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春光-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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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是什么人家?虽然不是一穷二白,可也不是家有万贯,吃喝不愁的人家。要真是那么有钱,我倒是想也像那些大户人家的娘子一样,只开了铺面,袖手在后面收银子呢!”
如玉脸上发热,撇了撇嘴角,忽地晒笑道:“我知道了,小娘子这是想出去赚钱,为自己攒嫁妆呢!也是,现在嫁女,哪有不陪送个三十几抬嫁妆的?小娘子自己想攒嫁妆,倒也是正理!”
捂着嘴,她吃吃笑道:“我听说江浙一带,有些穷家女为了攒嫁妆,还自典为妾呢!”
如玉本是顺口嘲讽,可不想她的话才说出口,陈氏已经一扬手把手里一直没放下的绣绷子砸了过去。
那秀绷虽然是竹做的,可分量却不重,打在身上也不甚疼。可饶是这样,如玉也骇了一跳。她嫁进门来也有七八载,何尝见陈氏这样大发雷霆。别说拿东西丢她,就是重话都少说。
“姐姐,你这是……”
她才说了半句话,陈氏已经截住她的话头:“你出去——”厉声喝着,陈氏冷冷地看着如玉,“若要再让我听到你说那样的混帐话,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如玉先是一怔,继而觉得大失颜面,不好再辩,只得掩面出门而去。
先是被陈氏突来的脾气震到,看到如玉出门,林贞娘才醒过神来。弯腰捡了那绣绷,捧着送到桌上,林贞娘笑着赞道:“娘好威风!”
她是真觉得陈氏这一砸太让她痛快了,却不想陈氏抬头看她,竟没半分痛快的意思。
林贞娘抿起唇,坐在榻上,不吭声。
陈氏默默地打量她,过了好一会儿,才问:“贞娘,你真想出去摆摊子?!”
林贞娘点头,张口欲言,陈氏已经摆手道:“你先别说了,让我再想想——你自己也好好想想这事儿……”合了下眼,陈氏面现倦容,“贞娘,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像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娘活了半辈子,没出去摆过摊卖过东西。可是娘知道,不管是开店做生意,还是摆摊赚个小钱,都不容易……”
“你从前,随娘呆在家里,哪里知道外头的事情呢?”陈氏抬手捋了下林贞娘的头发,柔声道:“娘知道,你爹还有白家的事儿让你最近很不好受,所以事事要好强争胜。可是这世上的事儿哪是好强就能成的叫?就说今天这事,你知不知道,若是那安押司是个坏心肠的,咱们娘俩儿别说要不到地租,可能还要吃上官司!”
林贞娘扬起眉毛,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只是闷声道:“是我害娘受了委屈,娘本不用那样大礼相求的……”
听到林贞娘如此说,陈氏就皱起眉来,知道女儿并没有完全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拗呢?从前虽然也不是个没脾气的,却没有这样的烈……
摇了摇头,陈氏轻轻拍了拍林贞娘的手,温言道:“就听娘的,你再好好想想,想通了再来和娘说。”
林贞娘咬着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默不作声地抹身走了出去。
走上正房,眼一扫,就见着西厢门上的帘子还在晃动,分明是有人刚进去。
心里怀疑如玉刚在外头偷听,林贞娘不由哼了一声。
没有回东厢住处,她直接跟进了西厢。坐在榻上的如玉身子一扭,低下头去咬手中的线,好似正忙着,没瞧见林贞娘进门似的。
林贞娘也不出声,目光扫过,只觉这间西厢的摆设比起正房陈氏的屋也不差多少,甚至有些东西还显得更新些,显是陈氏早前有的,如玉后来也照样置办了。
不等如玉招呼她坐,林贞娘自己过去在榻上坐了。如玉手中那件还没缝完的浅色肚兜,绣的花纹是一柄如意,不像是女子爱的图案,想是给林静缝的。
也六、七岁的孩子了,还戴什么肚兜啊!
林贞娘牵了下嘴角,到底没有说这话,只是淡淡道:“姨娘,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她说话,如玉才似刚知道她进了屋似的,扭头看她,皮笑肉不笑地道:“不知道小娘子有什么话要说!”
林贞娘垂下眼帘,倒琢磨出来了:如玉想表示她自己是长辈时就想唤她“贞姐儿”,这话一要说疏远离,就称“小娘子”了。
“姨娘听到小弟读书的声音了?”
林静的房间就在如玉隔壁,若是坐在这屋里不出声,就能听到林静读书的声音。之乎者也的,也不知如玉听得懂听不懂,可是只是听着,如玉嘴角也不由露出欣慰的笑意。
看着如玉嘴角的笑,林贞娘也笑了,“姨娘,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无非是觉得小弟是林家唯一的男丁,连带着你这生母也尊贵起来。可是,你别忘了,你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妾!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小弟的母亲只有我娘——就是他日后真中了举得了官,这受封诰命夫人的人,也是我娘,不是你……”
如玉脸上的笑瞬间垮去,抬起头,她看着林贞娘,眼里难掩愤怒与怨恨之意。
林贞娘却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仍然淡淡地道:“不过,这都是后话。我现在想和姨娘你说的却不是这个。姨娘,你不是个聪明人,若是聪明,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想着揽权。需知,小弟纵是男丁,可他现在才那么一点,懂什么呢?我之前就说过,林静想有出息,还不得靠我娘?!要是你惹恼了我娘——哼,林家现在这样,也不指望着有人真能光耀门楣……”
“你……”不知想到什么了,如玉腾地一下跳起身,脸色铁青,好像要吃了林贞娘一样。
与此同时,屋外突然传来陈氏的叫声:“贞娘,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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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受训
听得出陈氏的声音里似乎有强压下的火气,林贞娘皱眉,却还是立刻出了西厢,径直跟在陈氏身后进了上房。
没有回陈氏的房间,就在客厅里,陈氏看着林贞娘进屋,立刻低声道:“关上门……”目光在面色发沉的陈氏脸上一扫,林贞娘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关门,又返身站在陈氏面前。
这样的气氛她有些熟悉的感觉。前世里,在孤儿院,若是犯了什么错,就会被老师叫到教导处。那时候管她们的一个老师就喜欢板着脸,盯着她们看,等着她们主动承认错误,再说自己该受什么样的惩罚。她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尤其不喜欢这样的气氛出现在她和陈氏之间。
“娘,”林贞娘唤了一声,陈氏却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回应她。而是突然抬手指着正对门口的供桌,“跪下,在你爹的灵位前跪下!”
扭头,看着供桌上那块黑底金漆字的灵位牌,林贞娘没有动。
那块灵位牌自林父仙逝后就一直摆在那儿。林家人早上香晚上香,甚至陈氏每天擦拭灵位时还会和那灵位说话,仿若林父仍在生。可对林贞娘来说,那只是一块牌子……
看林贞娘不动,陈氏真的火大了,疾行几步,就奔到了供桌前,“你不跪,我跪!女儿不孝,是我这个做娘的错,我给你爹赔罪!”
虽然倔强执拗,可是林贞娘却如何能看着陈氏下跪,几步追上,她一把挽住陈氏的手臂,“娘不用跪,我跪——”
“扑通”一声跪在供桌前,她盯着那块灵位,抿着嘴唇就是不说话。
林贞娘不服气,陈氏也看得出。可是这会儿她却是狠下心来,只当没听到林贞娘膝盖碰在青石板地面上那“咚”的一声。
“你真要害静哥儿?”
林贞娘皱眉,“我何曾要害他?”
“那你是想过要害他?”
“没有!”林贞娘咬住唇,突然抬头叫道:“娘,你为什么要这样想?”
看着林贞娘红了的眼圈,陈氏反倒松了口气,面容有所松动。可是,却仍没有让林贞娘起身,“既连想都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要对姨娘说那样的话?你可知道,你刚才那一句话就会让她误会你要对静哥儿使什么坏,因此而对你怀恨在心。”
“她要恨不恨呗,我又不在乎。”林贞娘不以为意地说着。
因她这一句话,陈氏反倒更急了。蹲下身,她抓住林贞娘的手臂,叫道:“贞娘,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别人说你闲话,你不在乎,娘怜你惜你,也觉你这样反倒更开心些。可是你怎么能轻易就说出不在乎人恨你的话呢?而且,还是一家人恨你你都不在乎……”
“一家人?”林贞娘眨了眨眼,只道:“那是爹的妾……”陈氏真把如玉看作是一家人?
“也是你弟弟的亲生母亲。”陈氏放开手,别过脸去,“娘从前从没和你说过这些话,可是现在有些话却到底还是要当着你的面说……”
低声叹息,她拉了下林贞娘的手,“你起来吧!”看林贞娘起身,她拉着林贞娘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温言道:“娘知道,你觉得娘是恨姨娘的。是,那一年她进门的时候,我心里的确是不好受。就是这些年,我也未必就喜欢她了。可是,不管我喜不喜欢她,她都是林家的一份子,是静哥儿的亲娘——这,是永远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贞娘,”抚着林贞娘的面容,陈氏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是个要强的孩子,看不得姨娘想要压我一头的张狂。可是你不要忘了,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个家的主母始终都是我。娘不怕她压我一头,哪怕平日里她的声音再高,可是若我不愿,她也不能踩在我上头。娘,只是不愿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林贞娘从始自终都没有说话,可是陈氏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独木不成林啊!一个人是没办法自己活在这个世上的,总是要有亲人,有朋友,有个伴儿……贞娘,你现在这样,但凡有对你露出一丝不善,一分不好的人,就立刻把人看成是敌人,只会让你活得很累。你得记住,这世上,还是好人多……”
拍了拍林贞娘的手,陈氏温言道:“娘也不同你说别的了,从今天起,你要闭门思过,直到想明白了以后要怎么走,在此之前,不准你出房门一步。”顿了下,她又道:“是写大字,还是绣帕子,你自己选。”
这就是要罚她了?!林贞娘虽然哪一样儿都不想选,却到底还是选了写大字。不管是她,还是从前的林贞娘,都是不擅女红的,虽然简单的活计都会,可是绣花的水准却差得很,哪怕陈氏再用心教,也不过尔尔。
果真,从这天晚上起,林贞娘就被禁足了,连晚饭也是陈氏亲自送进房来的。
第二天,从日升坐到日落,林贞娘坐在桌前,却没有写下一个字。窗外,时而传来如玉的说话声,又有林静的笑声,虽然声音不高,却让她心头烦躁难安。
待夜深人静时,她点了油灯,仍在昏暗的光下瞪着桌上的白纸发呆。
从前的林贞娘,颇喜欢诗词,枕下还藏着一本翻得有些卷边的唐诗集。可是现在的林贞娘,却是个半点文艺细胞都没有的人。哪怕是上学时为了应试而背的诗词古文,现在也是忘了大半,而大字更是从未写过。
提起笔,虽然记忆里是知道要如何去写的,可是这手却好像是发木的,悬笔于纸上,愣是半天也没有落下去。
“啪嗒”一声,一点墨自笔尖滴落,在纸上洇出一笔墨花。
林贞娘皱眉,随手扯去,揉作一团丢在脚下。咬咬唇,她发了狠,也不去想什么该如何拿笔,该如何落腕,又该怎么去把字写得端正秀气,只是胡乱地写写画画,用的直接就是拿钢笔的姿态。
起先的几张,落在纸上的字不是大就是小,同一个字里笔划粗细还不一样,又有些地方墨干了,带出半边白。满纸大字,比刚开蒙的小孩子还不如。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林贞娘觉得落在纸上的字,渐渐有了模样,一横一竖,开始像那么回事儿,她的手好像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把那一个个方块字写得绢秀漂亮。
这是……
是从前的林贞娘写出的字?!
林贞娘有些惊讶,可是却并不觉得害怕。她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觉,她甚至感觉不出在身体里是否还另有一个意识存在,可是,她的手却就这样从生疏到娴熟,写出了连她自己都觉得漂亮的字……
随着笔尖流畅地书写出那一行又一行的字体,林贞娘原本浮躁的心情渐渐平和下来。仿佛这样的书写不再是一种惩罚,而变成了是一种享受。
这一晚,她练字练到很晚。清晨天还蒙蒙亮时,在朦胧中她听到开门声,隐约听到陈氏整理东西时发出悉索的声音,然后,门又被关上了。
她仍是不能出门,可是心情却不似前一日那样不安。看着桌上新换的纸,她坐在桌前,默默吃了陈氏送来的早餐,就开始研墨。不再像昨天一样用尽了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