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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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孔晟朗声一笑,飘然返回场中。
众人复杂的眸光渐渐都聚焦在孔晟的身上。只见他缓缓起身来,右手持剑斜往上一挑,破虏剑出鞘,剑鞘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圆弧落入孔晟的左手。
孔晟将剑鞘置于案几之上,然后伸出两指轻弹闪烁着寒光的剑身,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经久不息余音绕梁。
“诸位大人,各位士子仁兄,此剑名破虏,是杨小姐亲往城外铸剑炉,选精铁、取甘泉,托名师千锤百炼而成,尔后赠予孔某。”
听了孔晟此话,除了杨奇之外,在场之人无论官士尊卑都大吃一惊。杨雪若亲自铸一把剑或者不算什么,但红颜铸剑赠予孔晟,这就不仅仅寄予着这位江南第一才女对孔晟的一往情深了。
“小姐深情厚谊,天高海深,孔某深藏于心,心甚惶恐。”孔晟执剑向杨雪若微微欠身,杨雪若没料到孔晟会当众公开自己铸剑赠予的事儿,但她感知到爱郎的情感波动,心有同感,心神激荡之下,盈盈起身还了一礼:“雪若铸剑寄心,天荒地老永不更改,郎君受之无愧!”
周昶心里彻底冰凉冰凉的了。人家情投意合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已经不再顾忌世俗的眼光障碍了,看杨雪若深情至斯的样子,哪怕是此刻让她为了孔晟死去,只要心有寄托,她也是无怨无悔了。
那么,还有他什么事?还有外人什么事?
杨奇坐在那里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也泛起了惊涛骇浪。女儿对孔晟有情他是知道的,否则他也不会愿意给孔晟一个机会;但女儿与孔晟之间的情感竟然到了“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程度,却让他始料未及。
孔晟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执剑走向场中,慨然道:“孔某惶恐,只恐他日庸碌无成、辜负小姐厚望;孔某惶恐,只为我何德何能、能得小姐倾情相待?”
“今日,孔晟为小姐舞剑而歌,以明心迹。”孔晟手里的长剑抖动,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然后他纵身鱼跃,左右腾挪之间,剑舞而起。
“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孔晟清朗的歌声伴随着流畅的剑舞上下纷飞,“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最后一句“化作相思泪”,孔晟的声调陡然间滑落下来,变得细微可闻柔肠百转,杨雪若听得痴了,泪如雨下,情难自已。
她明白,孔晟这是在借这歌声剑舞来向她道别了,这意味着两人相别之时已经不远,而在未来的很长日子里,她将“独倚明月楼”,形单影只,借酒浇愁,化解满腹的相思泪。
众人也听得痴了。
这斐然婉转的歌声中,蕴藏着孔晟多少的深情和对于伊人的眷恋?
如此传情入神,辅以剑舞,妙在跳掷腾挪,跌宕多变。望而思,思而梦,梦无寐,寐而倚,倚而独,独而愁,愁而酒,酒而泪。一剑舞一个转折,一字助一次深化;虽然多方**,终于无法排解。愁思之浓,跃然行间。
华丽的文章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至情至性的人!
歌声略一停歇,但孔晟的剑舞却还是如火如荼,更是到了连续翻转刺拼格挡的高-潮-处,众人看得目眩神迷,方才都意识到,眼前这少年郎可不是文弱的一介书生,还是天生神力、身怀过人武技的勇猛士。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孔晟慷慨吟毕,剑舞戛然而止,他单腿凝立,手中长剑遥遥刺去,剑身寒光四溅,直入距离周昶面门一尺处停下,上下摇曳嗡鸣作响。
周昶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想要起身奔逃,却双腿胆颤,无力而起。
杨雪若泪眼婆娑,情怀激荡。
如果说前面的剑舞高歌是在传情道别离,而尔后的吟唱,则充分表达出孔晟放眼天下建功立业的大志向大报复。
杨雪若几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火山般喷涌的情感,要扑面上前,投身入怀,与爱人紧紧拥抱在一起。哪怕是天崩地裂,又哪怕是沧海桑田,哪怕前面是刀光血影,也无法阻挡她滚滚若长江水一般奔涌向前的心潮!
第五十七章 监房
柳心如其实并没有被关进处置使衙门的真正牢狱,而是在关进了衙门用来拘押待审待查嫌犯的“临时收容所”,不过,同样阴暗潮湿肮脏不堪,与真正的监狱比起来实际上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要说有区别,那就是在警卫方面,不如牢狱森严。而外人探视,也不需要履行严格的官衙审批手续。因此,作为杨府千金的杨雪茹,连父亲杨奇的令牌都没有出示,就被看守衙役毕恭毕敬地头前领路,进了这一趟由回廊连串起来的分列式监房。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臭气,混浊程度几乎要令人窒息。
杨雪若忍不住皱了皱眉,用手掩住了口鼻。
红棉却是当即惊呼出声,不满地嘟囔着,望着杨雪若坚定不移往前进的步履,她尽管有万般不愿却还只能亦步亦趋跟随在后。
几盏灯在两侧摇曳着,光线昏暗,整个监房的气氛阴森可怕。杨雪若走着走着,心底便生出几分淡淡的怜悯来:那柳心如也是娇滴滴的花骨朵一般的美人儿,弱不禁风,如今却被打入这种畜生都不愿意呆的地方不见天日,时间长了,怕是没有几天就要香魂夭夭。
杨雪若对柳心如还是有些接触和了解的。因为她两次组织望江楼诗会,每次都邀请柳心如赴宴歌舞抚琴助兴,而私下里也交谈过,对于柳心如的才学技艺和一身清高,她还是颇为嘉许的。
这样天姿国色的妙人儿,奈何身陷娼门?
走到近前,那间四四方方只有七八个平方的小监房三面是脏兮兮的黄泥涂抹的粗陋墙壁,正面则是铁木制成的栅栏,锁着一把硕大的铁锁。
地上只有一层厚厚的稻草,除此之外,监房别无长物。连个方便的地方都没有,看来也只能就地解决了。
柳心如和侍女甜儿蜷缩着盘膝坐在那里,目光无神呆滞,头发散乱蓬头垢面。虽然进入监房还不到半日,但在这种鬼地方,于柳心如而言,跟阴曹地府也没有什么区别,她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任何活路,生机已绝,只是可怜甜儿被自己连累,八成也是活不成了。
柳心如的心已死,绝望的情绪流淌在她的整个身心之中。
她垂着臻首,浑身麻木。尽管耳中听到了有人过来的脚步声,但她还是懒得抬头看一眼。反正死都要死了,还在乎什么?
倒是甜儿下意识地抬起脏兮兮的小脸蛋,望向了缓步而来的杨雪若,身侧有一个衙役挑着灯笼恭谨跟着,而另一侧还有一个花枝招展的丫头相随伺候
甜儿当然是识得杨雪若的。
她眼前一亮,本来绝望恐惧的眸光中泛起一丝星光点点。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挣扎着起身然后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噗通一声跪拜在地,哭喊道:“杨小姐,求你救救我们!”
杨雪若停下脚步,挥了挥袖,望着拜在栅栏后面哭喊救命的甜儿,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忍,她轻轻道:“你先莫要哭,待我跟你家小姐说说话。”
柳心如空洞绝望的眸子望过来,杨雪若看得一呆,心下更是悲悯。
柳心如没有说一句话,就是呆滞地回望着杨雪若。杨雪若幽幽一叹,柔声道:“柳姑娘,你受苦了。我知道,你是受人威逼的,那背后之人,我也能猜得出来。我也知道,你所谓的怀有身孕并与孔郎私通,统统都是假的。你可知道,这事不难查实,一会就有稳婆过来为你勘验身子,若是你没有身孕或者还是处子清白之身,那么,你就是诬陷士子图谋不轨,罪名不轻。”
柳心如嘴角哆嗦了一下,她抓住甜儿的手挣扎了好一会才勉强站了起来,颤声道:“可我没有选择。我若是不从,就要被周家卖入扬州的烟花之地,生不如死。可即便这样,我也咬牙受了。但他们又拿甜儿要挟我,我本是低贱之身死不足惜,但甜儿是无辜的呀,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陪着我跳火坑。”
杨雪若嘴角一抽,淡淡道:“柳姑娘生受的种种要挟威逼,我感同身受。但,以柳姑娘的聪慧不难明白,你即便是接受他们的指使去做了,下场也可想而知。周家不会管你,官衙不会放过你,在这江宁郡城中没有一个人能看得起你。最终,还是死路一条。”
“既然进与退都是死路一条,柳姑娘又何必选择拉孔郎下水、往他身上泼一盆污水呢?你有没有想过,今日你若是开口指证,无论真假,孔郎都要为此背负骂名、声名扫地?”杨雪若目射锋利的光彩,声音陡然冷了几分。
杨雪若外柔内刚,温婉的背后是无比刚烈的性情,她的逻辑和观念也很简单,既然你柳心如左右都是一个死,为什么还要陷害别人?要是杨雪若自己做选择,她肯定选择抗争至死、绝不低头。
而杨雪若虽然同情柳心如此刻的境遇,但对她出面诬告孔晟的行为还是怀有些许不满的。
柳心如被杨雪若这一番近乎斥责的话给数落得无语凝噎,她满面涨红,无力地垂下头去,低低道:“心如羞愧无地,杨小姐教训的是,心如自知有罪愿意以死恕罪,只是甜儿无辜,如果……如果有可能的话,求小姐救救甜儿。”
柳心如缓缓跪拜在地上,伏地不起。甜儿早就在一旁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因为害怕引起杨雪若的反感,她使劲克制着和压制着哭声,整个瘦弱的身子都在剧烈的抽动着,眼泪鼻涕一起留下。
杨雪若静静地站在那里,衙役手里持着的灯笼光线摇曳,将她俏丽的面部表情反衬得有些飘忽不定。她轻叹一声,不疾不徐道:“柳姑娘,我今日来,本来想怒斥你一番,发泄我心头的怒气和怨气。因为你的行为,我的孔郎差点万劫不复。但见你们主仆落到这般凄惨的境地,我这心里也蛮不是个滋味儿。”
“往昔,听到孔郎日日去玫瑰坊与你痴缠,这满城人都在背后议论他的种种不堪,我心里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我当时也看错了孔郎……其实我至今还是没有想明白,他过去放浪形骸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本来以为,他对你真的有情。像你这样的美貌女子,得到男子的青睐也在情理之中。当我听到孔郎再去玫瑰坊与你相会,我心里就生出了强烈的妒忌之心。而正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我内心的归宿在何处。柳姑娘,你不知道,当日烟雨楼上,当孔郎当面告诉我他对你并无心思的时候,我心里是何等的欢喜。”
“柳姑娘,那周家的人如此卑鄙无耻,让人深恶痛疾。对于周昶这种伪君子,我宁可死,也不下嫁。”
杨雪若娓娓道来,说到此处,她眸光一凝,轻轻又道:“柳姑娘,回想前尘往事,念及现在种种,你始终都是我与孔郎之间回避不过去的人,如果你因此遭难,我们都于心不忍。这样,我可以救你们脱离牢狱之灾,但前提是……”
杨雪若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
第五十八章 海阔天空!
柳心如呆了呆,瞬间反应过来。她也是一个聪慧女子,此刻焉能听不出杨雪若话里藏着的深意和暗示?
她心里掠过一丝悲苦,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叩首在地:“心如自愿入杨府为婢,伺候小姐终生,绝不反悔!”
杨雪若笑了笑,挥了挥手:“既然如此,那我就回去跟父亲说说。柳姑娘,你且稍安勿躁,耐心等候。”
说完,杨雪若深深扫了伏地不起的柳心如两女,转身而去。
她同情柳心如的遭遇,有心要救她们一命,但除了将柳心如收为奴婢侍女留在身边之外,其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也只有这样,杨奇才有可能答应并释放柳心如,利用他的权威强行压下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离开娼门旋即堕入豪门为奴,心高气傲的柳心如自然心有不甘。但是,现在的她已经没有什么好犹豫了,活着为奴婢总比丧了命强,况且留在杨家大小姐杨雪若身边,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强似给那些权贵人家做小妾了。
杨雪若和红棉主仆俩急匆匆离开监房,站在监房之外夜幕低垂的空地上,各自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神色才慢慢恢复了平静。
红棉忍不住低低道:“小姐,你真的要收留那柳心如吗?”
杨雪若微微一笑:“红棉,她们落难、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说是不是?”
红棉嗯了一声,她也是穷苦出身的婢女,对柳心如和甜儿的遭遇心有戚戚焉,再加上刚才在监房那种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