件事却也十分艰难,他能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疫情控制住,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对了,怀仞,你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了?
这件事多少会对我的生意产生影响。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怀仞接手的生意五花八门,连我也不甚清楚,不过冰国出了那么大的事,无论是对哪个行业,多少都会有些影响。
从今年开春以来,就没有安宁过呢……
我有些感叹,这一年过得多灾多难,干旱、洪水、瘟疫轮番肆虐,边境上又战争不断,牵扯了朝廷的大部分精力。况且,不管瘟疫这一关是不是熬得过,今年年景如此凄凉,来年的收成也几乎全部毁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笑一笑,有些无关痛痒。
我说怀仞你真是一个很没有同情心的人,他伸手为我添满茶,淡然,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说完又笑,来年你如果需要什么的话,我可以为你办到。
……算了,你们这些奸商,恨不得世道越乱越好,……
趁乱赚钱才是你们的生存之道,……
不要说得比我还了解似的。
他伸手把我抱过来,又低头轻轻吻我,呢喃,苏翎,倒是你自己,好好保重身子……这段时间,又瘦了。
我,……不要紧……
我笑着侧头躲避他的吻,他的气息拂在我的耳边,有些痒。他用身子压住我的身子,不让我动弹,随后吻又落了下来,一路下滑。
怀仞,关于那把剑的价钱……
这件事以后再说,……
……苏翎,你给我专心一点,……
13
那一夜睡得很沉,醒来之时已是清晨时分。
我睁开眼睛,枕畔之人已经不知去向,门外传来穸穸唆唆的交谈声,依稀听得南边,……慕容序,……一些名词。
我的头有些昏沉。
半支起身子,低低唤了一声,怀仞,……
门外的交谈声嘎然而止,不一会儿,琉璃的帘子被掀开了,那名优雅的男子走了进来。
醒了?
他过来扶住我,让**在他的怀里,倒了水给我喝。
不舒服吗?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微一皱眉。
没有,……
我在他的喂送下浅浅喝了一口水,一夜的放纵让身子有些酸痛,我放松自己靠在他的怀里。
对了,你刚刚在和什么人讲话?
……无关紧要的人。
他说着低头,又看了看我的脸色,微微一笑,只是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哦,是吗?
我有些疑惑,不过既然他不说,我也不便勉强。
只是,既然提到南边和慕容序,应该是很紧急的事情罢。
外面的雪停了吗?
还没有。
韶山的雪景很漂亮,昨天夜里,绿萼梅与冰棱花都开了……我带你去看?
……不必了。我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府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最近一段日子忙乱得很,里里外外都离不开人,昨夜宿在这里已属偷闲。
他听我如此说倒也没勉强,径自抱我去梳洗沐浴。
多年以来,怀仞的这个习惯总是改不了,他把我当作瓷娃娃一样的照顾,而且似乎很是乐在其中。
沐浴完毕,又换上干净的衣物,用过早膳,这才与怀仞道别。
我怀抱着名剑华胥,被他们用车舆送出来,清晨的雪景果然很漂亮……
眼罩被揭去后,望着外面清冷的白梅与碎雪,我只能这么想。
……苏翎,好好照顾自己,这段时间我也很忙,不能常去你那边,你自己要保重。
怀仞带着些微低沉的话语回荡在我的耳边,如诗人低低吟唱乐曲,说不出的美妙动听。我一边想着一边微微笑了起来——似乎,还没有回到府邸,就已经开始思念了呢。
下得马车,却见杜康在门口迎我。
黯淡的天色衬着他皂色的衣衫,仿佛已经站了很久,身上落满了雪花。
杜康,出了什么事?
我有些诧异,问他。杜康是我一手提拔的,不仅曾随我征战沙场,住在韶京的日子里更是我的心腹。我们曾一同经历过无数的风浪,彼此已经极为熟悉——我知道,若不是有什么要事,杜康断不会一大早就在这里等我。
杜康的头微微一低。
回公子,是大公子来了。
虽然自十四岁起,我就搬出苏家本宅独自居住,可下人对我家里人的称呼没变,所谓的大公子,就是我的大哥苏砚。
他什么时候来的?说了什么没有?
我又是微微一怔。大哥是很少到我的府上拜访的,更别提像今日这么早。
大公子天没亮的时候就来了,见您不在,就在内室等着,并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杜康跟在我身后,用他那平静无波的声音答。
……这么早吗?
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到底会是什么事?
对于这个大哥,我心里一直是非常敬重的。
他不仅是我小时侯崇拜的对象,也是今时今日我在朝堂中最大的依靠。大哥为人沉稳,看事理极其明白,待我也极好——他知道我身体不好,总不让我过多操劳,若不是有什么急事,他是断不会挑这种时间打扰我。
心里这样想着,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几分。
这段时间冰国局势动荡不安,各方面都不安定,虽然对外面的人我不会说什么,可眼下的冰国,的确让人十分担心。
大公子有没有问我去了哪里?
晨曦中的白玉回廊上,我走得极快,杜康不声不响地跟在我后面,听我这么问,便沉了声音回答——
问了。朝露不敢瞒,告诉他您去了司徒公子府上。
我的眉微微皱了一下。
大哥素来不喜我与怀仞交往,我是知道的。
他曾经对我说过,做这种生意的人往往身世复杂,过于神秘而又冷血无情,劝我不要陷得太深。
可我却不甚理解大哥对我说的这番话。
怀仞于我只是各取所需的关系,无所谓陷不陷的问题。当然过从密切一点也是有的,不过那完全是出于利益考虑——当我如此对大哥说的时候,大哥的眉微微皱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虽然他以后没有多提这件事,不过大哥不喜欢怀仞靠近我的心情我已经清楚明白。
素白的纸门被侍女缓缓拉开,我走进去,雨前龙井清新的香气传遍了整个室内。
我望着竹席上盘腿而坐的那名男子,轻轻唤了声,大哥。
大哥没有说话,抬起头来,静静看我一眼。
那双沉静的眸子有如看不见底的潭水,目光在我颈侧微微停顿了一下,便移开了。
我没有低头,知道大哥在看什么。
进入内室的时候,我已经把外面披着的裘衣脱去了,此时仅着丝锦的衫子,领口开得不高,昨夜留下的一些痕迹料想是挡不住的。
一时觉得有些尴尬。
我在心里后悔怎么没有换件衣服再来,可是现在再去恐怕更着痕迹。
况且,大哥在这里等了我这么久,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比起这个来,换衣服什么的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静了一下,走过去在大哥的对面坐了下来。
侍女奉上了茶,我没有碰,低声吩咐她们退下。
抱歉让大哥久等了。
不碍事。
他的声音很低沉,给人一种沉稳凝定的感觉,与怀仞带着些许磁性的感觉完全不同。
我一面想着一面听大哥说下去,他说,翎,南边的奏折来了,慕容序亲自上的书,请求朝廷准许他将疫区里的一切焚烧殆尽。
原来,是为了这个。
果然是很严重的事情,如今瘟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