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5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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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萱轻易不张口,张口就是一声“小贼”,听得穆长风眉头暗皱。
但孔晟却不以为意,不与李萱在嘴上计较什么短长,他笑了笑,回头望着李萱:“郡主,我们又不是携带重金财帛的商客或者拖带家眷的达官显贵,那些湖中水寇劫掠我们作甚?”
“我们赶路要紧,就不再绕路了。穆兄,我们直奔古桑,今晚就在古桑投宿歇息一晚。我估摸着,明后日就可进入泗州了。郡主,进了泗州,就离彭城不远……”孔晟淡然笑着:“到那时,我等可任由郡主自由来去!”
“既然你这小贼不识好人心,那就随便你吧。反正本郡主警告在前,若是路上遭遇水寇,可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们。”
见孔晟竟然反驳了自己的建议,李萱心内恼火,但只冷冷一笑,就不再多言。事实上,不用孔晟说,李萱也早拿定了主意,一旦进入彭城的范围之内,到了她的势力地盘上,一定要让孔晟这个小贼吃不了兜着走!
她如今的虚与委蛇,完全是忌惮合防备孔晟会“使坏”,导致运粮商队被叛军劫掠。可若是商队到了彭城大军的驻防之内,她还会再顾忌什么?
孔晟就是她捏在手上的一只蚂蚁,捏死还是捏残废,都要看李萱的心情。
孔晟扫了李萱一眼,挥挥手“走!”
李萱的算盘,孔晟洞若观火明镜儿似地。可是孔晟却也不怕,河南乱字当头,睢阳更为风波中心,天高皇帝远,皇帝都鞭长莫及,何况是一个吃了败仗对叛军心存畏惧的虢王。
孔晟是懒得说。别看李萱心气十足、骄傲的紧,又口口声声誓死抗贼、江北军力挽狂澜云云,其实都是掩耳盗铃和自欺欺人。虢王退居彭城,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保存实力,避免与叛军正面交锋。
这或者不能简单地指摘称之为畏贼畏战,但一定是缺乏整体大局观和战略意识。虢王这一退,直接将大半个河南道让给了燕军,很多地方官孤立无援孤掌难鸣,看不到一丝活路,这才不得不献城归降。
再退一步讲,退守彭城倒也罢了,若是李巨肯出兵增援睢阳,延缓叛军占据整个河南河北的进程,只要再坚持那么三五个月,郭子仪和李光弼的平叛主力大军就会很快光复洛阳、长安,到那时,局面就大不一样了。
穆长风哈哈一笑:“就依公子所言,我们走古桑吧。不过,看这样子,这条道废弃多时,已无行人通过,我们得抓紧赶路,免得错过了宿头!”
乌显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他取过自己悬挂在马上的牛皮水囊,拔起盖子,仰头猛灌了几口,然后又递给了兄弟乌解。乌解摇摇头,摆摆手,示意他不喝。
第一百零九章 古桑黑店(2)
孔晟打马率先驰去,穆长风等人紧随其后。
这是一条乡间土路,两边本是肥沃的水田,横塘遍布、水渠纵横,可早就荒废多时了。水田之中暴露着一层薄薄的白霜,地面干裂,到处可见的是倒卧散乱的枯黄稻草,一两棵孤零零的歪脖子树凄苦地伫立着,干枯的枝桠上偶尔会飞落三两只黑乌鸦,呜咽刺耳的鸣叫着。
而水田的尽头那些个寨子,有的破败冷清见不到人生活的迹象,而有的甚至早已是一片废墟。越往北上,情况就更加严重。
孔晟一边驰去一边心头感慨万千,这还没有进入河南境内都已经呈现出如此凄凉赤地十室九空的景象,那么彼处如何就可想而知了。
李萱的脸色也不好看,此地正好是富庶平安江南与战乱河南的分界线,进一步是无情炼狱,而退一步却是人间天堂。作为李唐宗室郡主,李萱深感痛心。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古桑小镇就放眼在望了。这是盱眙、洪泽、泗洪三地的交通要冲,也是江北往江南的商贸集散地,可如今却废弃败落不复往日盛况。
昔年的繁荣早已烟消云散,绝大多数的店铺关门大吉,民宅聚集区内更是一片冷清,街道上行人稀少,偶尔见到一两个镇民,都是脚步匆匆、面带菜色、双眸无神,孔晟等人一路行来,只寻见了一间还在开门营业的客栈。
两个伙计模样的青年懒洋洋地蹲在门口对着在地上画着圈圈,旁边还摆着一小堆石子。看样子,是在玩某种无聊的游戏。
听到马蹄声响,两个伙计愕然抬头,望见孔晟等人牵着马缓步行来,一怔,旋即满脸堆笑地起身来招呼道:“几位可是要住店?”
穆长风缓缓点了点头:“当然。伙计哥,还有没有空房?给我们准备……准备五间客房。”
伙计笑吟吟地连连点头:“有的,有的。客官请下马,咱这店虽小,但客房还是干净整洁,一定不会让几位失望。六子,你去牵马,我带几位客官去看房!”
客房当然是有,因为很久没有客人入住了,全部都在闲着。但至于说是干净整洁,就谈不上了,没有客人住,这些日子,两个伙计连卫生都懒得干,房间还能干净到哪里去?
另外一个伙计哎了一声答应下来,便就要去牵孔晟的白马。追风突兀地嘶鸣一声,扬起了前蹄,吓了伙计一跳,赶紧跳了开去。
“好一匹神骏的宝马!”六子赞道,在一旁拍了拍手:“客官这白马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四蹄有力,身材修长,绝对是万里挑一的神驹!”
乌显乌解撇撇嘴,心道你一个伙计懂什么?你不过是看这马长得好看罢了。
孔晟皱了皱眉,猛然一拍追风的马颈,喝道:“你这畜生,好端端地闹腾什么?”
追风郁闷地打了一个响鼻,垂下头去。
穆长风则眸光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向那名头前带路看房的伙计打量着,又回头瞥了媚笑牵马去后院的名叫“六子”的伙计一眼,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哂笑。
开了五间房,孔晟将最里面的一间给了李萱。她住在最里端,而孔晟四人在外,她有任何风吹草动都难逃孔晟和穆长风的监视,至少,想要半夜逃走是不可能的。
孔晟刚脱去披风想要上榻小憩片刻,门被推开,穆长风飘然而入,压低声音道:“公子,不太对劲,这两个伙计目光闪烁,身上有江湖气,我看,八成是一家黑店,我们要倍加小心。”
孔晟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道:“穆兄,我也有所察觉。不知你发现没有,方才我们进店的时候,对面那间杂货铺,有一个老妪隔着门缝看着,似有惊恐慌乱之色。”
“但,此地荒凉,小镇上只这一间客栈可以投宿,我们总不能露宿荒野吧。连夜赶路,人困马乏,若是再不休整一夜,恐怕都吃不消。”孔晟笑了笑:“我们身无财帛长物,他们又不是傻子,也未必会向我们下手。况且,以我们五人的手段,纵然是黑店又能如何?”
“我们不动他们的饮食,保持起码的戒备,应该不会有大碍。”
“也罢,公子且歇着。某与乌显乌解两人轮流值宿,有我们三人护着,你们就安心睡吧。”穆长风微微点头,也不再废话,就转身走出了孔晟的房间。
穆长风是江湖侠客出身,目光锐利,江湖经验丰富,他打眼一看,就看出两个伙计不对劲。感觉这有可能是黑店,本是来建议离开远行的,但一则是艺高人胆大,二则是孔晟所言有理,只有这一间客栈、五人总不能露宿荒野,这两三日疯狂赶路,必须要好好休息一宿了。
望着穆长风离去的修长背影,孔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是何等精明之人,两世为人胸有如海深的乾坤,焉能看不出问题所在。只是一行人的确是太累了,到了此刻,明知有可能是黑店,也只能冒险住下。
反正孔晟觉得自己五人没什么行李财物,不一定会引起贼人的觊觎。他却没想到的是,单单一匹追风的价值就无可估量,这匹白马天生拉风形貌,走到哪里都能引发高度关注。
穆长风缓步下了楼,怀抱着他那柄缠绕着红缨穗头的宝剑。两名伙计正在堂中交头接耳,突然见穆长风抱着剑一步步行来,脸色微微一变。
叫“六子”的伙计嘿嘿笑着迎上来:“客官可是要用些酒菜?”
穆长风淡然摇头,神色平静而冷漠:“不,某家看你们这里的风景甚好,我在房中也睡不着,就索性出来看看风景透透气。”
说着,穆长风就抬脚一踢,将脚下一枚胡凳踢起,胡凳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圆弧,砰地一声落在门口,穆长风身形飘了过去,顺势坐下,依旧是抱着剑开始闭目养神。
两个伙计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到了一丝震惊。
正如穆长风的判断,这两人包括客栈的幕后老板都不是什么好鸟。其实他们原本不是开黑店的,只是后来发生了诸多变故,这间兴隆客栈也就变成了古桑镇上唯一的黑店。
但他们又不是弱智傻瓜,自然明白穆长风此举分明就是一种警告。两人也算是有点眼力,一望可知穆长风就是身手高强的江湖侠客之流,绝非凡俗之辈。
而这五人中,除了孔晟和李萱两个秀气瘦弱的士子打扮的少年郎之外,穆长风不好招惹,乌显乌解兄弟也是雄壮有力,要拿下来,除非是用药或者迷香,否则凭两人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
第一百一十章 引蛇出洞
六子本想要在饮食中下药或者等孔晟一行人睡熟了之后用熏香的,将五个人迷昏过去、捆绑起来,那就任由他们宰割了。
是不是留活口,还要看两人的心情如何。
但不成想,孔晟等人似有警惕拒绝本店的饮食,更是有人值宿。如此一来,就很难下手了。
六子向另外一个伙计使了一个眼色,然后故意大声道:“老五,你去给客官煮壶热茶来!”
老五屁颠屁颠地跑去后堂。
六子慢吞吞地走到穆长风身边,试探着道:“客官远行赶路,难道不困倦吗?我们这种小地方,穷乡僻壤,哪有什么风景可看?客官还是回房歇息去吧。”
穆长风双眸睁开,似笑非笑道:“伙计,某家不困也不累,你且去,不用管我。”
六子哦了一声,尴尬地一笑:“那么,客官就请自便,咱家不打扰了。”
六子脸色阴沉地退到了后堂,老五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六子,这些人不好惹,我看还是算了吧,他们行囊单薄,估计也没有什么财物,不如放手。”
六子一瞪眼:“你懂个屁!他们那五匹马,尤其是那匹白马,绝对是千里神骏价值连城,若是我们能……夺了此马献给先生,那可是大功一件。”
六子眨了眨眼,向正堂努了努嘴:“老子就不信了,这厮还能一夜不睡?先不着急,等半夜时分,点上迷香,熏翻了再说!”
老五迟疑了一下:“好吧,很久没有开张,若是再不干一票,咱哥俩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
因为对穆长风怀有绝对的信任,所以孔晟就安然入眠。不过,终归是心中有事,只凌晨时分,他就醒了过来。
披衣下榻,抓起破虏剑就推门而出。他下了楼梯,见穆长风犹自仗剑而坐,目光炯炯,而那两名伙计早不知所踪了。
孔晟笑了笑,指了指楼梯,轻轻道:“穆兄,你去休息,我来值宿。”
穆长风犹豫了一下:“公子,还是你去歇着,让乌显乌解兄弟来吧!”
孔晟摇摇头:“让他们歇着吧,这两位随我们连日奔波,早就满腹怨言,何必再劳动他们!”
穆长风长出了一口气,向堂中一侧的一间房门指了指,示意那两名暗藏不轨的伙计就在里面,也就不再客气,向孔晟抱了抱拳,扭头转身上楼去安歇。
他是侠客,可不是铁打的金刚,同样需要休息恢复体能。不过他行走江湖多年,习惯了餐风露宿,值宿半夜也能撑得住。
孔晟扫了伙计居住的房门一眼,缓步向前,轻轻打开了客栈的大门。门外黑漆漆的一片,寒风轻抚,一股冷气席卷进来,孔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然后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孔晟一脚迈了出去,站在台阶上,任凭寒风吹着,抬头望着浩瀚的夜空上那繁星点点。镇上寂静无声,远端近处竟然无一丝灯光,连一声犬吠都无,到处弥漫着死气沉沉的气息。
孔晟轻叹了一口气。此地尚且如此,那处在战火纷飞地中心的睢阳就更加不用说了。此去睢阳,还有数百里之遥,他心急如焚赶路正急,但到了又能如何呢?以个人之力,能否只手力挽狂澜,其实他自己都没有太大的把握。
只是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朝廷册封,畏死不前,不仅要被万夫所指,还会为时代所不容。难道,重活一世,还要在这大唐隐姓埋名不见天日的苟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