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血-第20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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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赵石那时只是个小小的旅帅,寒门出身,毫无背景依靠,小小年纪,还是被人硬塞进护粮军的。
但之后呢,庆阳兵变,护粮军孤立无援,她这个领军校尉则是惊慌失措,手下将校狐疑而不知进退,猝然遇袭之下,那个初入军旅的少年却是阵斩西夏悍将野力齐,勉强保得护粮军不致溃散。
接下来又屡出奇计,雨夜奔袭西夏大营,全歼西夏铁骑,接收显锋军余部,虚布旌旗,一举解了庆阳之围,之后诈称大将军折木河亲临,骗得庆阳将军李继祖孤身入营,斩其首而号令庆阳镇军,到此竟是将内忧外患一举平定,平凉援军竟还没出平凉一步。
当年那个少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惊才绝艳,令人不敢正视。
再然后呢?太子日夜兼程入庆阳,本来以为是来宣抚众军的,不成想却是来夺这解围之功,本来她自认乃女中丈夫,处处仿效当年香侯行事,但到了那时,她才认清,自己实是少了香侯的铮铮傲骨,首鼠两端之下,竟是受了太子逼迫,私下将功劳让给了堂兄李武,当年那少年也是决绝,竟无一言怪罪或是找她分说,直接离了庆阳回乡去了。
这些年追悔之下,老是想着要弥补当年错处。午夜梦回都是当年军帐之内的旖旎情形以及寒夜中那少年的温暖手掌,当初小时的雄心壮志渐次消磨,竟是觉得当了这个将军很是无味。
赵石在家乡组织团练之事,多有她的暗中相助在里面,几年之后,赵石突然来到庆阳府,却是未与她见上一面,追之不及之下。她才明白,赵石实是对她恨之甚深的,甚至已经到了警惕的地步,心中难受,回去还小病了一场。
之后长安武举,她才得知当初无根无基地少年已经当了景王府护卫都头,前去相见,等了一天却是被拒之门外。自此她也算是心灰意冷了,大不了她这一生便孤老在庆阳,再不回京师罢了。
但世事无常,二伯被削职为民,大伯出兵潼关。李家声势一落千丈,若是大伯在潼关出了什么事情,李家便呈土崩瓦解之势。
她对李家没什么归属感,李家这些长辈以及兄弟姐妹除了大伯也没将她当个李家之人看待。李家门阀之兴衰自也不放在她心上,但京师风云突变,太子谋逆,正德皇帝病逝,竟是景王登基为帝,赵石护驾拥立有功,水涨船高之下,一跃而成国朝第一宠臣。数年之内,竟是将别人一辈子也别想走完的路给走了。
大伯在潼关来信,也是深感李家前途堪忧,让她找这位曾经的属下,如今的四品羽林大员走个门路,旁人的话可以不听,但大伯自小对她爱护有加,又有抚育之恩。当初庆阳府之战。她身边的亲信军兵可都是大伯调拨给她的骁骑,别说血脉相连。便是这简拔之恩也是不得不报的。
如此这般,再加上西军到潼关增援,那就要受潼关守军节制,到了战阵之上,难保不被人当作梯子踩上几脚,李任权等人都不怎情愿,庆阳府援军地领军之责便也被她顺利得了过来,借此顺道路过长安之机,来寻赵石,期望能见上一面。
这里的来龙去脉看似复杂,但却也比不得她现在心情之万一,她本就是外刚内和的性子,少了几分秦川女子之刚烈和泼辣,到了这个时候,心中柔肠百转,想的都是一会儿若是见到那人,该说些什么?这一别经年,那人是不是变了很多,如今人家已是朝廷四品大员,放在军中那是要单领一军的,比之自己的职位还要高上许多,若是给自己些脸色,又该怎么应对,当年的恩怨又该怎么解释……若是冷然相对,出言讥讽,如对敌手,又情何以堪?
她这里心绪如同乱麻相仿,坐立难安,那个亲兵也是前恭后倨的,这时竟是将她扔在这里,连杯茶水也没有就这么不闻不问了,想来是受了他地命令,让她更是难受到了极点。
不过好在还能进了大营,估计是能见上一面的了,一别多年,也不知当年的少年长成个什么模样了,他性子冷漠深沉,也不知现在改了一些没有,想到这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脸上却泛起些红晕,当年他可是大胆地可以,在军帐之中竟敢对自己无礼,后来竟是连身子都给他看了,若不是有太子作梗,结果又会如何?自己会不会嫁给一个小自己许多的孩子?
想到这里,英气的眉毛也皱了一起,淡蓝色的眸子中蕴着水光,显出些迷离之色,但随即便已将这小女儿态收了起来,李金花呀李金花,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些有地没的,但……他若是真愿娶自己呢?自己会不会答应?
若他能不计前嫌,愿意让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便是不作这个劳什子将军,她也是愿意的,心底的一个声音立即回答道。
…………。
不过这一等却是直等到日落西山……
“大人回来了,快准备热水,你们几个赶紧去告诉厨子,备好的吃食都热热,你,去告诉李虞侯,大人要见他……”
外面一阵纷乱,等的已是焦灼难耐的李金花立即站了起来,来到大堂门口,紧抿着嘴唇向外看去。
那个带她进来地胖胖的亲兵正直着脖子一阵乱喊,自己已经直直朝营门外迎了出去,营中校场上的禁军士卒正在列阵,从她进营的时候就在列梅花阵,一遍一遍,军官充满火气的怒吼声不绝于耳,并不因为指挥使回营而有什么反应。
这个她看了几眼便也没兴趣再看,一来的她有心事,二来嘛,梅花阵是大秦对付敌军骑兵的最常见阵法,十人为一组,刀盾长枪俱全,散若梅花,聚若蛇盘,前面加以车阵或是身穿铁甲之步卒,挡骑军之锋锐,这样的大阵若是以万人运使,则能挡数千骑卒之冲击。
若是从前她自然还会看上一看,但如今她也领军数年了,见识便也不同以往,深知战场之上,若墨守成规,照搬这些阵法兵法,必然是个死无葬身之地地结果,尤其是见到那些军官,都是恶形恶状,身后簇拥着一群手持军棍地军兵,只要有人稍有不对,拖出来便是一顿板子下去,着实严酷的很了,这样练兵哪行?不说手下军兵有怨言不说,练地东西也是无用的,也不知那人打的什么主意……
营门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她这里位于军营后面,自是瞅不到营门前的状况,不过事到临头,心却是跳的跟打鼓似的,双腿也觉得有些无力酸软,到了这个时候,心里反而空洞洞的,方才诸般心思都没了踪影,素白的手掌死抓着门边儿,连被木刺扎破都仿若不觉。
又等了半晌,脚步声伴随着铠甲摩擦的声响杂乱的响起,说话声也渐渐能听得清晰。
“今日有四十七人被罚,还有两个不服气的,被职下狠狠打了十板子也就老实了,按大人的吩咐,也没下狠手,养上两天就能好的,还有几个当众口角生事,都关在后面的黑房子里面。
军规戒律还是每天早晨两遍,背不熟的已经没有几个,我私下里也听一些军兵说了,训练虽是严苛了些,但吃食不错,比他们在禁军时可好的多了,怨言也就少了许多。
那些从大人亲兵中挑选的旅帅队正都不错,这些天来已经让手下军卒信服,相信指挥起来便也事半功倍……。
还是大人慧眼,这些殿前司禁军的士卒都很强健,也能吃苦,就是有些不服管教,我手下的军兵这些天挥板子都累的不行了,楞是还有人挑头生事,不过大人放心,再过个几天,我保证没人再敢视军律如无物的……”
说话声中,一群身着浅红色军服,身上泥迹斑斑,灰尘满脸,但身子却挺得笔直的军兵簇拥着赵石远远走了过来。
李金花乍见赵石身影,身子不由一软,斜靠在了门边上,眼睛像是黏住了一般,再也离不开那个朝思暮想,牵肠挂肚的人儿的身上……
第二百六十四章 拜访(三)()
第二百六十四章拜访(三)
相比较当年李金花见到的那个性情疏离沉默,身子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但胆气就好像铁打的一般的少年,如今的他已经全然是另外一番模样了。
他见年虽然只有十五岁,但身形已经和成年人相仿,健壮而高大,便是穿着军服,也难掩身上贲张的肌肉,浑身上下弥漫的精力好像要随着肌肉的律动奔腾而出。
颌下也长出了些短须,脸上再也看不出当年那点稚气,眉宇之间带上了些风霜之色,让他看上去比真实的年龄要成熟的多,但身姿却一如当年般挺拔如同标枪……
冷漠中带着些严厉味道的眸光往李金花这边瞅了一眼,随即便转过了头去,刺的李金花心中一跳,却有些隐隐作痛的感觉在心底升起,已然是形同陌路啊,李金花有些苦涩的垂下头,想要上前说话,但脚下却好像有钉子钉住一般,挪动不开半步……
“照常例,晚上时叫杜山虎,段瑞,胡离他们过来,锋字营明日休息一日,其他两营整训,从后日开始,军中人人都得加练马术,尤其是步卒,接下来的几日要做到人不离马……有什么需要的,向费榷那里报备,让兵部马上送来。
我再给你五日时间,这些禁军也得加入进来,不过你也别着急,若再有生事的,我这里就要拿人头来祭旗了,军饷发着,吃的也尽管够,他们还要弄出些事来,难道想翻了天去?你就按照我的原话儿通报下去。
大军就要开拔,我没那么多的功夫跟他们磨蹭,还有。训练表现上佳者,按军功来记名,晚上叫曹冠他们来见我,军曹也要列席……”
说话之间,赵石已经带人来到大堂门口处,赵石看也没看就在眼前的李金花,而是低着头沉吟了半晌,他身周的这些人却是好奇的打量着倚在门边地这位女将军。几个显锋军旧部出身的亲兵都有些尴尬,当年却是这位女将军带兵救了他们的,虽说之后有李武折腾了一把,让他们痛恨非常,但他们这些人却也记得当年的恩情,此时相见,本来应该上前见礼,但眼前这两位大人明显有些不对劲儿。一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对方,对其他人恍如未觉,一个却是根本不搭理人,怎么看怎么怪异,再想起当年的事情。这些人心里唯有苦笑唏嘘,本是沙场一同拼出来的同袍,之后却是形同陌路,真个叫人有些难受。
唯有旁边的李全德和李存义有些讶然。他们都是过来人了,哪里看不出这位京师闻名地女将军脸上的异样神色,分明就是……李存义到还罢了,最是稳重的一个人,立即转脸过去,不再细看,李全德却是撇了撇嘴,肚子里嘀咕道。怎么看都是痴心女与负心汉的那码子事儿,这位大人到是好手段,年纪这般小,就能勾搭上一个将军,真不得了……
这时却是赵石微微摆手,“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都下去吧,哒懒。你守在这里。什么人都不准进来,嗯。对了,我这里饿了,送些吃食上来吧……”
等众人都散了,赵石才抬头直视李金花,女人比之当年也变化颇大,没穿那身战袍,只是穿着一身胡装,看上去干净利落,眉宇间英气更盛,也显得成熟沉稳了许多,不过看上去瘦了些,这时见他望了过来,明显有些慌乱,手足都好像没个放处似的。
赵石心道,到是还和当年一样,看上去不让须眉的样子,但心性着实柔弱,这样的性格也难怪能做出当年那么没首没尾的事情来。
他这人性子本就多疑,不易相信他人,这时也着实不想跟李金花多说什么,李家如今已不构成什么威胁,他很有快刀斩乱麻,将这事了结地心思的。
“走吧,屋里说话。”淡淡的说了一句,自己已经径直进了大堂。
李金花蠕动了一下嘴唇,本来已经想好了初见面的说辞的,但这时却怎么也出不了口,身子顿了顿,默默跟在赵石身后走了进去,但手心里却已全是汗水。
“坐吧,还没吃饭呢吧,咱们一起吃些。”进了大堂,几个亲兵进来将桌椅摆好,迅速地将茶水吃食都送了上来,直到屋中只剩下两人,赵石才摆手道,他到也没出言讥讽或是疾言厉色,那样做在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哒懒,叫他们送坛酒进来。”见李金花和牵线木偶一般坐了下来,赵石嘴角微微翘起,想的却是前世时那位出卖自己的队长,按照他前世的性子,并不会刻意去找那几个人报复,但若是得便,下手也绝不会容情,几个人恐怕在没见到自己尸体地情况下,肯定都在战战兢兢做人吧?想到这些,心中难免有些好笑和畅快,不过话说回来,若是和那几个人相见,却绝没有再心平气和的饮酒说话的机会的。
而这个女人也出卖过他,但还能找上门来和自己说话,若她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