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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沉没之鱼-第3部分

小说: 沉没之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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趟旅行通常是九十分钟。但他们再也没回来,连同他们的船和船夫。



  这个湖有六十一平方英里大,包围在长满松树的群山中,还有古老的村庄和番茄地,地形极度复杂,很容易迷路。该度假胜地的东部通向另一个地区,那里因海洛因贸易而臭名昭著。以前这一地区不对游客开放,因为当地部落和政府间时有冲突发生。旅行社强调现在已没有问题了,很多度假地是由以前部落经营的。



  这十一个游客的失踪,首先由另一个团员柏哈利报告的。他现年四十二岁,在英国出生,是著名的训狗师,在电视系列节目《Fido档案》中为大家所熟悉。因为前一晚食物中毒,柏哈利没有参加看日出的活动。当他的朋友们一整天都没有回来,柏哈利通知了度假地的经理,他抱怨经理没有及时向政府报告。



  12月26日,旅游团二十六岁的兰那导游MaungWaSao,英文名叫“沃特”,被湖对面In…u寺院的两个小和尚发现不省人事。Maung头皮破裂,全身脱水,并可能有脑震荡。在医院的床上,他对警察说他回忆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12月29日,警方才联系了在兰那王国首都的美国大使馆。“我们正在和兰那王国政府紧密合作。”美国使馆人员拉尔夫·爱森伯格说,“大家都十分关心十一名美国人在度假期间失踪这件事。鉴于事态发展还不明朗,这些失踪人员的身份还不便透露。”



  如今,警察驾驶着快艇,沿着菩提湖开始了新的搜寻。在此期间,曼陀罗金塔酒店戴着白手套的工作人员正忙着搬运行李。



  “这当然令我们紧张。”一位四十一岁来自加州PaloAlto的生物技术投资顾问杰姬·克利福德正在匆忙地离开,“我们本来明天要飞到迦蓝城去看那些古老的寺庙遗址,但现在我们想订去泰国度假地的机票。”



  杰姬·克利福德必须排队等候。因为很多旅客已前往机场做同样的安排。



  天,请宽恕我的过错吧——假设这真是我的过错。



  我最大的过错是:我已经死了。



  为何要改变日程?为何要踌躇再三?若我再提前几周,灾难恐怕就不会降临。



  但遗憾的是,厄运确实来敲我的门了。



  这本是一次“追随佛祖的脚步”的旅行,从中国西南边陲的云南省开始,直到亚洲深处的兰那王国。那里风景之优美,恕我难以用语言形容,此等景致一直延续到著名的香格里拉。



  你可以在这条旅游线路上,追踪各种文化对佛教艺术的奇妙影响,这将是一次跨越数千年和数千里,通向过去的美妙旅途。而我将既是领队又是讲解员;我将尽力使这次远征变成真正通往我们灵魂的机会。



  然而,在12月2日的凌晨,也是我们准备开始远征前的十四天,一件可怕的事情发生了……我死了。



  听来难以置信,但我仍可以看到悲剧的标题:“社交名流被邪教杀害!”



  文章在头版左边占了两栏,印着我穿着古老衣服的彩照,这件精美的衣服被完全毁坏,再也无法出售了。



  报道非常可怕:“陈璧璧,六十三岁,零售专家,社交名流,亚洲艺术博物馆董事会成员。昨天,她的尸体在联合广场她那名为‘不朽’的商店橱窗边被发现,该商店以经营中国艺术风格的商品而著名。”



  文章含糊地描述了凶器:一件耙子似的小东西。它割断了我的喉咙,我的脖子被绳子勒紧。这表明在刺杀失败后,有人要勒死我。门被强行打开,从发现我的平台到门外街道,有带血的男子鞋印。我旁边是珠宝和摔碎的小雕像。现场留下一条线索:有张邪教写的纸,声称邪教又来临了。



  两天之后,又有另一篇报道“艺术资助人死亡的新线索”,篇幅更短,没有照片。警方发言人说他们从没认为这是邪教屠杀,侦探提到的“一张纸”是小报之意,报纸标题是“邪教发誓再次开杀戒”。发言人说已找到更多证据,追捕行动正在进行……



  一条警犬沿着我的血迹追踪,那是人类肉眼看不见的线索。因为“高度训练过的狗能够在事件发生后一个星期左右觉察出芳香分子”,警方追踪到一条小巷,在装满垃圾的购物车里,发现了带血的衬衫。附近还有蓝色防水布和纸板帐篷。他们拘捕了帐篷的主人——一个无家可归者,他的鞋子留下了明显的印记。这个嫌犯没有犯罪纪录,但有精神病史。



  案件解决了,也可能没有。就在我的朋友们在兰那王国失踪后,报纸再次改变了主题:店主的死亡属于奇怪的意外。没有原因与结果,没有人被指控,仅是“奇怪的”,这个丑陋的词永远留在了我的名字后面。老天,为什么我被降级为“店主”?



一桩凶杀案(2)



  报道进一步指出,对这名男子的皮肤组织,洒满鲜血的裤子、鞋子的DNA分析证实:该男子不是嫌疑犯。那么是谁进入我的店里留下痕迹的呢?难道这不是明显的犯罪?谁真正导致了这次奇怪的意外事故?警方没有提及进一步的调查,他们应该为自己感到羞辱。



  同一篇文章里,这个记者指出了“一个奇怪的巧合”,那就是陈璧璧曾经组织过一次前往兰那王国的旅行;有十一个人参加并且失踪了。



  如此的报道真令我伤心,好像是我策划了一次从开始就注定失败的旅游。真是一派胡言!



  但最糟糕的是,我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死的?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正在做什么?是谁拿着凶器?我死的时候痛苦吗?



  可能这些记忆太恐怖了,所以我把它堵在了记忆之外。这是人类的本能——即使我死了。



  鬼,不过是人的第二次生命罢了。



  而警方的验尸结果表明;我没有被勒死,而是失血过多。这听起来很可怕,到目前为止,这些信息没有任何用处。我喉咙里的小耙子,我脖子周围的绳子——只有傻子才认为是个意外。



  作为被解剖的尸体,我被拍了照,特别是可怕的脖子,我被一个金属抽屉装着,以供研究。我在那躺了好几天,然后我的样本被带走——细胞、棉条、头发毛囊、血液、胃里的果汁。首席法医去毛伊岛度假了,时间又过了两天。



  由于我是一位著名的杰出人士,特别是在艺术圈里——而不仅是在商业圈里。



  正如《旧金山纪事报》所说——所以法医要亲自检查我的尸体,几个犯罪和法医学领域的专家也是如此。他们在午饭时间来了,对我过早死亡的原因,进行了残忍的推测。他们把我的尸体推出来推进去,粗鲁地谈论我胃里的东西、我的头脑里血管的完整性、个人习惯、健康纪录,有些事是如此下流——在午餐时间,最好不要听到陌生人如此公开谈论这些事情。



  在这个冷冰冰的世界,我想我已跌入了地狱。真的。那里都是最沮丧的人——一个怒气冲冲的妇女,为了吓唬男友而冲过VanNess大街;一个年轻人跳下了金门大桥,但半路就后悔了;还有一个醉酒的兽医,在裸体海滩昏倒了。一切都是尴尬的悲剧,最最痛心的结局,所有一切莫不是如此。



  但是,我为什么在这儿呢?



  我被这些想法困扰着,无法离开没有呼吸的尸体。直到我意识到我的呼吸没有消失,只是如气流围绕着我,使我向上浮升。这真是了不起的创举!我在过去六十三年中的生活习惯,就像银行存款账户一样积累着并提取出来了。



  别人也一样,看起来似乎吸入希望,吐出失望,然而愤怒、爱、快乐、仇恨都在爆发、喷、叹息、尖叫。我现在知道,我呼吸的空气,不是由气体组成的,而是由感情的密度和香味构成的,身体只是一个过滤器,一个检查员。当我明白了这一点,便轻松释放了自己的灵魂,做任何我觉得高兴的事。



  死亡的优点:不用担心未来的结局,至少我是这样想的。



观看自己的葬礼(1)



  葬礼在12月11日举行,已是我死后的第十天。如果没有很好地保存尸体,我可能已经成为肥料了。



  我的葬礼有幸空前盛大,约有八百人出席了葬礼,还包括一条狗。



  这条约克郡小狗正在队伍的前排,它的名字叫伯斯尼,是我精心豢养的宠物狗。它沮丧地伏在地上,在无数的颂扬声中叹息着。在它身旁是我的好朋友柏哈利,他给了可怜的小狗一片脱水猪肝。他愿意收养小狗伯斯尼,我的遗嘱执行人爽快地答应了,因为柏哈利是著名的电视训狗教练。也许你看过他的节目《Fido档案》,它的收视率曾经排名过第一,还得过许多届艾美奖。



  哦!我们的市长也来了,他停留了至少十分钟——虽然听上去不长,但他每天要去很多地方,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比这个短。



  亚洲艺术博物馆的董事和员工们也来了,包括被我培训过多年的讲解员们。还有我的三个房客,都是令人头疼的家伙。还有我亲爱的回头客们,以及每天都来我的商店逛逛的人。罗杰,给我送快递的联邦快递的快递员;Thieu,我的越南裔的修甲师;Luc,我的染发师;波勃,我巴西裔管家。而最最让我想不到的人是Najib,他是RussianHill上街角杂货店的黎巴嫩裔老板,他管我叫“亲爱的”叫了二十七年,但从没给我打折优惠过,即使他卖给我的水果已经熟得烂透了。



  对了,还有千万不能忘记的人——随我报名去兰那王国旅行的十二个朋友,正在给小狗喂食的柏哈利也包括在内,本书的故事即将围绕他们展开。



  顺便说一句,我并不是按照他们的重要性顺序提到他们的。



  博物馆会堂难以置信的拥挤,有上百人在大厅里,闭路电视正在直播这段令人不愉快的仪式。那是星期一的上午,通常博物馆在这个时间是关闭的,但一些住在茶园路的人,视这个葬礼是个很好的机会,他们想溜进来看最新的展出——“AurelStein探险带回的丝绸之路宝藏”。我认为,这个展览是大英帝国在贪婪鼎盛时期对外掠夺的证明。



  当逃票者被门卫拒绝进入展出厅后,他们来到我的葬礼会场,病态地被签名簿旁各种讣告吸引着——



  “生于上海……1949年还是个小女孩时和她的家人来到美国……密尔斯大学的校友和艺术史客座讲师……‘不朽者’的店主……很多组织的董事……”



  “一个虔诚而大方的捐款人:为亚洲老人和中国孤儿,为穷人、病人、残疾人、被虐待的人、文盲、饥饿的人和精神病人组织的这个联合会或那个社。”



  “她喜欢艺术,捐了相当多的钱,用来资助艺术同行、旧金山交响乐团青年乐队和亚洲艺术博物馆。”



  读着我一生成就的清单,我本应该十分骄傲。但是我一点感动都没有。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富有的流浪者,用细细的金沙铺路,穿过这个世界,最终太迟才意识到:我刚一走完,路就消失了。



  至于我的遗产都留给了谁,讣告说:“没有幸存者。”好像描述飞机失事一样。



  很不幸的,这是真的,我全部的家庭成员都去世了——我的父亲死于心脏病突发;一个兄弟,死于酒精导致的肝硬化;另一个兄弟,是一场交通事故的牺牲品;我的母亲,在我记事之前就去世了。



  我不算我的后妈——甜妈,她还活着,但是最好不提她。



  选择开棺葬礼是我的错误。



  我最近收到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集装箱,那是我在中国湖北省的乡下找到的——是一个两百年前的泡桐木做的刷漆棺材。它原本属于一个在宫里唱戏的太监。中国古代的太监们死后,除了那些最高层的,都被马马虎虎地葬掉,没有什么仪式,因为他们受损的身体不适合在祖宗牌位前展出。



  以前不管是有钱人还是穷人,都要在生前为自己去另一个世界准备棺材。这个太监能够做这么一口大棺材,说明他可能是某位皇帝或亲王的“宠物”,长得漂亮的男孩通常会成为娈童。但这个大权在握的太监,却在长江边钓鱼时淹死了,他的尸体永远葬身于鱼腹。



  太监的父母在龙冈镇,他们收到了从北京送来的棺材,只得将它保存在一个棚子里,等待儿子的尸体哪一天被找到。因为太监不佳的名声,这个家族很快便家道中落了,荣誉与房产都遗失殆尽。很多年过去了,新的主人不愿靠近保存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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