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年 小說原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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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即將開打,守恆跟著球友們走進球場,炫白刺目的燈光裡,他下意識地看了看四周,嘈雜的人群中,他洠в锌吹饺魏我荒ㄋ煜さ挠白印=叹毥兴麄冞^去,訓話,要大家加油。 大伙兒手疊著手,加油加油加油。
銀色的列車緩緩停靠在昆陽站,其中一個窗口,坐著正行,他一直坐著,突然間,他發現所有的人都下車了,只剩下他,這是最後一站了。然而,旋即另一波人潮又紛紛上車,關門的嗶嗶聲響起,列車再度開動,朝著與來時相反的方向。
守恆從人群中找到一個熟悉的影子了,是那個校刊社的馬子。那馬子也在看他,他朝那個馬子笑了笑,並且確定馬子也遠遠朝他笑了笑。守恆定了定心神,吸一口氣,哨音響起,他和對面敵隊的球員一起跳起來,跳得很高,幾乎要碰到屋頂的燈光,撥到了球,撥給隊友。球賽展開,各種快速地移動、衝撞。
惠嘉站在觀眾台上,看著時鐘,看看周遭,確定正行洠恚妒撬龑P目粗蛸惖倪M行。
西門町,正行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夜晚降臨,五顏六色的招牌,燈光的魔術,各種攤子各種店家,到處是人,擁擠著,不斷與別人的體溫擦身而過,一種陌生的溫暖,跟從前白天蹺課和惠嘉一起來時的風情完全不同,熱簦В湣_@才是台北啊,他想。
一個綜藝節目的外景正在街頭錄製,他們逮到了正行,要他提供一根身上的毛髮, 給正在進行中的撸颉V鞒秩撕吞貏e來賓白泡泡幼綿綿地吃了正行幾句豆腐以後,他毫無抗拒能力地被剪走了一根頭髮。然後,他帶上了耳機,在音樂的情緒渲染下感覺整個城市的流動,眼前,就像一支MV。
正行經過上次來時看到的彩虹旗三溫暖,佇足張望了一下,一個二十出頭的年體人經過他身邊,走向三溫暖,進門前,突然回過頭來,遞給他一個神秘而曖昧的微笑,便消失在黑暗的門裡。正行洠в懈e頭走,他只是思索了一下那個微笑,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離開了。
守恆漂亮進球,惠嘉跟著跳起來歡呼,好high。
經過掌116大樓前電視牆的時候,正行看到了正在進行中的籃球賽,看到了追趕跑跳中的守恆,他停下來,認真地盯著大幅電視螢幕,身邊的人潮依舊來來去去,但很少有人像正行一樣停下來。
歡呼。贏球了,守恆被隊友高高地拋舉了起來。
球賽結束以後,體育館外,惠嘉靠著牆,撥了撥掉在額前的髮絲,把頭髮整理好,等待著,終於等到守恆走出來。「余守恆!」守恆轉過頭來,看見是那馬子,惠嘉說:「余守恆!校刊社可以訪問你嗎?」守恆笑了起來,他走向惠嘉,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於是那麼篤定地看著她,就是看她,惠嘉洠в虚W躲,大方接受迎面而來的眼神。
一顆籃球咚咚咚地滾過了整個黝暗的體育館。清潔人員在微弱的光線下,默默清理賽事之後的體育館。
天文館裡,行星仍然沉默無聲,繞著恆星咝小!
而守恆和惠嘉還站在原地,人都走光了,他們還站在原地。
「你知道,正行……」是惠嘉打破了沉默,但她洠в姓f下去,那是一個祕密,同時,守恆也洠в凶屗f下去,他吻了惠嘉。
惠嘉將守恆輕輕推開,她說:「你知道…。。。」
「嗯?」守恆等著惠嘉說。
「洠拢 够菁位卮穑匚橇耸貝a,接受了守恆。長長的親吻。
夜晚,圓山、士林一帶的中山北路,許多車正一輛接著一輛,開上高架橋,守恆與惠嘉沿著路邊的人行道,慢慢走著,捷哕壍罊M空穿過,一輛列車呼嚕ч_走,不遠處即是劍潭捷連站。「妳剛剛說正行,正行怎麼了?」守恆問。
「呃……喔……正行他,洠в衼怼!埂
「我知道。」守恆看天空,呼了長長一口氣,「那我們呢?我們是怎麼樣?」
「你說呢?」
「當我馬子嗎?」
「什麼馬子──」
「聽不懂喔?女朋友啦!Girl friend,you know?」
惠嘉洠в谢卮穑皇峭蝗痪统胺奖寂芰似饋恚貝a愣在原地,看惠嘉跑著,一直跑著,似乎洠в型O聛淼囊馑迹舶巫憧癖迹プ坊菁巍;菁我娛貝a追上來,雖然加快速度,卻仍然很快就被守恆追上,拉住了。兩人彎腰在路上大口喘氣。
「你考上大學,我就跟你在一起!」
「你在拒絕我,對不對?──還是你洠Э催^我的成績?」
「對啊,我在拒絕你,」惠嘉笑,「你考上大學,我們就在一起!」守恆抓住惠嘉,吻她,這一次,狠狠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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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惠嘉有時會再想起那一天晚上,她會對自己說,也許,那天不應該這樣提議的。就像是洠氲酵嫘σ徊恍⌒某闪苏妫虑榫雇舷氩坏降姆较蛞宦繁剂诉^去。然而,她終究不能對自己否認,事情這麼發展或許正是她暗自盼望的。是的,余守恆這傢伙不會吧居然考上大學了,輔大體育系。
但是,正行,考壞了。原本穩上國立大學的高材生,竟吊車尾只撈到一間最低錄取標準邊緣的私立學校。
放榜當天,正行家的晚餐時刻,像小時候一樣的暖黃燈光下,一家人,爸爸、媽媽、正行與妹妹,一起用餐,很沉默,只聽見電視新聞正興高采烈報導著一九九九年夏天的聯考錄取率再創新高的消息。打破什麼似的,爸爸終於開口了,他問正行:「阿你咁要去讀?」正行洠в姓f話,低頭扒飯。那天的晚餐,結束於爸爸突如其來將碗筷用力擲在桌上,發出嚇人的聲音,起身離開餐桌。
那年夏天結束之前,惠嘉和余守恆成為情侶,而正行進了南陽街,他爸爸給他在補習班附近祖了一個很小的房間,跟他說明年再考差就去撿豬屎。他們都出發,來到台北,日升日落,白天夜晚,不同的是面對的風景,從小市鎮的單眨届o轉換成大都會繁華喧囂的景象。
守恆加入了學校的籃球校隊,他習慣在每完成一個精準的投籃動作後,轉身,朝販賣機走去,投一罐可樂,拉開拉環,猛灌幾口,愣愣地看著觀眾席,空無一人的觀眾席。
另一頭,下課鐘響,教授還來不及喊些什麼,同學們已經一哄而散,教授教書好多年頭髮都灰了,看慣了,也就洠Ф嗾f什麼,只是慢條斯理地整理自己的教材、講義,發現新鮮人惠嘉還坐在座位上抄著筆記,提醒她:「同學!下課囉!」然後笑著走出教室。惠嘉來到走廊上,看著不遠處有人在打籃球,有人騎腳踏車經過,有情侶相擁,感受大學校園裡自由的氣息。惠嘉拿起手機,撥了守恆的電話,嘟嘟嘟 ──
守恆正騎著車,在街頭車陣裡橫衝直撞,左鑽右拐,手機放在口袋,他洠犚娝暮徒L鈴聲,洠犚娔菣C器如是回覆對方:「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同樣的下課鐘響,但是是在南陽街的補習班。黑壓壓的擁擠教室裡,同學們沉默而魚貫地將手中正在寫著的考卷往前傅,有些人根本早已睡得不醒人事,講台上的老師提醒大家別忘了明天還要考數學,不想上大學的可以不用準備。正行把自己的考卷疊上別人的,往前傳,接著機械式地收拾自己的文具課本,背書包, 當大家都擠著等電梯的時候,他自己一個人通過陰暗的樓梯間,下樓。他洠в懈魏稳苏f話。
出補習班,正行便看到守恆在對街的騎樓下堵他,心裡有一場小型地震,但是他裝作洠в锌匆姡D身就走。守恆等正行走了一段之後,跟在正行後面走,但他洠в屑涌焖俣取扇司瓦@樣一前一後保持一定的距離走著。
守恆停下來,對正行喊:「你為什麼不理我?」正行洠Ю硭酝白摺J貝a往前跑了幾步,用更大的聲量喊:「你為什麼不理我?」
正行終於停下來,頓了幾秒,然後他轉過身來,對守恆喊:「我洠в胁焕砟悖 埂
「──那就陪我去吃枺鳎液灭I!」守恆喊,喊完轉身走。正行掙扎了一下,終於跟著守恆走,但他並未加快腳步趕上去,兩人仍保持一前一後的距離走著,只是這次守恆在前,正行在後。
麥當勞裡,守恆一次要把好久不見的話都說完,滔滔不絕,跟正行分享他的大學新鮮事。守恆說,新莊真是個狗屎城市,走到哪都踩到一堆狗屎,說他們迎新去了北海岸露營,他們班的女生每個都長得像男的,說他準備在接下來的籃球賽狂電那些臭屁學長,問正行整個暑假都躲到哪裡去了不見人影,電話也接……
正行洠в卸嗾f什麼,只是靜靜聽守恆說。臉上,裝置著一抹笑,但也像是隨時都可以哭出來。
夜晚的街上,正行走著,而後面不遠處,仍跟著守恆。正行回過頭看了守恆一眼,守恆對他扮鬼臉。繼續走,正行又回頭看守恆,就這一眼,守恆便小跑步跟上來了。兩人一起回到正行的台北小房間。
洗過澡,放音機裡播放出愛樂電台輕緩溫柔的鋼琴曲,正行正忙著眩暶魈斓臄祵W小考,守恆則像高中時代一樣打著赤膞,扮演房間裡的音樂家,只是這回他虛擬的不是搖滾流行曲,而是電台裡的古典鋼琴。守恆坐在正行旁邊,拿書桌當琴鏈,敲敲打打,好幾次並且故意彈奏到正行身上去,指尖在他身上逡巡繞轉,肉碰肉的,正行不為所動,假裝念書,守恆便簦骸改憧矗∧忝髅骶筒焕砦遥 拐薪K於大叫:「余守恆!你是大學生,我是重考生欸!」
話語才落,收音機裡像是突然大爆炸誕生出一個黑洞般,倏地將原本往外播送的琴音一股腦全給吸了回去。靜默。劇烈的天搖地動隨之而來,「地震!」,光源減去之前,正行抓住了被嚇傻的守恆往桌底下躲,親疏不管,雙手緊緊環抱包覆住守恆,等待地牛轉過身去。等了多久,當搖晃不再,世界再度恢復一片靜默,燈洠в性倭疗穑麄儽舜硕寄苈犚姳舜说谋窍ⅲ惺艿綄Ψ降捏w溫。守恆可以感受到正行是那麼用力地保護著他,像從小以來就一直是的那個小天使一樣。
他們從桌底下爬出來,窗外的台北,完完整整的黑暗。
惠嘉也逃出來,披頭散髮,睡夢中驚醒的。她站在學校的操場上,試著撥手機給認識的人,但手機斷訊,無法通往世界的任何一端。人像宇宙荒漠中一顆孤單的星球。操場上,誰都在忙著打手機,但無論如何都撥不出去。
正行和守恆來到樓下,街上站滿了議論紛紛的人,說這次嚴重了,從來洠в薪洑v過這麼可怕的地震啊,遠方傳來救護車與消防車呼嚕砣サ穆曇簦谝蛲k姸良诺陌胍孤爜砀裢獯潭H欢惨驗檫@個洠в须姏'有光的夜晚,當正行與守恆抬起頭來,他們會看見城市天空裡有許多星星,閃爍著光芒。當惠嘉抬起頭來,也會看見滿天星光。
星光中,惠嘉終於打通了守恆的電話,守恆看見是惠嘉來電,走開了去,當正行還癡看著天空反應不過來的時候,守恆告訴惠嘉,他洠拢嗽趯W校,kiss。
幾天以後,正行家的晚餐,同樣的暖黃燈光下,爸爸、媽媽與妹妹正在吃飯,少了正行,正行到台北補習去了。然而,當下他們全都停止了用餐,睜大眼睛看著電視。電視機裡的新聞正播報著九二一最新的傷亡人數,地震已經成了台灣數一數二的超級天災,哀鴻遍野。
秋天真的來了,樹葉在風裡顯得哆嗦些。學校系館的暗房裡,惠嘉正在沖洗照片,守恆在旁,看著惠嘉專心的樣子,問她拍了些什麼,惠嘉說是系上老師派的作業,要他們用照片作社會觀察,及時抓住周遭世界的茫齽印!
守恆覺得惠嘉的話簡直充滿了正義感,興味盎然看著那些什麼都還看不出來的相紙,好像裡頭埋藏著一個他洠б娮R說過的全新世界。
照片慢慢顯影出來了,許多街頭掠影,買彩券的、老人、加油站的工讀……
惠嘉間守恆,是不是應該把他們在一起的事告訴正行,她每次去找正行,總覺得應該說些什麼,卻又說不出口。
「不用吧,」守恆說,「讓正行好好準備考試,上了大學再說。」
最後一張照片也慢慢顯影出來了,是守恆投籃時的動作特寫,帥。守恆看著照片上的自己,轉過頭去就吻住惠嘉。
卻也有另一種日子,是在城市大街上,守恆騎著他的野狼摩托車載著正行。正行開玩笑地對守恆說,也許你該去交個女朋友,別再一天到晚煩我,什麼事都要拉著我去啦。守恆突然就加快速度,在路上狂飆了起來,他像高中時騎腳踏車放手一樣,對正行說:「怕的話,抱緊一點!摔死不管你!」正行抱了,像高中時一樣,天氣有點涼了,他把雙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