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驸马-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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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举杯动箸,气氛渐渐热起来,几番寒暄后,话题引到家国大事,叶典史率先打开话匣子,说道:“听说童枢密使急着调兵北上,这是真的要跟契丹人打起来了吗?”
史县尉喝了口酒,激愤道:“这谁说得准?年初我还听说要和亲呢!这……一会儿要打,一会儿要和,谁知道他们到底想怎么搞!”
典史负责主管一县官吏考核,虽说不入流,却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小御史,就连县令也要忌惮三分;而县尉则是负责一县治安和抓捕工作,也是九品小官,大致相当于县公安局长。
叶艾、史恭两人地位相当,一个典史、一个县尉,年纪也相仿,平时走得亲近,颇有话聊。
听到史、叶二人的话,钟书吏也跟着愤愤道:“就是!要打便打,要和便和!到时候调集了大军又不打,岂不是白白折腾?”
丁主簿伸筷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入口中,接着喝了一口酒,咂巴咂巴嘴,才慢慢道:“这国家大事嘛……总有他们几个大人物做主。我们呐,管好自己的这一亩三分地就好啦!”
吴如熊笑眯眯道:“丁主簿言之有理。这国家大事嘛,自有蔡太师他老人家、童枢密使、王丞相等大人物做主,咱们啊,就像丁主簿说的,管好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这里是扬州府,离北边远着呢,就算契丹人真打过来,自有北边顶着,难道还能打到我们扬州府不成?诸位说是不是?”他说“蔡太师他老人家”几个字时,神情一肃,抱了抱拳,这是因为知府大人吴奎是蔡京的门生,而他与吴奎又是宗亲,有这层关系在,自然对吴奎、蔡京感恩有加。
史县尉拍案道:“县尊大人说得是!管它呢!爱打打,爱和和,关我们鸟事……”
丁主簿、叶典史皆微笑点头,钟书吏想了一想,也跟着点头。
桌上共有七人,县令、主簿、师爷、县尉、典史、捕头、书吏,都是一县头头脑脑的人物。宋廷悄悄扫一眼,发现捕头曹彬一直皱眉不言,不过,其它几人好似忘记他存在,自顾说自个儿的,没人瞧他一眼。
“捕头”一职,虽说是捕快班的老大,但却只算个武职,大梁重文轻武,已非一朝一夕,文官看不起武将,也是由来已久。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小小捕头,又不是什么官,说下岗就下岗,所以能缄口的时候自然缄口,以免言多出错,丢掉饭碗。
这一点利害关系,宋廷自然早就看出来了。看他皱眉,便猜测他应该和县令、主簿们意见不同,但却不敢表达。宋廷心生念头:“这人还算比较耿直,但却也不鲁莽,或许能与他交个朋友。”
“宋师爷!你有何看法呀?”吴如熊笑眯眯地盯着宋廷,突然问道。
经吴如熊这么一问,宋廷回过神来,发现在座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等着他发表高见。须臾之间,他心中生出诸般念头,口中却一笑:“县尊大人,您想问我关于何事的看法呀?”
吴如熊再吃一筷子猴脑,抬头道:“便是童枢密使调兵一事,你有何看法呀?族叔大人说你诗才极好,我们不妨听听你的高见。”
别看吴如熊似很随意地这么一问,但其中却深藏官场的潜规则,倘若宋廷真的发表一些什么义正言辞的高论,那他“师爷”这条路,可能过不了几天就到头了。
方才吴如熊、丁克农等人,早就统一好了阵线,说什么“管好自家一亩三分地”、“契丹人打不到扬州”,其实这只是表面话;真心话是“咱们该捞的捞”、“北边越乱,朝廷就越没空查贪污”。
简单来说,这就是一个“贪”和“清”的选择,宋师爷你是要选“贪”,还是要选“清”?选“贪”,我们一起发财;选“清”,就算是知府大人推荐来的,也能让你滚蛋。官场里的这些老油条,有哪一个简单?
宋廷自然能够明白这其中暗藏的玄机,稍微一想,便说道:“各位大人言之有理,这契丹人不可能打到扬州。恐怕二十年后,这世上还有没有契丹二字,契丹人只怕都死绝了,也尤未可知呀?”
宋廷说完,包厢里所有人都用眼睛盯着他,空气突然变得凝滞,气氛安静到可怕地步。他略有心慌,难道说错了?大家不愿意看到契丹人死绝?他这么回答,是故意回避了“清”还是“贪”的选择,借着骂契丹敷衍一番而已。
“啪啪啪。”短暂的安静之后,丁主簿慢慢鼓掌,其它几人也都跟着鼓掌。瞬间啪啪啪啪的声响,充满了整个包厢。
“好!宋师爷说得好!”
“契丹人就应该死绝!”
“每年给他们送钱,还来中原抢钱、抢地、抢女人……这些畜生就应该都死绝!”
一干人面红耳赤、拍案而起,骂完之后,抢着给宋廷敬酒。宋廷内心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敷衍过去了。
听了宋廷的言论,吴如熊脸上也露出轻松愉悦的表情,以为是将宋廷“同化”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他脸上很得意,甚至还夹了一段猴脑,放到宋廷碗里,宋廷无语了好一阵,终究还是没吃。
吃饱喝足后,众人散席。
曹彬陪着宋廷从春风楼最后出来,在门口撞见一个衣着褴褛,佝腰弯背,手驻竹杖的老叫花子,步履蹒跚地走到春风楼门口,还没开始乞讨,那春风楼的伙计就拿着扫帚驱赶:“去去去……再不走打你了!”那老乞丐不肯走,口中一直喃喃“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伙计举起扫帚,作势要打……
曹彬上前两步,一把夺下那伙计手中的扫帚,喝道:“都是可怜人,干嘛还要欺负人?”
那伙计一见曹彬一身捕快服,立马认出他是曹捕头,见他那凶神恶煞般的脸,吓得立马萎了下去,讪讪笑道:“曹捕头,这个老东西……老叫花子他、他天天来这影响我们做生意呀!”
“行了!”曹彬一把扯开那伙计,那伙计摔了个踉跄,差点跪在地上,他转回身,也不敢责备曹彬,脸上依旧嬉皮笑脸的。曹彬扯开那伙计后,走到那老乞丐面前,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放进老乞丐的破碗里:“老人家,你走吧,以后别再到这家来了……”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那老乞丐忙迭头道谢,慢慢转身亦步亦趋地离开春风楼门前,口中喃喃:“老叫花去哪还不是被人赶呐……”
看那乞丐走了,那伙计满脸堆笑,恭维起曹彬:“曹捕头真是菩萨心肠……”
对于伙计的恭维,曹彬充耳不闻,回到宋廷身前,说他也住县衙,如果不需要再办别的事,可以陪他一起回去。
宋廷点点头,心里有几分担心小蛮,就和他一起往小院而来。曹彬和三班衙役一起住在吏房,将宋廷送到小院门口,就独自回吏房去了。
“这个曹捕头,果然还算是个正派的人……”宋廷自喃一声,敲响了小院的房门。
“姑爷,您回来啦!”小蛮手里举着蜡烛开了门,见了是宋廷,一脸兴奋。
“晚饭吃过了吗?”
“吃过了。”
宋廷已猜到她不敢独自出去吃饭,定是吃些从家里带过来的蜜饯果子之类,心中生出一丝惭愧,说道:“明日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呀!好呀!”小蛮欢喜点头。
她忽又满脸惆怅,小声道:“可是……姑爷,我们只有一张床,怎么办?”
宋廷循着烛光看过去,也发现偌大的房间,居然真的只有一张床……
小蛮又说枕头、灯、刷牙子、毛巾、脸盆……等这些,通通没有。
宋廷拍了拍额,简直要无语,这换个新住的地方,居然这么多事,看来明日还要去街上买各种生活用品。
他略微一想,说道:“这样吧!我去找曹捕头,我去他那儿睡。要是他那住不下,我出去找客栈住。”
小蛮惊慌道:“那怎么行!那个曹捕头,一张脸牛头马面似的,姑爷怎么能跟他一起睡呢?找客栈就更不行了,县衙好歹还有人把守,出了外面,多不安全呀!”
她微微叹一口气,伸手拿了个包袱,解开包袱拿出一条薄衾,放于地板上,道:“小蛮打地铺就是了,姑爷您到床上睡。”
宋廷想了想道:“还是我出去吧,床让给你睡。”
“不要……姑爷。”小蛮咬了一下唇,嗫嚅道:“我害怕。”
宋廷扶额无语,想了想后,便捡起她放在地上的薄衾,扔到床去,道:“打什么地铺!赶紧到床上睡去!”
“可是……姑爷,我睡床,您睡哪?”小蛮眼珠滴滴而转,不解地问。
“你睡上去就是了,别那么多话。”宋廷道。
“是。”小蛮看宋廷突然有了几分严厉的样子,低头嗫嚅一声,就脱鞋坐到了床上,却并没有躺下。
宋廷拍了拍她大腿,触手一片温热柔软,心中微荡,说道:“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小蛮涨红了脸,只觉脸上火辣辣:“姑爷,我……”她虽然知道可能会有这一天,可是今天这种情况,是不是也太突然……她顿时手足无措。
宋廷推了她香肩一下,示意她往里些,说道:“不用再说了,快睡觉吧。明天还一大堆事呢……”说着扯了一条薄衾,躺下了身子。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微微的月光透过窗照进来,小蛮裹在薄衾之中,却根本睡不着。她时不时盯着宋廷的位置,想着他到底会不会突然伸手过来一把抱住她……直到后半夜,眼皮终于支撑不住,阖上后终于慢慢睡着了。
第34章 初破命案赢声名(1)()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宋廷还没完全睡醒,就被小蛮叫醒。他起来后,揉了揉眼睛,走出门外伸个懒腰,本来想要跑步,可想到一会儿需应卯,也就作罢。
又打了两个哈欠,呼吸着大清早纯净的新鲜空气,望着门前的杨梅、小竹与及旁侧的老柳,只觉得绿意葱茏,风景独好,不由一阵心畅。
小蛮从老柳树下走来,左手端着一把葫芦瓢,瓢里装着清冽冷水,右手递上一段剥开的柳枝:“姑爷,没有刷牙子,您将就些……”
看她眼角泛黑,双眸微黯然,宋廷便知她昨晚定没睡好,接过葫芦瓢、柳枝,温声道:“小蛮中午你补会儿觉,先好生在此待着,等到了晚上,我再带你出去逛大街、吃好吃的,好不好?”
小蛮的眼珠一下子神采奕奕,扬起俏脸,露出两排碎玉般的洁齿:“嗯,一切都听姑爷的吩咐……”
宋廷见小蛮果然乖巧懂事,也不瞎喊他“驸马爷”,心里不由欢喜。他用剥开的柳枝擦了擦牙齿,用葫芦瓢里的水漱了口,漱完,问她清水是哪弄的。
小蛮指着旁边老柳,告诉他水是井里取的,宋廷依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果见有一口老井,井边置护栏,倒也不用担心人不慎掉下去;挨着护栏设井轱辘,上头挂一只小木桶,用以取水。看样子,那葫芦瓢也是小蛮从木桶里发现并拿过来的,眼下还没来得及置办生活用品,也就只能先将就用这些了。
刷完牙,宋廷来到井边,利用井轱辘又吊了些水上来,拿葫芦瓢伸进水桶舀了瓢水,泼到脸上,痛痛快快洗了把脸。
那井中的水,原是深处渗水,冒着氤氲之气,手伸入其中,竟是温温之感。宋廷舀水喝了一口,只觉入口清冽,甘美舒爽,顿觉神清气爽。
回到房中,小蛮取出包袱里携带的梳镜,让宋廷坐在床上,她双手灵巧地替他梳头,随着一枚簪子穿髻而过,她笑了两声,拍了拍小手,道一声“好了!”,仿佛给他梳头是一件很快乐的事。
这时门外有人喊了一声“宋师爷”,宋廷出门来看,没想到竟然是曹捕头。
曹彬手中拿着几包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送到宋廷面前,凶神恶煞般的脸上,难得展眉一笑:“宋师爷,知道您初到这里会有些陌生,我就擅自主张给您买了些早饭,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宋廷正好有些饿,就笑着接了过来,然后请曹彬进门,曹彬摆手说不用了,让他快些吃了早饭,一同去点卯,然后站在屋檐下等他。
宋廷回到屋中,将几包黄油纸拆开,见里面是些韭菜盒子、油条、煎饺之类,香喷喷的,很是馋人,就和小蛮一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小蛮还是第一次吃韭菜盒子,发出脆酥酥的声响,引得她格格而笑。
吃了些东西,宋廷出门来,见曹彬果还在屋檐下等他,微笑着喊他一声,两人一同前往签押房应卯。
在路上,宋廷忍不住问曹彬:“曹捕头应该是北方人吧?”
曹彬回道:“曹某祖上原是河北人,自契丹人占了幽蓟十六州后,就迁居到了山东。不过……山东也不太平,匪寇四起、连年灾害,曹某便变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