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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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萱呸了一声,嗤之以鼻,她根本不信。说起来也难怪她,她是李唐宗室郡主,虢王的女儿,她焉能相信一个水寇头子的话,而去怀疑自己这边的官府和官军?
孔晟长出了一口气,“孔某自问与先生及先生手下的兄弟无冤无仇,既然先生口口声声以正义自居,以护佑地方为己任,那么,为何又啸聚众人围堵劫杀我们这些过往行人?这岂不是言行不一、表里不一?”
南宫望轻笑一声:“你这小厮好生能狡辩。尔等前番在古桑镇上,依仗武力,焚毁我客栈在前,吊杀我兄弟在后,还敢说与我等无冤无仇?”
孔晟等人恍然大悟,原来开设在古桑镇上的黑店,竟然是洪泽水寇的秘密据点,难怪他们半路上遭遇了这批人的围堵,看来,此番是要为六子和老五二人报仇来了。
如此一来,穆长风就知道难以善了,更加增添了几分警惕。他心里盘算着,对方人多势众,一旦发生冲突,他就不管李萱和乌显乌解三人,而是护着孔晟冲出重围一走了之。
孔晟突然笑了:“先生说我擅长狡辩,我却要说先生指鹿为马,猪八戒倒打一耙,恶人先告状了。你们在古桑镇上开设黑店,谋害过往行人客商,罪行累累,而那两名恶贼主动袭击,要置我等于死地,如此种种,我等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而且,我等只是将两名恶贼吊在竹楼上,没有杀他们。若是在我们走后,当地乡民能将他们救起,自然能保得性命,可既然乡民都不愿意相救,又怎么能反过来说是死在我们手上?”
南宫望微微一皱眉,扭头望向了身侧一个三十许人的紫衣壮汉。这名壮汉一脸虬髯,面色粗狂,此时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先生,休听这些恶贼胡言乱语,我们只杀恶霸不伤无辜,取的是那些奸商并贪官污吏所得的不义之财。至于这一次,六子和老五看中了那小厮的几匹宝马,就一时昏了头、动了心,想要迷昏他们,取了马献给先生……但过错是小,害了性命事大,他们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们而死,此仇焉能不报?!”
南宫望略一沉吟,却纵声狂笑道:“你说我开黑店害人,完全是污指构陷。山人做事,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正大光明,也不屑于辩解。而这一次,纵然我手下兄弟一时犯了贪念,要夺你们的良马,却也只是要下迷香而不会伤及尔等性命,然而尔等却心狠手辣将事做绝,竟然将我两名兄弟活活吊杀!”
“可怜我那两名兄弟略有过错却罪不及死,若不将尔等诛杀,如何告慰他们于九泉之下,山人又有何颜面面对手下众位弟兄?!”南宫望神色慷慨,声色俱厉,爆喝一声:“还不下马受死?!”
一百多名青衣壮汉齐齐怒吼一声:“杀!”
喊杀声震天动地,震动了整个山岗密林,惊起了一群扑腾掠空的飞鸟。
第一百一十五章 生死关头见真情(2)
一群水寇竟然有如此气势!穆长风眸中掠过一丝奇色。
这百多名彪悍的壮汉手持明晃晃的钢刀,踏着轰然的脚步,踩着一定节奏的鼓点,杀气腾腾地逼近过来。这是一种阵型的演变,也是一种气势上的进攻,一望可知,这支队伍受到严格系统的训练,有高人的指点。
孔晟咬了咬牙,也在马上拔出了自己的破虏剑。不管是一场阴差阳错的误会还是对方故作狡辩,也不管这洪泽水寇是真义军还是真贼寇,反正仇已经结下,他们口口声声要为兄弟报仇,如此情景之下,也只有拼杀到底了。
五人对一百多人,双方的力量对比太过悬殊。孔晟就是再有自信,也知道接下来的局面非常艰难,九死一生,甚至一个搞不好,他们都要被死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疯狂群殴中。
但事已至此,怕也没有用。摇尾乞怜不是孔晟的个性,宁可站着死也不能跪着生——因为大多数时候,纵然你摇尾乞怜也未必能保住性命。左右是一个死字,两世为人,孔晟也看得开了。
孔晟探手抚摸着手里的破虏剑,轻叹一声:“穆兄,各位,唯今之计,只有血战杀出一条活路了!”
乌显乌解脸色阴沉,没有吭声。手里的弯刀赫赫,目光警惕地望着逼近过来的青衣人。
穆长风轻微的声音传进孔晟的耳朵:“公子,我保护你冲出重围,让乌显三人断后。”
孔晟慨然笑了笑,摇摇头:“不,穆兄,如果有选择,我不会让大家陷于这般死地。但我等本为一体,要生则一起生,要死则一起死!我孔某人绝不会踩着别人的肩膀苟且偷生!”
“倒是郡主殿下,受我等拖累,让孔晟汗颜扫地。若是能有机会,孔晟愿意拼死护卫郡主杀出去。”
孔晟转头望向了李萱,目光清澈真诚。生死关头,再有任何的心机和手腕,统统都没有必要了。
李萱手持宝剑俏脸上一片凝重,她冷笑一声:“你这小贼,现在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一身的蛮力,还能护得了本郡主?”
孔晟再次叹了口气,再不多言。他心里有数,若是冲突起来,混战当中,最有希望逃出去的就是穆长风和李萱,因为这两人的轻身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程度,不要说这区区百余人,就是千军万马之中,若是两人铁了心要逃命,也有很大的希望逃出生天。
不过,李萱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掠过一丝柔和,而对于孔晟的恨意,也随之减轻了些许。
所谓患难见真情,到了这个生死关头,孔晟不可能故作矫情,不管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反正是有这个心意的。既然他有这番心意,这说明这小贼还有一丝良心和可取之处。
第一排的青衣水寇已经接近马前十米开外,穆长风与孔晟交换了一个凛然的眼神,孔晟深吸一口气,手里的破虏长剑高高举起,目光平视前方,眸中所投射出的坚定不移和冷酷无情,让他身侧的乌显乌解心头凛然。
像孔晟这样的一个士子少年郎,出身江南繁盛之地,从未经历过战阵,前几天与李萱商队的冲突顶多是一次小小的“洗礼”,可面对几乎是必死之局的现状,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胆怯,这让兄弟俩不得不佩服。
数十名水寇满脸的肃杀,手里的钢刀林立如雨,他们一步步逼近着,阵型却是在暗暗散开,渐成包抄之势。这种可进可退的阵型,足以挡住孔晟五人的集中冲杀。而若是孔晟等人独自为战,分开力量,那么,被逐一擒下或者灭杀的可能性就大增。
血战一触即发,众人的呼吸都变得非常急促。可就在此刻,从孔晟等人的来路处传来震天的马蹄轰鸣声,烟尘飞扬遮天蔽日,以乌显乌解的经验来判断,来的绝对是超过二十人的马队。
凉棚中的南宫望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他吩咐书童猛敲了一声锣,那些先行逼近过去的青衣人顿时得令潮水般往坡上迅速退却,一支草莽队伍,竟然能做到闻鼓而进、鸣锣收兵,令行禁止、退走有序、动作整齐划一,看得孔晟暗暗点头,心道:不说别的,单是这军容齐整、纪律森严,恐怕就说明这支洪泽水寇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乌合之众,而南宫望绝对是一个深不可测的奇人。
一介文士,能指挥号令一群彪悍的水寇,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孔晟抬头望去,在南宫望的令旗指挥下,这百余人的青衣人竟然撇开孔晟五人,而是面向来路的方向结成了某种三角形的战阵,而原本站在南宫望身侧的紫衣虬髯大汉,此刻更是手持一柄亮银枪站在了整支队伍的最前端。
此人也不简单。威风凛凛,必是一员大将。
硝烟还未散尽,一支数十人的骑兵队就出现在视野之中。这支队伍虽然身着便衣民衫,但手里却执着江北军队制式的陌刀,所以,不管是孔晟还是南宫望,心头都为之一震,这明显是官军中战斗力极强的骑兵陌刀队。
陌刀在西北军中是常用兵器。中原关洛一线,只有虢王李巨的江北军马中有一支数千人的陌刀队,这支近乎独立的特种兵队伍,还是从西域转战换防过来的,原先是哥舒翰的标下,哥舒翰兵败被安禄山擒获后,这支队伍辗转归于李巨麾下听命。
南宫望震惊地望向了孔晟等人,心里暗道:这几人究竟是什么人?难道是官府中人?
骑兵队威势凛然地冲过来,纵马奔驰自动分成两排,每排大概十余人的样子,而在奔驰过程中,马与马之间的距离的几乎均等,马首尾相顾,阵型丝毫不乱,只有当中一骑渐渐突出,成领衔之势。
南宫望的脸色愈加的阴沉凝重。别看这支骑兵队人数并不是很多,数倍少于他麾下的人马,但战斗力可不是以人数多寡来计算衡量的。他麾下的这批水寇虽然久经训练,也彪悍有力,可与真正的军中骁勇还是有着很大差距的,一旦对垒,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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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宁死不屈
孔晟眼角的余光从身侧李萱的冷然秀美的容颜上掠过,见她嘴角噙着成竹在胸的浅浅笑意,便恍然大悟:来的定然是李萱的人马了。但很显然,李萱麾下的商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这分明就是李萱提前布置在楚州一线的后援。
而看样子,她提前布置的后缘也不止这一枝。也正常,她这一次下江南贩运粮草,事干重大,为了成功将收购来的粮草秘密运输回江北,她堪称是呕心沥血、费尽心机。所有的“疏漏”和细节都考虑到了,也都安排了后手,惟独孔晟这枚横空出世的“棋子”,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果然,那二十多骑飞驰而至,马上的骑士手持陌刀、身着黑衣劲装,杀气腾腾、面色冷肃。打头的一个,翻身下马,向着李萱的方向毕恭毕敬地跪拜了下去:“张昭护卫来迟,还请公子恕罪!”
李萱神清气爽地在马上摆了摆手,淡然道:“辛苦了。”
说完,李萱看也不看那厢虎视眈眈的南宫望的水寇人马,只是向孔晟嗤笑一声低低道:“小贼,你没想到本郡主还有后援吧?好了,如今这是你们与洪泽水寇之间的争斗,本郡主就不再搀和进去了。若是你此番能逃过这一劫,你对本郡主的诸多冒犯,你我之间的恩怨,我不为己甚,就一笔勾销了。”
李萱幸灾乐祸地扫了孔晟一眼,笑吟吟又道:“这是你这小贼自作自受,又怨得了谁呢?!”
说完,李萱纵声大笑,打马就驰向了自己的人马队伍,与孔晟等人分道扬镳了。
孔晟神色平静冷漠,没有被李萱的嘲讽和落井下石触怒。李萱对他怀有颇多怨恨,此刻能保持观望状态,而不是与水寇合兵一处向自己这些人下手,已经算是“高风亮节”了。女人都是记仇的动物,孔晟没奢望李萱能以德报怨反过来助自家扛过这一劫难。
那边的南宫望及其手下百余下属,目带警惕地凝视着突兀而至的这二十多骑,微微有些紧张。别看张昭这些人没有着官军服色甲胄,但无论是训练有素的阵型还是寒光闪闪的陌刀,都足以说明他们的非凡来历。
李萱轻蔑地望着南宫望,扬着马鞭淡淡道:“兀那贼寇,这是尔等与孔晟几人的仇怨,某家的人不会参与,就作壁上观,任凭你们自行了结吧。”
说完,李萱就带着自己的骑兵队缓缓后退了数十米,将整个即将变成战场的旷野之地给让了出来,也没离去,真真正正是做起了壁上观。当然,至于是作壁上观还是要看鹬蚌相争坐收渔利,其实就不好说了。
南宫望嘴角一抽,优雅的脸色微微一变,仰天清啸一声。
站在他身侧的书童旋即挥了挥手里的三角令旗,水寇阵型悄然演变,以紫衣虬髯大汉为首,数十名壮汉从两侧绕出又如同一字长蛇快速汇合,扬着钢刀调头再次将孔晟四人包围在其中,而剩余的一半人马则继续在原地列阵,对李萱的下属骑兵隔着百余米的距离遥遥相对,严阵以待。
南宫望走出凉棚,上了一匹红如火焰的高头大马。他缓缓打马而行,一人一马屹立在山坡下,向孔晟冷冷一笑道:“若是你肯交出谋害我家兄弟的元凶,山人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们其他人一条生路。如若不然,刀剑无眼,你们便统统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望手下的数十青衣水寇爆喝着,手里的钢刀高高举起如林,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冷酷无情的光泽。那紫衣虬髯大汉更是杀气外放,手持亮银枪腾身上了战马,摆出了待战的架势。
南宫望也没有夸大其词,只要他一声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