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春光-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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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来痴心女子负心汉,纵是被负了,可在陈氏心里还是最在意逝去的丈夫,不像厢房里的那人——好像也有些不对!虽然林父是纳了妾,但那是三十无子后的事,而且好像在林贞娘的记忆里,林父一直对妻子很好……
晃了晃脑袋,一直以后世思维模式思考的,但残存的记忆又告诉她,林父其实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很好的男人了。两种思维方式让林贞娘有些混乱,不过这些似乎不是她现在应该想的事情。
“静哥儿,过来吃点心。”
听到陈氏的声音,林贞娘没有出声。托盘里两只小碟,各放了两块千层糕,又有两盅银耳雪梨汤。陈氏把其中一份推到林静面前,又叫林贞娘过来,只拿了一块千层糕,就把碟子往她面前推。
“娘,我刚才吃了。你放心,还有呢!我一会儿再给东伯送一份。”
正在小口咬着千层糕的林静抬了下头,咀嚼的动作顿了顿,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吃过一块后,就没有像往常一样再吃另一块,而是低声道:“母亲,我一会儿把点心拿回房吃可以吗?”
林贞娘嘴角一扬,却没有抬眼。
陈氏点头,淡淡道:“那你先回去吧!记得一会儿再把功课写两遍,明个儿上学先生要考的。”
林静应了一声,夹着书,一手端碟,一手端茶盅,颇有些狼狈。林贞娘睨着他,却没说把托盘递过去。
陈氏张了张嘴,到底没喊林静,只是轻轻推了下林贞娘,“你这孩子,就没看出来?”
“看出什么?”林贞娘哼了声,“他自要孝顺自己的亲娘,宁可自己不吃也要给她带回去,我难道还要挡着不成?”撇了撇嘴角,“我就是再小气,也不会在一口吃食上短了她——娘,你别又瞪我,我是说真的。那点心我送了份给姨娘了……”
不过,是放在那紧闭的房门外头,会不会叫哪儿钻进来的猫儿狗儿叨了去,或鸟儿啄烂了,她可就不管了。谁叫如玉关着门,叫了也不应呢?
陈氏看着她上翘的嘴角,也猜着女儿必是还有些话没说,只是却也不再问,拉了她坐下,正待开口,却听到东伯的声音:
“娘子,有客来访……”
客?!这个时候,会是什么人?!
陈氏站起身,忙捋了援头发,回眸看向林贞娘,一半探询一半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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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善意
第十一章善意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在林父去世时,林家母女早已看得清楚。连订了亲的姻亲都已经做得那样绝了,何况他人?
林家原本就不是定陶本乡本土的,在林贞娘祖父辈才搬来定陶。也因此,在定陶并没有什么亲戚。就连陈氏,也是邻县人,早年家到中落,连唯一的亲弟弟也远走他乡讨生活,至今音信全无。
所以,这会儿东伯突说有客至,陈氏和林贞娘不免奇怪。等见着了来人,更是惊讶不已。而来客,在抬头刹那,唇边的温善笑意也不由僵在唇边。
“是你——”同样的话,却是两个不同的声音。同一时间,林贞娘和那少年竟是不均而同地惊“咦”一声。
陈氏转目看了林贞娘一眼,便问:“贞娘,你认识这位小郎君?”
林贞娘眨了下眼,看着面前已经另换了身墨绿暗纹锦衫的少年,嘴角轻扬,只道:“刚才见过——在肉铺门前——娘,这位小哥儿好像是父亲的学生!”至少他那令人印象深刻的父亲是这么说的。
敛去最初的惊讶之色,少年上前两步,再施一礼,“师母,小子刘原,从前受教与林先生。先生后来身染恶疾,这才无奈转至别的学堂。”
“刘原?”陈氏呢喃,瞥了林贞娘一眼,倒想起她刚才说过肉铺,“莫非是刘大官人之子?先夫曾与我说过,说他有个学生最是古道热肠,颇有其父之风——我依稀记得应该就是叫刘原……”现出怀念之色,陈氏的眼神有了几分朦胧。
见她露出这般神情,林贞娘不由皱眉,瞪了刘原一眼。颇有几分恼他又惹得陈氏想起往事,“小官人怎会来此?不是忙着卖梨吗?”
刘原嘴角牵起,很有几分不甘之色,但旋即就又露出笑容,“不瞒师母,小子从启蒙开始,换了几个先生。但家父最最钦佩林先生,常对小子说先生为人坦荡,生性高洁,有前人古风。自知道先生……后,时常唉声叹气,感慨我定陶又少了位人杰!”
这一番话说得不可谓不漂亮,可是就是因为说得太动听了,才让陈氏更为动容。
眼见陈氏眼角又湿润起来,林贞娘恨不得立刻缝上刘原那张嘴。可此情此景,却只能陪着小意,用哀而不伤的表情回应刘原的感怀。
就在她恨得牙痒痒的时候,刘原终于说到了重点,“今日家父在市集上巧遇贵管家与令郞令爱,一时粗心,说错了些话。家父深为此惭愧,所以才特命学生来为他赔罪。”
“这是从何说起?”陈氏眼见刘原深深弯腰,竟要行大礼,忙起身虚扶,又回过头去看林贞娘。颇有些责备她回来怎么竟没说起遇到刘大官人之事。
林贞娘也觉得冤。不就是说要送他们肉吗?那算多大点儿事啊!还值得让儿子郑重其事地赔罪?
“师母,家父是诚心诚意致歉的,他说自己是一个粗人,也学不会那么多礼节,所以,就叫小侄特意带了些赔礼过来,还望师母不要嫌弃!”
刘原此言一出,陈氏的表情更显阴郁,“何必如此?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但我想刘大官人必是没什么大错,何必还如此大费周章呢?刘原,不管你带的什么,还是带回去吧!”
因为刘原说到礼,陈氏便立刻觉得这许是人家借帮来周济他们林家。虽然生活不易,但她却并不想依靠别人,甚至打从心底里排斥刘原这样的好意。
听到陈氏的话,刘原的笑一滞,但立刻就又笑起来,“师母,我带来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也就是时鲜蔬果,真的不值多少钱。”
陈氏面色稍霁,却仍道:“多谢你父亲一番好意……”
“娘,”突然截断陈氏的话,林贞娘笑笑,却是看向刘原。“刘家哥哥,”不过是改了称呼,却立刻显得亲近起来。甚至连被她这样叫的刘原也是一怔。
“刘家哥哥,我娘近来身子不爽,正喝着汤药,还请哥哥稍坐,我侍候娘回房先喝了药就来。”
林贞娘这话一说出来,不论主客,都知道不过是个借口。陈氏虽然不知女儿这又是要做什么,但见她伸手来扶,也不好下了她的面子,只得顺势起身,在她的搀扶下转回了隔壁的卧房。
隔着一堵墙,林贞娘不好说得大声,只是压低了声音道:“娘,您看,刘家来送这些东西,本是一番好意。而且,刘原也说了,不值几个钱的。您若是执意让他带回去,岂不是要寒了他的心吗?”
听到送的是时鲜蔬果,林贞娘倒真是信了刘原确实是刘大官人打发来的。说起来,那个喜欢附庸风雅的肉铺老板,倒果真是个热心人。只因为之前那一点小事儿,就急急地打发了儿子亲自过来。比起那些整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读书人,好上不知几倍。
林贞娘虽然说得有道理,但陈氏却也有坚持,“我知道刘家父子是好意,但外头那些人不知道的就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了。之前你才——这要再让那些人说三道四的,岂不是……”
“娘,我之前听爹爹说古时候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若是有人为客死他乡的人收殓了尸体并送回家乡的话,那死者的亲人一定会给这个善心人重谢。可是有个人很有钱,他不屑收人的谢礼,所以凡是做了好事从不要人钱。这人做的倒也没错,可是为什么在他之后,就越来越少人去做那样的善举了呢?”
“是子贡赎回鲁国奴隶的故事。”陈氏低声呢喃,瞥了眼林贞娘,嗔道:“讲故事都没有讲对,也想借古喻今,来教训娘。”
“我哪儿敢啊!娘……”摇着陈氏的手臂,林贞娘柔声道:“娘,咱们林家不是寡情忘恩的人。我知道娘是不想受人恩惠,可是人活在世上,只靠一己之力是活不成的。既然人家想要帮我们,那我们何不说声谢谢,感激他,以图日后相报呢?”
有一句话,林贞娘没有说出来:今日受人恩惠,他日刘家也必肯再出手相帮。可若今天扫了刘家的面子,那日后若真有用到人的时候,只怕千求万求都求不到了。
睨着林贞娘,陈氏没有再说话。半晌,才点了点头,又道:“你做的点心还有多少,拿些让那孩子带回去。”
林贞娘抿嘴一笑,立刻应了下来。转身出去,她径直去了厨房,把剩下的蜂蜜千层糕留了一份给东伯,就把剩下的六块都放进了旧点心匣中。
捧了点心匣,她转回正房的客厅,陈氏正和刘原说话,比起刚才,气氛似乎更和谐了些。林贞娘进了屋,也没多说,只笑着把点心匣交到刘原手上。
“刘家哥哥,这点心是我刚做的。味道还算不错,还请你带回去请伯父伯母尝尝,也算是小妹一点心意。”
刘原一笑,知道这是回礼,便也不客气。又说了几句,就站起身告辞。
陈氏送至门口,便由林贞娘一直将刘原送到大门口。在前院,目光一扫,就看到那几只竹筐。果真是时鲜时蔬,装得满满的,甚至有菜叶自筐口垂落。
林贞娘再三道谢,送了刘原出门。刘原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睨着林贞娘,笑盈盈地道:“小妹子不错!”
目光忽闪,林贞娘没有露出半分羞怯之意,反倒迎着刘原的目光笑道:“刘家哥哥更是了不起,我看,将来定陶富甲一方的大商家里必有哥哥一席之地。”嘴甜点没坏处。
“大商家?!”刘原凝神,想了想便若有所失地笑了起来,“只可惜我爹不是这么想……”幽幽一叹,他许是终于找到一个竟然对他期许有加的人,竟是看着林贞娘,平声问道:“小妹子,你说这人真的得考了进士才有出息?”
“谁说的?”冲口而出,说完之后林贞娘就捂住了嘴。笑笑,她暗道古代人的想法和她总是不同的。
不想再多说,可是瞥见刘原似有期盼的目光,她忍不住便道:“我只知道人要吃饭,要穿衣,所以就有种田的,也有养蚕织布的。若是人人都去考进士了,那天下人吃什么穿什么?刘原,你心里怎么想的?若你真觉得他们说得是对的,为什么还要再问呢?!天下百业,总有那行业里的魁首,若真做到那第一人,和状元又有什么区别?!”
听到林贞娘直呼其名,刘原先是皱眉,但林贞娘最后一句话说出口,他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行业魁首即状元?!”低喃着,他忽然间就哈哈大笑。长身一揖,他对着林贞娘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也不多说,直起身转身就走。
自门里望出来的林东扬起眉,赶过来低声问道:“小娘子,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谁知道那人发什么疯……”林贞娘应了一声,回过身,看着林东道:“东伯,我做了点心,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虽然嘴上是在骂着刘原,可是展眉而笑,林贞娘眼底难掩那一分激赏。
或许,她的一句客气话真的会成就一位大商家也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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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收租
打开匣子,林贞娘把那已经数了不下五次的碎银角和铜板又数了一遍,最终,还是忍不住一声低叹。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匣子到底是多少钱,可是一定比那天娘给如玉的那十两银子,要少上很多。
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支付做炉具的费用。一想到这儿,她忍不住就觉得肉疼。
心里盘算着,林贞娘一路去了上房,想着是不是要哄哄娘,就说自己想做些新想出来的吃食,让娘出了那个钱。可人还没进房间,就听到里头传出如玉和陈氏的说话声。
听到如玉故作虚弱的声音,林贞娘就觉心里有气。也不在外偷听,她直接就掀了帘子进去。
如玉瞧见林贞娘进了里屋,便笑着招呼了一声,可身子却仍歪在榻上,倚着榻上的小方桌。
宋时,榻的使用率极高。一般来说,后宅妇人做个针线活或是描个花什么的,都在榻上。所以自然也就要放着一张小方桌。
这会儿,陈氏就坐在如玉对面,手里仍在绣着佛经。似乎并不在意如玉好似在自己房中一样的随便态度。
因为陈氏如此,林贞娘虽然有气,也只好先咽了下去。
而那头,如玉仍在笑着同陈氏道:“姐姐,我想着,今年郎君不在了,这收租的事儿,若只东伯一人去,怕是不大好的。不如,我就替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