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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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长一些的女子大概二十五六的样子,梳着贵族少妇常见的发髻,披着深色的裘皮披风,眉眼间弥荡着些许淡淡的哀愁之色。而年幼一些的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目清秀,一身劲装,手执马鞭,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巾帼不让须眉的英武气质。
两女正是李亨的两个女儿,年长的是二女宁国公主,年幼的则是五女纪国公主。
“二姐,听说父皇册封了一个名叫孔晟的少年士子,李辅国赶赴江南宣召已经有几日了。”手执马鞭的纪国公主笑道。
宁国公主矜持地微微一笑,“五妹,这两日灵武城中到处都在传唱那孔晟所作的诗歌,我最喜欢的是那首长恨歌,气势磅礴中又有哀婉的凄美柔肠,这少年郎当真是才华横溢令人惊叹呢。”
“二姐,那少年其实也当真胆大放肆,皇祖父的宫闱他也敢妄议置评?!那种华丽萎靡的诗歌我不喜欢,倒是那首满江红颇为不俗,透出些志向和骨气,不过也顶多是夸夸其谈之辈罢了——将来若有机会见到此人,我就当面问问他,他有什么本事敢号称‘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纪国公主话语中不乏讥讽之色,挥手甩了甩马鞭,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宁国公主轻笑一声:“五妹啊,你可别不服气,乱世出英豪,这天下间的好男儿辈出,你怎知人家就不是真正的少年英雄?”
“你也别总是这般骄傲,谁都看不起……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到现在还不出阁,总不是一个事儿。”宁国公主又道。
纪国公主嗤笑一声:“二姐,如果选不到称心如意的郎君,我宁可不嫁,这可是父皇允准的。倒是二姐你,那郑巽早亡,你总不能老这么寡居着,该让父皇帮你再选驸马了。”
宁国公主闻言黯然垂首,再无多言。
纪国公主也似是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捅了姐姐的痛处,有些不好意思,就红着脸在马上向宁国公主低声陪笑认错,好一会就哄得宁国再展笑颜,两女这才一起并辔前行,出城游猎去了。
第四十七章 衣冠禽兽
李辅国还在路上,进入深秋的江宁郡城如往昔一样喧闹繁华,虽然中原乱起,但来自于关洛、河东、河西乃至西域之地的商客还是络绎不绝,这从一个侧面说明了大唐商业的繁荣以及经济贸易的开放程度。
自两人在烟雨楼立下盟约之后五日了,孔晟依旧住在顺升客栈,上午练功舞剑,下午则打磨骑乘之术,静静等待时来运转和春暖花开的一天。
杨雪若心有所归,情有所思,偶尔会带着红棉在烟雨楼上与孔晟相会。这相会之事,或许杨雪若也并不想遮掩隐蔽,所以慢慢也就在全城传开。
红棉则是日日往来于杨府与顺升客栈之间,作为杨雪若柔情的传递使者,或送书函,或送美酒吃食,或送衣衫鞋袜,诸如此类。
杨奇那边虽然犹自保持着异样的沉默,但杨女这边动静这般大,无疑就给外人一种错觉:孔晟再次要成为杨家的女婿了!
周昶几乎郁闷焦虑到一个不可控制的程度。受父亲周安的严命,他日日困守在客栈之中,说是苦读诗书,其实哪里能看的下书去?自己爱慕的女人、自己辉煌的前程,都要被那孔家小厮抢夺了去,他焉能还坐得住?
若不是义兴周氏家教森严,周昶不敢违逆父亲之命,否则,他早就跑出去利用自己的方法去跟孔晟一争死活了。
柳心如没有想到堂堂的义兴周氏家主竟然如此卑鄙无耻,前番威胁自己不成,就又转而拿甜儿大做文章。
周安言辞森严,为了达到目的也就顾不上礼义廉耻了,他的威胁是如此的肆无忌惮。他亲自匿名潜入玫瑰坊,当着柳心如的面发狠,若是柳心如不听摆布,不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将来不仅要把柳心如卖入扬州的红街坊,还要一并把天真浪漫的甜儿处理了。
这总算是捏住了柳心如的软肋。柳心如这些年与甜儿相依为命,名为主仆,实则情同姐妹。柳心如可以无视自己卖给廉价妓院任由贩夫走卒蹂躏的惨状,却无论如何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甜儿被送入虎狼之窝。
柳心如终于明白,这些上流社会所谓的衣冠禽兽,其实远远比老-鸨子更卑劣肮脏心狠手辣。然而,她一个沦落娼门的弱女子,面对周安这样足以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又怎么去抗衡呢?
两行清泪津然而下,柳心如咬着香唇怒视着周安,声音嘶哑而仇恨:“周家主,你这么不择手段胁迫奴家一个弱女子,天理何在?”
周安冷笑:“在周某看来,这是为柳姑娘谋划出的一条生路。事实上,只要柳姑娘按照周某的意思行事,你非但吃不了一点亏,反而能跳出火坑恢复自由之身,又何乐而不为呢?”
“周某的赎金早已准备妥当,接下来,就看柳姑娘自己的了。请记住,周某的耐心有限,再给你五日的时间,若是到时周某还看不到结果,那么,你就休怪周某翻脸无情了!”
周安傲慢阴沉地冷笑着拂袖而去。
在周安心里,掌控威胁柳心如这样一个娼妓作为棋子,其实不过是举手之劳。棋子听命便罢,若是不听命,他有的是手段让柳心如和甜儿痛不欲生。
周安走后,柳心如泪流满面,趺坐在那里,凝望着顶部的雕梁画柱,面若死灰之色。从日出到日落,她失神呆坐,几成一座无言的雕塑。
甜儿不知何故,再三劝慰都无济于事,只好满脸担忧地陪坐在一旁,偶尔也陪着摸几把眼泪。
良久。
“甜儿,收拾东西,我们离开玫瑰坊吧。”柳心如疲倦萧索的声音传进甜儿的耳中,甜儿一怔:“小姐,我们走?上哪去?”
“那人已经为我们赎身,只是赎身的契约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走吧,甜儿,不管将来怎么样,反正我们已经不是玫瑰坊的人了。”柳心如叹息着,撑着身子起来,却是一个踉跄,眼前一阵发黑。
甜儿本是狂喜,毕竟赎身对于柳心如来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但看到柳心如如此伤怀情态,她又马上意识到,那周家的家主赎身根本不怀好意,至少在目前来说,离开玫瑰坊对两女来说不过是从小火坑中跳出来,又将跳入另外一个大火坑。
柳心如和甜儿随身携带两个包裹悄然离开了玫瑰坊,没有人来相送,老-鸨子是心情烦躁不愿见人,而本院其他的姐妹则是倍加嫉妒。虽然周安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但老-鸨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可义兴周氏不是好惹的,周氏又跟本城的权贵多有来往,老-鸨不敢拒绝,只好忍痛答应下来。
而过了青石桥之后,就没有人再注意柳心如和甜儿了。脱去了往日华丽的锦衣霓裳,卸下艳丽华彩,换上普通女孩的素雅襦裙,蒙着面纱,转瞬间就混入本城女子出没的人流之中,没有激起一丝波澜。
柳心如心情无比的沉重哀伤。虽然离开了本城的娼门,貌似得了自由之身,但致命的契约还在周安手上,未来等待着自己的又是什么?她心知肚明。
周安也不怕两女会逃跑。因为赎身契约不拿到手,天下之大,也没有两女的容身之地。无论是嫁人还是生存,都离不开身份证明,没有契约,她们就会被官府视为娼门逃奴,再次没官都是轻的,重则甚至会伤及性命。
夕阳西斜,城中的主干道上行人稀少,一匹神骏的高头白马达达行来,马上则端坐着一个意气风发英挺过人的少年郎,正是城中名气越来越大的孔家小郎孔晟。
令人瞩目的是,马上的孔晟居然扛着一麻包重物,看那样子,应该不低于百余斤。但即便如此,孔晟还是神色从容,肩膀上的重物仿佛轻若鸿毛,不着痕迹。
过往行人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心说这孔家小郎当真是天生神力神鬼莫测,扛着这般重物竟然混若无物,他这是在干什么?其实谁都不知,孔晟何止是肩膀上扛着百余斤的重物,腰间、双腿上,都捆绑着他花钱让人缝制的特制沙包,这些负重全部加起来,起码有两百斤的样子。
他是从前几日开始用这个简单的法子锻炼身体的。没有人教他提纵轻身术,他固然艳羡穆长风那种高来高去的剑客风范,却也知道自己很难做到这一点。于是他就琢磨着用这种笨办法,日常负重骑乘锻炼,日后若是脱去这些负重,想必应该身轻如燕吧。
腰间的箫剑已经不在,早在烟雨楼上,他就将此物转赠给杨雪若作为定情信物了。杨雪若则赠给他一枚贴身佩戴了十多年的玉佩。由此,他这几日也在琢磨着是不是考虑寻摸一件趁手的武器,以为防身之用。
第四十八章 流言蜚语
孔晟扛着麻包重物,骑着高头白马,云淡风轻地从柳心如两女身边走过,柳心如抬头望着少年郎的挺拔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涩和自惭形秽:如此雄伟风姿的少年郎君,自己厚颜上门自荐,若是他肯收留自己,哪怕是为奴为婢,也强似在豪门中做妾。
孔晟反悔顺升客栈,卸下重物沙包,简单洗漱一下,正要出门去楼下用餐。他卖掉祖屋的那些钱,基本上除了缴纳房租都用在了吃上,自打认真练武以来,他的体力消耗很大,食量也就变得惊人。反正现在以填饱肚子为第一要务,那些口感视觉享受什么的,统统都忽略不计了。
有的时候,孔晟真是暗暗抱怨,自己莫名其妙就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最让他受不了的就是这饮食了,粗糙难咽,无法形容。
两个女子携手上得回廊来,孔晟抬头扫了一眼,见其中个高的一个缓缓摘下面纱,露出清丽出尘的容颜来。孔晟讶然:竟然是玫瑰坊的柳心如?她……怎么,难道她还是不死心,主动找上门来了?
柳心如一脸的凄苦拜了下去:“孔家郎君,奴家有礼了!”
孔晟轻轻一叹:“柳姑娘找我吗?来吧,进门说话。”
孔晟转身进门,柳心如和甜儿就跟了进去。
一进门,柳心如就跪伏在地,哽咽连声:“求郎君救命!”
那日在玫瑰坊柳心如的阁楼上,柳心如也是如此哀呼,只是当时红棉闯过去横插了一杠子,孔晟没有来得及询问下去,那事就搁下了。如今见这当红歌姬如此这般,他心头一动,却是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柳姑娘起来,你莫要这样,有话好好说,甜儿,搀扶你家小姐起来。”
柳心如哀声不起,她伏在地上,倒是没有矫情伪装,直接把自己受人逼迫威胁来此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事关自己和甜儿今后的命运生死,也顾不上羞耻了。她也是玲珑心思之人,知道孔晟这样的人坦诚相待或许还有一线希望,若是使用心机手段便彻底没戏。
孔晟听完忍不住笑了,暗暗摇头。柳心如虽然没有说背后胁迫之人是谁,但他一眼就看穿是周家的人。这义兴周氏真是卑鄙无耻,竟然要在自己身上用这种手段,让柳心如这种人间绝色自荐枕席,只要自己扛不住诱惑,不要说娶她为妻了,就算是纳为小妾或者侍女,都将触怒杨奇。
“柳姑娘的遭遇,孔某心有戚戚焉。孔某不是冷漠无情之人,但我已有婚姻盟约在身,对于柳姑娘的厚爱,只能说声抱歉了。”孔晟沉声摆了摆手。
柳心如其实早就有充分的思想准备,就算是没有各种顾虑,孔晟一个名门子弟,也断然不可能娶自己为妻,这是不现实的。
她咬牙忍羞道:“奴家厚颜,愿意留在郎君身边为妾为婢,伺候郎君终身,还请郎君怜惜,给奴家姐妹一条活路!”
柳心如悲从中来恸哭在地,痛苦地整个瘦弱的身子都在抽搐着。甜儿紧紧抱着柳心如的腰身,也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孔晟皱了皱眉,不是他冷漠坚硬,而是他此刻没有怜香惜玉的资格,更不能心软中了人家的圈套。
“柳姑娘,你看孔某如今居无定所,自身都无立足之地和安身之处,如何能纳妾成家?”孔晟微微苦笑一声:“柳姑娘,真的是抱歉,我真的是非常同情你们的遭遇,但是,我无能为力。”
柳心如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浑身冰冷,目光呆滞。
甜儿则愤怒之极,抬头用仇恨的目光瞪着孔晟道:“孔晟,你真是心如铁石,冷漠无情!我们小姐都自愿为奴婢了,你竟然还不肯收留?你如今这么对待我们,将来会有报应的!”
甜儿不待孔晟回话,就用力搀扶着柳心如起身来:“小姐,咱不求他,我们走!”
甜儿搀扶着柳心如的身子两女跌跌撞撞地出门去,孔晟眸光闪烁,终归还是嘴角一抿,将满腹的同情化为泡影,轻叹一声,开始闭门养神,以凝练内功来平缓自己纷乱的心境。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