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4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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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的任命权,这是皇帝当时在密诏中赋予的特权。当然,过后孔晟也要行文吏部和朝廷,进行备案确认。
袁晁在台州不过是一介卑微胥吏,如今一下子跃身为六品官阶,还执掌土地改革值司,自然是兴奋和充满着干劲。
袁晁做事老练、性格沉稳,他本为官府小吏,通晓官衙做事规则,知道这种搅动整个江南豪门利益的土改之事,急也急不得,深感孔晟信任之余,自觉压力很大,做起事来自然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袁晁比谁都清楚,要想在整个江南推开孔晟主导的土地改革,实现“打土豪分田地”天下大同民生安乐的目标,必须要拿下江宁郡。而要拿下江宁郡,就必须要拿下薛家等八个江宁大族。
土改司第一个向薛家下手。一开始薛家百般抗拒推诿,串联本城士绅乃至官府后台上蹿下跳,但奈何此事为孔晟主导,神龙卫执法铁腕无情,按照袁晁土改司重新核准登记的土地田产名册,动用强硬手段收回,除非薛家想要起来公开造反,否则也是无可奈何。
土改司和神龙卫向薛家开刀,终于还是惊醒了很多正在观望的土豪劣绅。在接下来土改司和神龙卫向第二家胡家下手的时候,就引起了胡家局部的骚乱和抵抗。胡家家主胡斌率三百家奴佃客啸聚在田庄之外,抗拒土改司和神龙卫执法。
上午。一轮红日高悬在江宁郡城的城门楼之上,初夏时分,江南的气温逐渐升高,已经有了些许的燥热。
孔晟身着一袭单薄的青衫,书生打扮,只带着乌显乌解两人三匹快马驰出东城门,向钟山下而去。
驰进半截,身后突然传来奔腾的马蹄声。孔晟眉头微微一皱,便打住了马,回头望去,只见十余骑如同青色的闪电一般飞腾而至,一望可知就是神龙卫江南镇抚司的人马。
孔晟已经认出了带头的正是神龙卫江南镇抚司罗勇麾下的神龙卫校尉林二。林二昔年在夏邑军中也是一名悍卒,随孔晟南征北讨平定洛阳。
林二在马上定了定神,躬身为礼毕恭毕敬道:“郡王,属下奉罗将军之命,特来通禀。”
孔晟笑了笑:“林二,何事?讲吧。”
林二呆了呆,神色骤然变得激动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卑微的小人物,不入流的神龙卫校尉,竟然被郡王识得和记得。
“郡王,出事了,那胡家聚集三百家丁和佃客,持械围堵神龙卫和土改司依法收回田产,罗将军不敢擅专,特命小人前来向郡王禀报!”因为激动,林二的声音都有些打颤了。
孔晟眉头紧蹙起来,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抬头来望着林二,挥了挥手,森然道:“转告罗勇,按律处置,如果有谁敢抗拒执法,那么,一概严惩不贷!另外,持本王令牌,命江宁铁骑营全体出动,若胡家啸聚造反,杀无赦!”
孔晟声音里的杀机溢于言表。
“属下遵命!”林二咬了咬牙,再次躬身领命而去。
孔晟在马上望着林二率十余骑神龙卫飞驰而回的背影,嘴角略过一丝冷酷。“打土豪分田地”肯定要引起激烈的反弹,这是必然的,胡家的抗拒早就在孔晟的意料之中。
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是实打实要挖豪门的肉。和风细雨解决不了问题,只能通过铁腕和冷酷行动才能震慑所有人。既然胡家这一次站出来当出头鸟,那就打了他!
李彪李虎率五百江宁铁骑轰然出城,手中长枪挺立如雨,杀气腾腾地将胡家的田庄包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再加上陌刀如林的百余神龙卫悍卒,威势可想而知。李彪李虎的骑兵也好,神龙卫悍卒也罢,这些可都是神策禁军精锐中的精锐,个个以一当十,勇勐过人,以这股强悍军事力量,不要说区区胡家的几百家仆乌合之众,就是杨奇麾下的江南军出动个两三千人,也根本挡不住他们的冲击和围杀。
在胡家几名咋咋唿唿冲上来试图进攻的家仆被李彪手下骑兵一枪贯喉死于非命之后,胡家人心惊胆寒毛骨悚然地弃械投降,胡家家主胡斌面色如土,高举着自家的田产薄,一步步走出田庄来,噗通一声跪伏在罗勇的马前,口中哀唿连声:“罗将军饶命!我们胡家愿意交出田产,请罗将军放过胡家满门老小!”
胡斌不敢再抗拒了。他这才意识到,孔晟完全是动真格的,不是吓唬谁,更不会放过谁。胡家的遭遇只不过是接下来很多江宁权贵的写照,既然江宁权贵们无人对胡家施以援手,他又岂敢正面与代表江南官府的江宁郡王抗衡?继续抗拒下去,与造反无二了。不要说田产保不住,就是整个胡家,都有可能在江宁铁骑悍卒的马蹄声灰飞烟灭。他毫不怀疑李彪李虎这批郡王府嫡系护军的冷酷无情。
罗勇冷笑一声,摆了摆手道:“胡家主,抗拒衙门和神龙卫执法,啸聚围攻,已经构成谋逆。但本将军念在胡家一向奉公守法的份上,不为己甚,今日之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再有下一次,休怪大唐律法无情!”
“来人,接管胡家田庄,袁主薄,请你速速带人清理胡家田产,登记在册,然后发还于应诉的苦主!”
袁晁微微颔首,带着自己土改司的人马进了胡家田庄,开始做事。实际上,在对胡家动手之前,袁晁已经带人翻出了衙门的陈旧卷册,加班加点清理出了一个明细。哪些是胡家固有的田产以及合法获得的业田,哪些是胡家通过各种非法勾当侵占而来,一目了然。
就在袁晁的土改司和神龙卫在胡家田庄热火朝天的时候,孔晟赶到钟山南麓,在山麓下一间草庐外翻身下马。
这间草庐背山面水,竹篱笆围成的小院中,绿油油的草地上,摆设着一张简陋的案几,而一个身着农人布衣的四旬男子辅佐在后,正审视着案头上的一副残局皱眉不语。
此人眉眼清朗,面白无须,一头黑发随意扎在脑后,连素常的璞头都没有束,整个人懒洋洋的辅佐在那里,显得随意自在,与周遭幽静的山林融为一体。
乌显刚要开口却被孔晟一把抓住胳膊,示意不要妄言。
孔晟缓步走近,轻轻扣了扣竹篱笆,拱手为礼:“先生,有礼了!”
那男子缓缓抬头望向孔晟,声音散漫慵懒:“在下一介山民,幽居山中,不知公子来我草庐所为何来?”
孔晟笑了笑:“在下孔晟,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拜访。”
男子似乎并不为所动,也不伪装,只是起身来草草还了一礼,淡然道:“原来是名动天下的江宁郡王,郡王何等尊贵,来我这草庐,让山民如何敢当?按说郡王来访,山民不能不识抬举,只是山民山居贫苦,无物待客,还请郡王回返吧!”
这男子明知孔晟的身份,还要给孔晟吃一个闭门羹,这让乌显勃然大怒。乌显刚要发作,却被兄弟乌解抓住手往后一拖。乌解向孔晟努了努嘴,示意乌显不要鲁莽。(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一章 杨统
第六百七十一章杨统
孔晟笑了,拱手道:“孔某慕名而来,还请先生不要闭门谢客。若是先生再有为难,哪怕是隔着篱门,能与先生一叙,孔某也是不虚此行了。”
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篱笆门,素手道:“郡王请进!”
孔晟笑吟吟地进了篱笆门,也不管地面干净与否,就席地而坐。男子深邃的目光在孔晟飘逸挺拔的背影上一掠而过,然后也就趺坐在了孔晟的对面,抱拳道:“山民寒舍简陋,无物待客,郡王见谅吧!”
乌显站在篱笆门外,脸色很不好看。他暗暗在心里嘀咕道:你这混账东西,没有美酒浓茶该有一杯白水吧?你没有华美客厅,该有一个待客的铺垫吧?竟敢让朝廷一品郡王席地而坐,真是岂有此理!狂生啊狂生!
“先生客气,孔某能与先生对面而坐,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孔晟轻轻一笑。
男子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光亮,面上却还是淡漠如常:“山民久居山中,粗野卑鄙,不知礼仪,就不遮遮掩掩了郡王来山民这里,恐怕不是来跟山民露天席地闲谈山野的吧?”
孔晟抱拳为礼,点了点头道:“没错,孔某此来,只为请先生出山助我一臂之力。”
男子突然变了脸色,冷冷道:“山民粗鄙,闲居山野多年,无能也无意出山出仕,还请郡王另请高明吧。”
孔晟笑了:“据孔某所知,先生绝非归隐山林的隐士,而是心怀兼济天下的贤者。先生于开元二十四年,入京赴考,不第。开元二十五年,再次入京赴考,不第。尔后,先生分别于天宝三年、十年,两次入京求告于京城权贵门庭,未果。心灰意冷之下,返回江宁归隐山野。”
男子冷笑连声:“朝廷昏暗,权贵把持科考,堵塞寒门士子上进门径。入朝为官者,不是世家子弟,就是权贵子嗣,山民数次科考,落第无门,这才熄了上进之心、报国之志,甘心退隐山泉,只求终老,不问其他了。”
“先生,孔某深知:在朝,豪门大族占据门径,堵塞寒门上进之道;在野,土豪士绅兼并土地,侵占农人私田,民不聊生。因此,孔某这才在江南设立革除土地弊政司,署理百姓田产被侵占之事,一步步推进,还田于民。”
男子嘴角一撇:“郡王不过是一厢情愿罢了。这土豪劣绅兼并土地,由来已久,根深蒂固,这官士绅之间勾连串通,利益休戚与共,郡王想要动他们的田产,怕是比登天还难。”
“就算是比登天还难,孔某也要搭一条上天的梯子!再难的事,也要有人去做,还请先生拭目以待!”孔晟抱拳。
“山民知道郡王此刻所做之事,山民佩服郡王的勇气。但江南土地大多集聚在义兴周氏、吴兴沈氏,以及江宁杨家、宋家这些江南豪门大族手里,要动这些家族谈何容易?杨家与郡王又翁婿之谊且不说,就是宋家,想必郡王就动不了吧?那宋家子弟宋安为祸一方,听闻还曾当面辱及郡王,不是也照样被放还归家了吗?”男子轻笑一声:“当然,郡王如何做,那是郡王的事,与山民无关。山民才疏学浅荒废多年不懂事务,也帮不上郡王,还请郡王另请高明吧!”
男子眼眸中的不屑一顾几乎不加伪装。
实际上,对于孔晟现在做的所谓革除土地弊政的事,男子心里很是不以为然。他不是认为孔晟做的不对,而是认为孔晟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很难做下去、做长久,注定要不了了之。
在男子看来,只要孔晟动不了杨家和宋家,这场土改的游戏就注定是一场儿戏,仅此而已。
而不要说杨奇在江南树大根深把持权柄十余年,就是宋宁这个其实品阶不高的江南盐漕转运使,孔晟也动不了。更不消说义兴周氏和吴兴沈氏这两大豪门了。
孔晟笑了笑:“请先生拭目以待。孔某要做的事,并无半点私心。正如杜工部诗云: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孔某只是希望竭尽所能,让江南百姓人人有房住、有衣穿、有田种,真正安居乐业。”
“涉及江南豪门在孔某看来,律法面前人人平等,正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是谁,只要触犯律法,孔某绝不姑息养奸。至于先生说的宋安之事,在孔某来之前,已经命神龙卫准备结案、缉凶抓人了。”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哈哈!这等愚民之言,江南顽童尚且不以为然,难道郡王还要以此来戏弄山民吗?”男子仰天狂笑,形态放浪狂躁。
乌显再也忍不住,在一旁怒斥道:“杨统,你好大胆,竟敢对郡王无礼!”
杨统轻蔑地瞥了乌显一眼,冷冷道:“山民直言不讳,谈不上对郡王无礼。总而言之,山民粗鄙,甘于山野,不问世事,郡王请回吧!”
孔晟呵呵笑了:“先生,切莫逐客。孔某此来,邀请先生出山帮我做事,并非为土地之事。而是乌显,取我的包裹来!”
乌显跺了跺脚,脸色不善地回身从马鞍上取过孔晟带来的东西,一脚踢开篱笆门,走进去,放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然后将包裹打开,露出其内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子。
孔晟笑吟吟地打开木匣子,露出其内密密麻麻一排排一列列大小规格统一的雕刻着反字的模型。
杨统放眼过去,顿时脸色一变,目光一凝。
他颤抖着双手过去,捏起两枚活字模体来,神色变幻不定,嘴角有着明显的抽搐。
“先生可知孔某制作此物所为何来?”孔晟淡淡道。
杨统慢慢抬头望着孔晟,脸上的震撼之色无法遮掩,他颤声道:“如果山民没有猜错,这应该是印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