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川作品集-中关村倒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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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了胆子,颇有些小二进城的感觉,楞楞地撞进去。
看惯了北京那些老式样的商场中的呆板的陈设,这里的一切都显得十分新奇,透着特区的与众不同,他忽然为北京那些爱逛商场的漂亮女人们感到不平。看着那些光彩照人的标贴着各色洋字码的商品,他也在不觉中生出些购物的欲望,虽然在北京的时候,尽管他早已不再算不上“穷人阶级”了,但对于购物他却依旧吝啬,不是因为金钱方面的原因,而是他实在想不到在温饱之外,自己究竟还需要什么奢侈品。但今天,他却很想把兜儿里那不太多的钱痛痛快快地化上一点,为什么呢,算是为特区的建设做点儿贡献?
逛到了商场的四层的时候,他却还没想好给自己买点儿什么。
这个免税商店的一、二两层是它的免税商品的经营区域,而三层和四层,则是一些商家租赁的经营区域了,但这里商家经营的商品也大多是进口货。
他走到一家店中店的门前,透过玻璃,看到陈设得富丽雍容的真皮箱包,摸摸怀间揣着的那只刚毕业时在单位旁边那家小百货商店中化三块前买的猪皮钱包,他终于决定为自己买一只高档些的真皮钱包,希望这次深圳之行能的收获能让他把它装得满满的。
店里客人不多,几位售货的小姐十分耐心细致地为客人们挑选着他们看中的商品。
他在陈列着皮夹的柜台前俯下身去的时候,一个女声便柔柔地在耳边响起来,是那种带着港台味道的普通话。
“先生,需要点什么呀?”
抬头看时,一位端庄的少妇已经在柜台后和蔼地对他微笑了。
“嗯,……”
他沉吟了一下。
“喜欢皮夹吗?”
少妇已经把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在玻璃柜台上轻轻地抹过,让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浏览了柜台内的货品。
“我们这里的皮夹全部是国际名牌,而且保证是正宗货色,绝对不是那种冒牌货。”
少妇生怕自己的话没有完全地说服对方,又返身指引着他去看她身后悬挂着的几块精致的铜牌。
“呶,这是这些名牌厂家给我们的代理授权。”
他看到铜牌上刻着的那些洋名,只怨自己的孤陋寡闻,努力地搜寻了一番记忆,终于似曾相识地看到其中一块铜牌子上的“沙弛”的字样,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似乎是应该价钱很贵的。
“沙弛。”
嘴里无意识地念出声来,少妇却已迅捷地在他面前的柜台上排出十余款“沙弛”牌的钱包来。
皮夹上的价签还没来得及让他心疼,少妇的让人难以说“不”的促销和那质地精良,做工细致,款式气派的皮夹就已经让他无法拒绝了。
“这价钱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他选中了一款黑色的西装皮夹,看看那上面标着的价钱,一脸的不忍。
少妇却是完全的一副牺牲的神情。
“这已经很便宜啦,在你们北京要贵很多的啦!”
他奇怪地望着她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是北京的?”
少妇很灿烂地笑了。
“听讲话啦,不是北京人是讲不了这么正宗的国语的啦!”
他笑了,显然自己这些年已经很北京化了。
他注意到这个少妇穿了一身白色的西服套装,与那几为穿粉色裙装制服的售货小姐的装束不同,显然她应该是领班或者经理一类的人物。
“小姐你是这里的经理吧?”
少妇笑着点点头。
“可以这样说吧。”
“那你当然有权给我优惠优惠啦!”
他很想告诉她,对于一个中关村出来的商人,在进货或者日常的购物中不侃价儿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少妇给了他一个半嗔半昵的媚眼。
“没办法,这么帅的靓仔,我哪里好拒绝哪!”
他差点儿昏过去,谁想用“美人计”?
“这样好啦,先生,我给你打一个九折好啦。九百八十港纸,打九折,算你八百八十八港币好啦,多么吉利的数字啊,先生你用了这个皮夹一定会‘发发发’的啦!……”
现在却是她先“发发发”的啦!
他把头摇得很夸张。
“这么贵,我还没来得及‘发’,就得先破产啦!”
他苦笑了。
少妇嗔怨地冲他努了嘴,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不好乱讲的,会不吉利的啦!”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已经响起一个很豁亮的男人的声音。
“你就别‘啦’、‘啦’个没完了!”
随声转身看去,一个很绅士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他身后,身边一位婀娜的小姐情意绵绵地挽着他的臂膀。
“我看这位先生是诚心要买,你就痛快点儿,给人家打个大点儿的折扣不就完了吗!”
他听出那男子很重的东北口音。
“啥呀,你又插一道!”
少妇这一句字正腔圆的东北风倒是着实吓了他一跳。
“本来吗,北京人跟咱也算是老乡啦,对老乡不该优惠点儿咋的?”
他给了中年男子一个感激的微笑。
“谁让你是我哥哪,好,就这么的吧,先生,一口价儿你给五百港币吧!”
少妇咬牙跺脚地心疼。
虽然这价钱仍然让他感到有被人用刀活生生地割肉的感觉,但对了那只让他已经爱不释手的钱包和这少妇哥哥的一番热烈的老乡之情,他却再也难以拒绝了。
掏钱时他安慰自己,五百港币已经接近开价的对折水平了,想必人家也赚不了自己什么钱了。
“谢谢!”
他对中年男子点点头。
“哪里,你捧我妹妹的场,我该谢你才对!”
中年男子摆摆手。
“你呀,一从香港回来,见了小田就乐得找不着北,拿我的东西乱做人情!”
少妇不满地都哝着。
中年男子看了一眼身边那位婀娜的小姐,笑了。
“我可不是拿你的东西充大头!我呀,除了咱们哈尔滨,最留恋的就是北京了,大学毕业的时候,要不是为了照顾咱妈和你,我就留在北京了。所以,直到现在见了北京人,尤其是在外地,我还是感到格外的亲!……”
听他说得很动情,他禁不住收住了要离去的脚步。
“您是在北京上的大学?”
他试探着问。
“嗯!”
中年男子点点头。
“什么学校?”
他又追问了一句。
“北大!”
一腔的自豪。
对方的自豪煽起了他的激情。
“我们是校友啊!”
“真的?!”
中年男子的脸上泛出油彩。
“我是物物理系七七级的,老弟你是?——”
“我是计算机系八三级的!”
他忙不迭地答道。
中年男子的手已经伸过来了,他甚至没有犹豫就握住了,紧紧地,握出他乡遇故的感觉。
十分钟之后他已经和那位叫做罗格林的中年男子,他妹妹罗玉莹,以及罗格林的女友田恬小姐一起坐在格兰云天大酒店的咖啡厅里了。
34
罗格林和妹妹罗玉莹出生在哈尔滨,父亲在他们兄妹尚未成年的时候就去世了,是母亲把他们抚养成人。
他高中毕业的时候,正赶上“上山下乡”,于是,把背包一打,他就在母亲和妹妹的热泪中成为了北大荒一名光荣的“军垦战士”了。
在北大荒挣扎了七年之后,罗格林很幸运地成为了恢复高考制度之后的第一批北京大学的学生。
在北大寒窗苦读四年之后,为了含辛茹苦大半生的母亲和尚未成年的小妹妹,罗格林又回到了哈尔滨,在一所大学里当了一名物理学教师。
八三年的冬天,自幼爱好运动的罗格林,带着他做班主任的那个班上几个爱好体育的学生一起在松花江上打冰球,被一个随旅游团来哈尔滨看冰灯的香港小姐看中了,一来二去的,俩人开始了交往,然后是鸿雁传书,热线频频,终于在第二年的哈尔滨冰雪节上成就了一对天南地北的眷属。
不久后,他便随太太移居香港,而后,他和搞电子产品营销的太太一同创办了一家规模不大的电子公司,经营微机及外设生意。
几年来,他们夫妇的事业算得上小有成就,他就把家乡的母亲和妹妹也接到了香港,总算一家团圆了。
这几年祖国内地搞特区,与香港一河之隔的深圳的飞速地发展和变化。罗格林和他那位极具商业头脑的太太一直在寻找合适的项目和机会,去年春天,他们终于和一家美国很大的微机公司签订了为该公司的微机生产配套显示器的合同,于是,他们在蛇口买下一片标准厂房,开设了他们的第一家工厂,夫妇俩便分了工,太太在香港做贸易,他在深圳管理工厂。
现在工厂已经走上了正轨,不仅可以满足美国方面的需求,最近他还准备以自己的品牌往内地销售他们的产品。
离婚不久的妹妹罗玉莹在香港闲极无聊,吵着要跟他到深圳做他的帮手,他却怕这个从小被他和母亲娇宠的妹妹坏了自己在厂里的声威,出资帮她在这里开了这爿箱包店。
至于他和那位田恬小姐,当然是那种现在人们常说的“抗战夫妻”了。
不过,他承认,罗格林的品味还不俗,那女孩实在是名符其实的可人。
罗格林就着手中的茶杯细细地品了一口泡得很浓的“立顿”红茶,脸上还浮动着些许对沧桑的回味。
“怎么样,老弟,该说说你自己了吧?”
看看罗玉莹和田恬两张渴望的脸,他有些局促。
“我,真没什么可说的,简单得不成。”
于是,他把自己的经历大致述说了一便,说到现在在独自经营微机生意的时候,他的心猛地动了一下,而几乎同时,他也看到罗格林那双半眯起来的眼睛里闪过的一片亮。
“很简单,是不是?”
讲完了自己的经历,他问他的三个听众。
理格林把手中的茶杯放在面前的茶几上,拍起手来。
“不简单,不简单!”
他看到他脸上很真诚的赞许。
“比我当年有勇气,有魄力!”
“您太过奖了!”
嘴上谦逊着,心里多少有些美意。
罗格林从西装袋里摸出一只很精致的名片夹,抽出一张自己的名片双手递过来。他礼貌地双手接了,然后也把自己的名片给了对方。
“以后有机会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合作一把!”
罗格林笑着把他的名片收好。
“那还要仰仗您的大力扶持啊!”
他把罗格林的名片小心地塞进刚刚从他妹妹店里买来的那只黑色的“沙弛”皮夹里。
“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吗!”
这话有些耳熟,却又那么遥远,好象是一个伟人的语录,不知道是不是当年对军垦战士们讲的。
女人们自然已经有些无聊了,一个老掉牙的“痛说革命家史”加上一个没滋没味的个人奋斗经历,既没有桃红柳绿,也没有心灵撞击,罗玉莹率先用手掩了嘴巴打起了哈欠,小鸟依人的田恬自然不好如此放肆,但脸上的倦怠还是可以让人一望而知。
他知道自己该告辞了。
“罗先生,很高兴认识您,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咱们后会有期!”
他站起身来,伸出手去。
罗格林也站起来,握住他的手,脸上带着意犹未尽的神态。
“和你聊聊真是一件快事,我们这虽然算不上他乡遇故知,总也是他乡见校友吧!改日吧,改日我们好好聚聚!”
他点点头,人的一生中擦肩而过的人和事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谁还会存一份遥远的奢望?
对了两位漂亮的女人自然声音柔柔地道了“再见”,揣着一只崭新的,但现在还在让他心疼的皮夹和那夹中一个成功的校友的名片,他孤单单地走了。
夜已经深了,街灯依旧辉煌地亮着。
路边婆娑的树影中间或有鬼祟的美女对了他展示一脸斑驳的媚笑,让他的脚步慌乱地飞快起来,再也顾不上留恋这宜人的秋夜。
转进昏暗的小巷时,那盏笼了尘埃的小旅店的红色的灯箱便亮在眼前,仿佛在等待着晚归他。
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他敲响了禁闭着的店门。
35
给他开门的是一个蓬了头,大约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还只穿了短小的内衣的女孩子,大约是店里的服务员,白天在匆忙间似乎不曾注意。
跨进门时,女孩子露得过多的身体和身上散发出来的酣睡后的气息让他差一点狠狠地撞到门框上。
床上的枕头和被褥显然已经很久没有更换过了,油腻腻地散发着体臭和汗馊,还没有除去的夏天里的蚊帐上到处布满了黑色的血渍和扁平干瘪了的蚊子的尸体,这样的环境,让他这个平素很懒惰的单身汉也几乎难以忍受。
叹了口气,他脱了衣服上了床,在深圳能找到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