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穴(又名萤之痛) 作者:鬼古女 完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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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喜欢柯南?”
“岂止喜欢,简直是着迷呢……我得走了,再见。”
少女正快步往外走,忽然转过身说:“如果你思念什么人,如果你有好多的心事、困惑、悔恨,可以在这里静静坐一下,或许,有帮助呢。”
不知又坐了多久,关键觉得心境平和了许多。唯一有些遗憾,是还没有拿定主意,是否要推掉山下雄治的邀请。大步走出教堂,走在一地阳光的街上,关键的脑中却还在努力地思考,险些和对面走来的人撞在一起。来人正是刚才教堂里见到的少女。此刻,阳光下,她柔和的长发,柔和的脸庞,柔和的笑容,很动人。
关键礼貌性地笑了笑:“还真巧。”低头继续走。
“对不起,要请你帮个忙!我想去江京大学外教公寓,请问,从这里怎么走?”少女在身后问道。
“哦。我就在江大边上的江医读书,外教公寓离江医不远,正好我要回学校,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给你领路。坐公交,只短短两站路。”
少女笑了笑,颔首表示谢意:“先生太客气了,你给我领路,需要你不介意才好。”
下车,给少女指路后,关键又坐车来到了万国墓园。
周六的墓园,人比平常多。但关键似乎没有感觉这一切。他只要站在黄诗怡的墓前,天地间就只有他,和一抔土下的黄诗怡,默默地交流。
如果我真有那些人所说的异能,为什么,到这里来了无数次,还是无法和相隔几尺的诗诗对话?
诗诗,告诉我,能不能就这样直接告诉我,是谁?
这时,那双熟悉的眼睛又出现了。
诗诗的双眼。
泪水模糊了关键的视线,但诗诗的那双眼睛依然清晰。
他在这一刻终于明白:诗诗在生命消失的那一刻起,就希望我能从她的目光中,看到凶手的原形。
关键下定了决心。
午夜将至,关键提前到了旧解剖楼前。这是他答应参加实验时坚持的一个条件:第一个实验要在黄诗怡被害的现场做。解剖楼前还拉着黄色警戒线,几十年来从未锁过的楼门上新装了一把挂锁。
山下雄治和菊野勇司已经等在楼前。夜光下,菊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之色。山下雄治说:“我们给你带来的翻译应该提前五分钟来和你见面,菊野先生有些着急。我们对迟到的忍耐非常有限……任教授和千叶博士等几位去拉仪器了,应该不久就会到。”
无聊中关键抬头四周看看,忽然一怔。
一只小小的萤火虫从三人身边飞过。
还有那双愤怒的眼睛,在关键眼前隐隐浮现!
难道我还没有进解剖楼,就看见了诗诗?
不远处,黄诗怡的身影在树丛中一闪。他甚至能看清黄诗怡那卷乌黑长发。
“诗诗!”随即后悔。
山下雄治轻声说:“你思念情切,认错人了……是你的翻译,总算到了。”
一个少女从树后盈盈走了出来,关键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双眼所见,这正是白日里“邂逅”的少女,是山下雄治安排给他的翻译兼“助手”。
她的穿着,为什么和诗诗如出一辙?连黑色皮风衣都是一样的。
菊野勇司严厉地说了句什么。那少女微微低头,应了一声,看向关键道:“菊野先生指责我,说一天都没见我的影子,这会儿又差一点迟到……”翻译工作即刻开始。
关键说:“你可以告诉菊野先生,你其实很敬业的,一直跟我到江医。”
少女脸色微微一沉。山下雄治见气氛不洽,忙说:“关键先生不要多想……这位就是你的翻译安崎佐智子小姐,佐智子小姐向我请过假,去江京大学,是去看她的母亲。”
关键略有所悟:“莫非,你的母亲,在江大做外教?”
佐智子又点了点头,伸出手说:“关键先生,你好。”
是我误会她了?关键和她轻轻握了握手,说了声:“对不起。”
引擎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辆小面包车缓缓驶到解剖楼前,车子尚未停稳,车门就已打开,跳下来一名身材伟岸的年轻人,响亮地叫了声什么,一路小跑过来。来人有着一卷精心修剪的长发,潇洒地披着。他的双眉浓郁,眼睛大而微陷,他穿着黑色风衣,黑裤黑鞋,跑到安崎佐智子身边,宛如一对身着黑衣的金童玉女。
安崎佐智子介绍说:“关键先生,这位是我们同组的丰川毅博士。”她又用日文向丰川毅做了介绍。丰川毅礼貌地伸出手,双眼紧盯着关键,很短地说了一句话。不知为什么,关键感觉到一种咄咄逼人、甚至是居高临下、带挑衅意味的目光。
安崎佐智子脸色微变,关键已经觉察出她的犹豫:“佐智子小姐,你应该每句话照翻不误,对不对?”
“丰川博士说,你真的很年轻,应该不是骗局的导演者。”
任教授刚下车,隐隐听见了安崎佐智子的翻译,扬声道:“太过分了!”山下雄治也忙说:“丰川博士,这只是你个人的意见,请注意你表达的方式和场合。”
丰川毅微微一笑,仿佛满足于自己一句话引起的争议。
关键愤懑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在他是个爱思考的人,沉默的时候,脑中并非一片空白。众人都在沉默中感受着尴尬,直到听见关键的回答,才知道这位看似讷于言的少年,思维其实很犀利:“如果我是骗局的导演,那一定也很成功,连你这样擅长思考的人,也千里迢迢赶来做骗局的观众。”
山下雄治忙打哈哈说:“丰川先生十六岁入医学院,年纪轻轻就拿到了医学博士,是他孜孜好学的结果。说不定通过这次学习,也能体会到关键先生经历过的非凡之事。”
菊野勇司显然对家长里短毫无兴趣,众人说话间,他已经跨过高高的水泥门槛,将楼门上新加的锁打开。
关键站在楼门口,全身肌肤产生了一种异样的骚动,仿佛被拉扯着要脱离躯体。
剧痛!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心在痛,还是身体在痛。他无法想象自己能再次走进这黄诗怡被害的恐怖之地。
鲜血和被支解的尸体活生生地闪在黑暗中。爱人的尸体。还有那只小小的萤火虫。
警方对现场大概已经勘查详尽,允许校方清扫,双氧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从楼门口望进去,走廊里一片黑暗。关键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目光随着那萤火虫游走。
萤火虫径直飞进了走廊,投入那片黑暗。关键也迈进了楼门,浸在黑暗中。
那疼痛感原来如此真切,而且猛烈,他甚至轻轻呻吟了一声。
诗诗,你告诉我,是谁,下的毒手?
这样想着,胸前一道锐痛,直痛至肋下。开始了,这疼痛的感觉和黄诗怡被害时他所经历的疼痛一模一样。如果我的疼痛能减轻诗诗的痛苦,那怕一点点,也好。
疼痛令关键举步维艰,他仿佛在完成一项使命,或许,是因为前面现出的一片微光?
一众人缓缓跟在关键身后,在黑暗中屏息观察。
关键跟随着那飞舞的萤火虫,向远处那片微光寻去。
不是说校方已经清理了现场?为什么走廊尽头那盏灯下,还摆放着那张铁台子。
为什么一切都那么真切,偏偏看不清那人的身份。是男是女?为什么身下有块白布?
这是谁的脸,为什么重重叠叠?是山下雄治的脸!任教授的脸!千叶文香的脸!
是我的脸!
意志和对痛觉的忍耐终究有极限,关键浑身颤抖,跪倒在地面上,在渐渐失去神志。
失去神志后,我会不会变成一个恶魔?
灯骤然打开,任教授和安崎佐智子一起扶住了委顿下来的关键。
走廊里空空如也,没有台子,没有台子上的人。
清冷夜风的吹拂下,疼痛感似乎被一扫而去。
山下雄治关切地问:“怎么了?你看见了什么?”
关键微微合上眼,刚才的所见是那么真切,台子上的人却又是那么模糊。
“还会有人被杀……也许,就是我们中的一个。”
如果还会有凶杀,被害者是谁?
为什么我一口咬定是我们这批试图发现真相的人?
是因为铁床上的白大衣吗?
也许这就是直觉。
为什么这么巧,两起“非人”行径的血案,发生地就是所谓“江京十大鬼地”的第二和第三位。下一起呢?难道就在中西医药综合研究所?
如果我“预见”的凶杀案中,凶手正是杀害诗诗和褚文光的“恶鬼”,那么制止更多无辜生命丧失的唯一办法,就是尽快挖出凶手。
但是,凶手会不会就是失去神志的我呢?关键的心一阵抽紧。
“在想什么呢?”打破关键思路的是个清亮的女声。
欧阳姗,我正要找你!
江医的二号食堂规模最大,即便如此,午饭时间还是很难找到一个空桌。欧阳姗笑盈盈地挤在了关键身边。
“姗姗,那个‘江京十大鬼地’,你堂姐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凭什么说中西医研究所是第一大鬼地?”
“我从头说起吧,我堂姐说,她以前经历过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几乎丢掉性命……”
“又是《碎脸》的故事,她能不能有点儿别的花样?”
“你听我说完嘛。那事因为有解放前的背景,她开始对旧江京的掌故留心,她读到一篇中草药局连年闹鬼的故事,国民党政府的中草药局,就是现在的中西医研究所。”
“具体怎么个闹鬼法?”
“好像我堂姐看到的只是份地摊小报,说中草药局里,有神秘的黑衣人在夜半降神驱鬼,甚至掘地埋鬼。后来有好事者去看究竟,结果暴尸院中,死的时候被挖去双眼,割下舌头,据说这样,他们在阴间也无法指认杀害他们的人或鬼。”
关键想了想:“你难道不觉得太巧合?诗诗和褚文光,就是死在‘江京十大鬼地’的第二和第三位的鬼地,而这第一的中西医研究所,又恰好是诗诗生前工作过的地方。”
“你什么意思?!”欧阳姗停下筷子,冷冷地盯着关键。
关键立刻觉得有些说错了话:“没有什么,只是觉得奇怪……你不要误会……跟你真的没任何关系……。”
欧阳姗“扑哧”一笑:“记得小时候你把我气哭后,就是这个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就越哭得厉害,暗暗看你的笑话。”
关键也微笑起来。
“今天是什么班?”欧阳姗在关键面前,永远不会保持沉默。
“刚出的夜班,下午休息……”关键随之有些后悔,知道欧阳姗随后将至的问题。
“要去哪儿玩儿?”
“我要……我要去诗诗家,见她妈妈。”
“你觉得这个时候去,合适吗?”沉默了一阵后,还是欧阳姗先开口。
“不合适。但我感觉,诗诗在被害前,有些事没有告诉我,我希望排除一个假设——会不会正是那些秘密,导致诗诗被害。所以我必须进一步了解诗诗。”
殷兰下班回家,在楼道门口看见了徘徊中的关键,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眼泪先落了下来。
男孩的身边,那位相伴了她二十二年、曾给她生活带来过无限甜蜜的女孩去哪儿了?
丈夫在五年前的一个夜里,骤然去了。还背上了不光彩的名声;小诗怡刚刚成人,青春年华,也突然去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比自己承受着更多的精神痛苦。
“阿姨,我其实早该来看你……”和殷兰最后一次见面是在黄诗怡的葬礼上。
“小键,你不用多解释,阿姨知道,你这些天也过得不容易。上楼坐吧。”殷兰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关键:还是个帅气男生,但头发需要理了,脸色有些苍白,眼圈有些发黑。
他真的会是个变态杀手吗?实在看不出来。
她胡乱想着,手拿钥匙好一番折腾,才打开了家门。
关键犹豫了一下,跟着殷兰走进这小套他曾做客多次的单元。
“小键,你到这儿来,不会只是来看我的吧。”殷兰往电热水瓶里加了些冷水,准备给关键泡些热饮。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忽然,她弯下腰,痛哭失声。
关键的到来,对她的刺激太大。她曾哭过不知多少次,今天第一次有人倾听。
“为什么诗诗走的时候,你不在她身边!可怜的诗诗,她究竟招惹了谁?你说,为什么我的家人都永远离开了我!”殷兰大声哭诉着。
关键慌了手脚,扶住殷兰,眼泪也落了下来,哽咽说:“阿姨,对不起,我也很后悔那天不在诗诗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