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第05期-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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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贺喜。他说发布消息是请大家监督,他有一副忠实于爱情的样子。
小饭真心热爱写作,因此勤奋到一点不叫苦。他羡慕前辈们的往日,那时男女老少都愿意买小说读小说。他跟有些“八○后”不同,贪心地希望不是自己同龄人的读者也读他的书。前天跟朋友去喝啤酒,我提出一个在论坛“炮打八○后”的创意。这些年轻人已写得很多,但未被认真批评。但愿能集合起一支炮队,等到开炮,我的头一排炮弹要落在小饭的战壕里。打他就是爱他。
塞壬歌声本名赵荔红,2003年6月开始网络写作,在天涯的闲闲书话、散文天下,以及“新散文”受到网友的喜欢和追捧。散文《爷爷和花和故事》被陈村收到《2003年新文学大系》,一系列“花的故事”,将花、情感和故事糅合在一处写,也很受网友喜欢,后来《花事四语》(四篇)被收到冉云飞主编的《2004年新文学大系》,并以《花事三题》(三篇)参加“99读书网文大赛”,入围获优胜奖。其他诸如《到处都是野花的诱惑》、《一个人住,在冬天,在二十层》、《琴课》、《早安,上海》、《亲爱的,雪在哪里呢》等也相续发到纸媒。因为喜欢电影,就在《海峡都市报》和《星期八》开了两个专栏,每周介绍时兴的好电影及经典电影。最近刚完成一本书《孔子——公元前551年》,不久将出版。
小饭本名范继祖。1982年4月出生于上海,2004年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哲学系。出版有长篇小说《我的秃头老师》、《我年轻时候的女朋友》、《梦境与心事》,中短篇小说集《不羁的天空》、《毒药神童》等。是所谓“八O后五虎将”之一,曾获《上海文学》新人短篇奖。2000年开始触网,赶上了网络文学论坛的战国时期 (榕树下已经没得好玩了),厮混在“北大新青年文学自由坛”和“暗地病孩子”,刚混出点模样当上斑竹……两个论坛相继关闭——那时的ID是“石普”,之后易帜“小饭”。在新兴的“黑篮文学网”玩闹几年后,去年挂单于优雅和气的“小众菜园”。
赵臭猫的二三事
■ 塞壬歌声
我在电车上神思恍惚的时候,就想到了赵臭猫的事儿,想着在合适的时间,将赵臭猫制造出来。但这个文字的赵臭猫,是不是我记忆的?或是现在的、或是我愿意认为的赵臭猫?其实关于赵臭猫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这期间,春天来过,在一个春风沉醉的傍晚,我推开一个卖旧洋货店的沉重的门,屋里的四个人陷落在黑暗里,打开的门带来的光,让他们露出吃惊的神色。我在蒙咙中看中了一对天青色的玻璃花瓶,其中一个人告诉我,那是40年代的洋货。就是吧。当年是那双细润的手擦拭过它们,将它们放置在五斗橱上,且插了一枝玫瑰的?我抱着报纸包裹的花瓶出了旧洋货店的门,拐进一家云吞店,老板娘干脆利落地抹了桌子,拿出皮子,包了云吞,下在锅里,冒着热气端在我面前,眼睛亮亮地说,我说只要5分钟就只要5分钟。她的手在围裙上抹来抹去时,我就开始吃那碗云吞,吃一半时,一只黄底白条纹的猫悄无声息地蹭到门扇边,它躬了躬身子,大张了一下嘴巴,就盯牢了我看。我想起我的赵臭猫来了。这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可是我的赵臭猫还是没被我敲在电脑洁白的屏幕上,没被挂在网上,还没转化成一堆铅字,天可怜见,它还没被挑剔的眼睛瞄来瞄去,好像它是一件挂在橱窗的衣服。不,它只是一个影子,或者,它压根就没存在过,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或者其实和猫不相关,它只是个由头,一个机缘,一个过程。它其实就是我自己。我再次将它忘记了。我愉快繁忙地做了许多事情:和十几个人齐心协力地看完一本1000万字的书稿,将可能的错误掩藏在一些技术的角落,提心吊胆又暗自得意地捧回国家图书奖;和一帮2000年的故旧去到杜鹃花开的地方,将40斤红米酒灌进15个胃里,并齐整地呕吐起来。吐到半夜,终于有人发了一句正宗的感慨:人生如梦啊。次日坐在竹筏上,看到一条蛇在水里昂着头一点一点地游动,我也不觉得害怕,看到树都立在水中央,甚至觉得亲切。直到在延村,在拐弯的尽头,两扇开启的木门,一抹青砖垒起的半墙,墙下蛋白的豆荚花浓密吓人地开,就在那里,一只灰色的猫,立着,或者说蹲着,总之它三个脚着地,一只脚不知藏在哪里。它有点懵懂似的呆在那,好似魂灵儿给太阳晒得迷糊了。我又想起我的赵臭猫来了。
和赵臭猫相关联的,是时间,是1991年。
那个地方叫排下。从福州市区出发,过闽江大桥,再车行三十分钟,在福厦公路排下站下车,拐进朝南的一条林阴路,林阴路通向螺州镇。林阴路左边面向福厦公路的,就是省工程技术学校。1991年我大学毕业,分配在此。学校依山而建,白墙土红瓦,在绿树中,甚是明丽。但此地原是个枪毙犯人的处所。后来听学生说,到山上玩耍,常会看到森森白骨裸露着,认真挖掘下去,能挖出好几层白骨来。教师们也传言,说这里常有野猫出入,晦气、阴气。男人阳气盛,能够抵御,对女人则不好。说来也怪,报到那天,我坐在小楼自行车后去赶公车,却莫名摔下来,新换的月白裙子全弄脏了,大腿也被刮出一道道血痕来。人事科的人看着我包扎的膝盖就说,前年来的一个女教师,第一天上课,骑的摩托车莫名其妙就翻到沟里去了。这些鬼话,我当时全不信。只是当小楼转身出了校门,我就陷入绝望之中了。好似被孤单地扔到一个小岛上,所有的船只都离开了。
既然是工程技术学校,专业教师多来自各种工程大专院校,开设诸如技术管理、工程质量检测、测绘、养护之类的课程,学生十六七岁,毕业了是预备做技术工人的。校方让我上的课是社会主义道德教育,好在我发现了自己具有讲故事的天赋,在那些枯燥乏味的教条中,不失时机地塞人诸如俄狄浦斯弑父、阿加门农王这样的故事。看到下面黑黑的脑袋上圆圆的眼睛,被我吸引和牵动,心里才多少有点成就。但我既然认为那些专业课教师语言无味、兴趣狭隘,学生的素质也乏善可呈,便自命清高起来。总显得落落寡合。上课之余,我没有好心情与学生攀谈,也懒得混迹于办公大楼;教务长总是尽可能地贴近你,他的嘴角也总含着浮白的唾沫,那唾沫星子会不失时机地溅到你的脸上;总务长有个酒糟鼻子,他总是用混浊的眼神盯着你,被盯的部位便好似裸露着一般,他用那只潮乎乎的手握着你的手不放,说,怎么样,有什么困难和我说;校长有圆且大的肚子,印象中我没见过他几次,第一次在报到时,他说,你怎么这么瘦。末一次我为了考研究生开证明请他签字,他倒很爽快,刷刷刷地签好字,说,我知道是留不住你的,你早晚是要走的。
22岁,尚有资格来苛刻地对人,包括自己。我几乎将自己幽闭了起来。除了上课,大多呆在宿舍里。爱情在遥遥无期的上海,未来陷落在这个文化沙漠里。难道注定我的一生是要和这山上的白骨、杂树、蠢笨的学生、语言无味的同事为伴,而容颜随时间慢慢变老?没有可交谈的人,连电影都看不到,如果不看电视、报纸,不进城探望一下秧子,我几乎是生活在月球上。诸如此类的念头,足以激发我摆出叛逆的姿态。那时让我入迷的是黑塞的小说,在他的小说里我如海绵吸水般吸取他那孤独自处的快乐,像一匹荒原狼。还有米兰·昆德拉。深夜里,我脱光自己的衣服,如萨宾娜一般戴了帽子,站在穿衣镜前。这个举动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是纯粹的模仿和换位的想象。有时候我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听凭烟头一闪一闪在满周身的黑夜里。这样的扮酷很矫情,但当时我自认为与众不同。只是夜半三更,醒转过来,听风在窗外呜呜的,间杂着野猫的叫声,那声音如婴儿响亮的啼哭,一声紧似一声,便不禁将头蒙在被子里,簌簌地发抖。
对我唯一重要的一件事,是到门房取信。每两天我就会接到土豆从上海寄来的厚厚的信。一道铁门后是门房,师傅一成不变地叼一根烟,烟灰半落不落的一大截,好些烟灰已掉落在前襟上。他凭什么夏天总是一件白衬衫里面透了红的背心,冬天一件蓝的中山装,四个口袋都翘着袋盖,风纪扣开着,露出油腻的领子,总是皱的。我那时很酷,对这样的老头不怀同情心,接了信转身就走;他则每次都乐呵呵地递给我信,满脸理解和探询。我在路上抚摩着那信封上的字迹,很生气那老头的手也摸过它们,却又没奈何。然后我就走到操场去看信。这个椭圆形操场,中间的柏油跑道用白粉划出四根跑道,中间是水泥浇筑的篮球场,四周是逐级升高的看台。只是不知是基建的质量还是这里的土地太肥,杂草总能从柏油跑道的缝隙里,从篮球场的水泥缝中钻出;甚至有一处地方,草都长到膝盖高了,如果过了假期回来,操场上的杂草几乎要将水泥地和柏油跑道都盖没了,便只能发动学生来拔。但那个时候,我经常坐在台阶上,看土豆的信。学生们晚饭后预备着自修了,有家庭教师的都回到城里去了,留在学校的单身汉们缩在宿舍里。操场上几乎没人,风呼呼地,如浪拍打海岸地吹动山上的树,那些杂草随风摇动,远处的公路上只有车,半个人也没,太阳正一点一点地消退。我打开土豆的信,想着土豆会那样敲敲我的脑袋,说,亲爱的臭猫,便哭起来。因为没人,我尽可肆无忌惮地掉泪,甚至号啕大哭了。哭累了,便发一会儿呆,听一会儿风,夜色如墨水般渐渐地浸润着周围的一切,蒙咙之中,会有一道黑影或灰影,飞快地窜过操场,我都来不及看,它就消失在半墙之外的土堆和杂草中了。他们说,那是野猫。
我独自住在一套单身汉套房只是一个月。后来菁菁就搬进来了。菁菁中专才毕业,分在学校的基建科。她皮肤略黑,眼睛圆而黑,总穿黑色或藏青的长裙,规矩的短袖衬衫,系了蝴蝶结的那种样式,墨绿色的、白色的,但很少红的,她总睁着黑眼睛,吃惊似的看我的吊带裙。和人不熟悉,她便没话,低头坐在床沿,手脚无措似的,却偏喜欢和我说话儿。每每她支了电炒锅烧菜,我便是袖手一边站着,理所当然地看她忙来忙去,直到她说,好了,可以吃饭了,我也堂而皇之坐下来吃,说好吃,她便很高兴地笑,笑起来有两个虎牙,很是腼腆,甚至满脸红晕了。吃饭时,她就会絮絮地说一些家里的猫、狗,她的爸爸、妈妈和妹妹。我先是认真听,听多了,便显出不耐来,那时的我,总觉得这些足够婆婆妈妈。菁菁总能体察我的心思,刹住了话题,收拾好碗筷,似乎不好意思打扰我似的,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那时候我开始准备考研究生,英语测试题做得烦了,来敲她的门。她看到我,就很高兴,将音乐声音开到最大,梁雁翎的《像雾像雨又像风》,她一遍遍地放,跟着哼唱。我进来坐在她的床沿,台灯开着,她坐在窗前的凳子上,侧身看我,一边梳理她那又粗又黑的长发。她的刘海有点卷,发则及腰,每天她都要花半小时细心地梳,并抱怨又掉了几根,看到我发狠似的拽自己的头发,她就显出怯怯地吃惊来。这样的时候,她和我会说起爱情。我告诉她关于土豆,她则说她的未婚夫是跑船的,每年要去新加坡那里好几次,是家里给订的亲,不过她不讨厌他。什么时候结婚呢?我问,她又笑起来,说等等吧,反正也不着急呢。
父与子
■ 小 饭
那时候我的爸爸整天无所事事,一天当中的大部分时间都靠在墙壁上,就像—只正在被晒的茄子。几年来,他都靠在同一块墙壁上,以至于有一块墙壁由于长年没有晒到太阳而变得潮湿剥落,在那个位置上石灰大块大块地脱落。我的爸爸个子很高,力气也很大,但他从来都不做家务更不洗碗筷,要吃饭的时候他在那个大水缸里捞出一只碗和一双筷子,用筷子敲击着瓷碗来到一锅米饭前。那只黑色的大水缸,就像一只聚宝盆,对我爸爸来说有永远也取不完的干净碗筷。一身黑色的衣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只灰头土脸的老鼠,何况我的爸爸就像老鼠一样面无表情。我记得那时候我的爸爸从来没有笑过,如同被人点了穴一样。当然,这或多或少给他带来了一些酷的气息。
每一次抬头看我家的屋顶上都正在冒着烟,但绝不是我的爸爸在使用灶头,大多数情况下就是我。我烧饭做菜样样精通,全拜我爸爸所赐。在我烧饭做菜的那间房顶上的那个烟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