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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2005年第05期-第4部分

小说: 2005年第05期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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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妙地流了泪。他裸着体,钻进被窝,想在抽泣中进入梦乡,可是无论如何睡不着了。他索性胡思乱想。他在会上作了主题发言,还主持了半天会,赢得了好几次掌声,好笑的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像他这样身份的学者,来的不多,会上专门为他配了秘书,秘书是个女学生,女学生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他,直到他说该洗澡了,女学生才笑呵呵地离去。女学生的腿很长,像鹿;女学生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味道,他使劲儿回想这种味道,发现它有点苦有点甜,有点像中药有点像麦子。嚼了半宿麦子,最终他还得回到失眠上。他一直认为,失眠是世上最痛苦的事,由此,他想到古代的刑罚——砍头和凌迟过于残酷,如果让犯人10天10宿不睡觉,直到把他骨头里的最后一丝油榨干,这样,既人道又富有想象力。他欣赏自己的想象力的同时,又觉得自己有些残酷甚至有些猥琐,因为他一直把云霞当成了一种工具,一种可以让他入睡的工具。就这样,他在自恋和自责中睁着眼挨到了天亮。
  别人继续开会,组织者却安排他去草原上玩了。他自以为对草原很熟悉,因为他的电脑桌面上就是一幅草原的照片,可一旦到了呼伦贝尔大草原,他就知道他错了。为了惩罚自己,他离开了车,疾步向草原深处走去。五月的草原海海漫漫,坦坦荡荡,像一片大海,更像一片蓝天。太阳还没出来,露珠都在草尖上,一会儿,他的全身就湿透了。在下一个慢坡时,他的脚下一滑,摔倒了,没想着往起爬,他闭着眼睛顺势滚了下去。停住了,太阳也出来了。他躺在草地上,听小鸟喊叫,听露珠落地,听野花盛开。听着听着,他就听见了自己的呼噜声。
  他是被一阵歌声吵醒的,他站起来寻着歌声走去。不远处的坡顶上有一个敖包,一群蒙古族人围着敖包给一对年轻人举行婚礼。新娘非常漂亮,漂亮得压过了各种野花。他凑得很近,大胆地盯着新娘看,新娘也朝他微笑。不知怎么地,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想跟新娘合个影,司仪向新郎转述了他的想法,新郎竟然同意了。
  “一看你就是知识分子。”新郎用不太流利的汉语说。
  “我在大学教书。”金河说。
  司仪给金河和新娘拍了照,还要了他的地址,答应给他寄照片。就在这时,他发现了人群中的女学生。
  他跟着女学生离开了敖包,很长时间谁也不说话。两个人一前一后,自始至终保持一段距离。
  “金老师,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拍照吗?”女学生摆弄着胸前的相机说。
  “我说过吗?”金河问。
  “刚才下车的时候,我要跟你合影,你说你不上相。”
  “我说过吗?”
  女学生不再说话,一直往前走。她的手机响了,那样子像一个男人打来的,她欢呼雀跃地通完了话。
  “你的手机很好听,像鸟叫。”金河在女学生身后说。
  女学生感觉到自己冷落了金河,抱歉地朝他笑了笑。金河掏出了一直关着的手机,递给女学生。
  “给我也调一调。”
  女学生刚调好,“鸟”就叫了。金河阴沉着脸接完了手机。
  “我们校长,有急事,让我马上回去。”金河对女学生说。
  在机场,金河与女学生话别之后人了关。女学生突然跳起来向他招手。
  “金老师,你还没问我的名字呢!”
  “什么?”
  “我叫王冬梅!”
  他边记着王冬梅的名字边上飞机,也许是精力太集中,他差一点被自己绊倒。不知为什么,他一坐飞机就腿软。每次从住处坐车到机场的路上,他的心都哆嗦得异常厉害,并且总是想起已死去的爹。爹生前靠做小买卖来养活一家人,小买卖做得一般,京剧却唱得不错,因为他的嗓子是在田野和山间练出来的,所以已经接近县剧团专业演员水平。爹喜欢根据自己赶毛驴车卖山货的经历改编一些唱词,给金河印象最深的是:毛驴车风中转,好似天边一只孤雁,往事萦怀难排遣,荒村沽酒慰愁烦。这几句唱词总是跟着他上机场,赶都赶不走。他一抬头,就仿佛看见自己搭乘的飞机好似天边一只孤雁在飞。到了机场,他的腿就开始打颤,他找各种理由说服自己赶快逃离,可是看见其他人像回家一样很坦然地办各种手续,他就有些不好意思了。等飞机关了舱门,他变得有些决绝。飞机滑翔之后轮胎离地,他竟然有些大义凛然,闭上眼睛,心里说一句:把一切都交给蓝天了!他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坐火车怕出轨,坐轮船怕触礁,坐飞机怕掉下来。更没出息的是:越怕越想,隔一段时间他就想坐一次飞机,只有在坐飞机的时候,他才敢面对自己。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他是在寻求一种体验。他曾经看过一个电视纪录片,片子记录了一次海难,劫后余生的人们面对镜头痛哭流涕地描述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命的渴望。片子让他震惊,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人的可爱和人的悲哀:在死亡面前,人性的真实才有可能灵光一现。人一直是靠伪装来生活的:在孩子面前尽量装成父亲,在学生面前尽量装成老师;在病人面前尽量装成医生,在被告面前尽量装成法官;在公众面前尽量装得谦和,在媒体面前尽量装得实干……就拿他自己来说吧,他本科学的是中文,硕士和博士研究生期间攻的是《史记》,现在是中国《史记》学会副会长,在这个领域说话绝对权威,总的来说,他也算是有地位的知识分子了。他一直在为维护自己的知识分子形象而努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给内蒙古电影制片厂的一个导演写了一个关于秦始皇的电视剧剧本,电视剧播出后引起了极大反响,从此他当上了剧作家,主要弄电视剧偶尔也弄弄电影,可是他参加一切社会活动仍使用《史记》学会副会长的身份,有时候他对着镜子长时间盯着自己生怕沾上一丁点儿娱乐圈的习气;学校曾经想让他当中文系系主任,他一口回绝,他认为离权力近了,离自由就远了。每每夜深人静,他想起萨义德的“知识分子应该是特立独行的人,能向权势说真话的人,耿直、雄辩、极为勇敢及愤怒的人,对他而言,不管世间权势如何庞大、壮观,都是可以批评、责难的”话时就深深为自己的选择所感动。因为不当系主任,惹得孟校长很不高兴,所以,后来孟校长找他做任何事,他都极其卖力,即使没事,也找借口去孟校长眼前晃一晃,晃完了他就后悔,觉得自己出卖了自己,好几天都睡不好觉,为了惩罚自己,他就步行出城往大青山走,直到走不动了,再搭一辆过路的班车回来,回来以后他的心就能肃静几天;出差之前,孟校长找他谈建电影学博士点的事,他当场就表达了自己的反对意见,为了自己的这一举动,他着实兴奋了好几天,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话不会扭转乾坤,但在关键时刻他毕竟没有失语。他一直想真实地活着,他总算迈出了艰难的第一步。


青狐
■ 徐 坤
  人物表
  
  青 狐 女作家
  卢老太 青狐之母
  杨巨艇 文艺理论家
  王模楷 作家,作协主席
  犁 原 作协书记,一把手
  雪 山 评论家
  李秀秀 省大报记者
  焦 老 老作家,老干部
  米其南 作家,平反的右派
  袁达观 作家,“文革”中的风派人物
  赵青山 作家,“文革”中走红得势者
  紫罗兰 省大报编辑,部长夫人
  祝正鸿 省委宣传部干部
  吕琳琳(莱丽) 海外华人女作家
  群众若干
  
  第一幕 春之声
  
  序幕
  '景' 舞台上,幕布上打出一轮皎洁的月亮。青狐扮演者,一身洁白、飘逸的纱裙,宛如狐狸或猫科动物蹲踞。月光沐浴之下,浑身有一种淡淡的青光,一双幽幽的眼珠。“狐狸拜月”的造型。旁边是一只巨笔的造型,远看,似男性生殖器的图腾。舞台后方一排椅子,若隐若现。椅子面对观众,成扇形排列。 '幕启' 几个坐在暗影椅子里的人,穿黑色紧身衣,起立,成一排,迈着太空步,现代舞姿态,幻影游动过舞台。边走边发出声音。蹲踞着的那只狐狸随着他们的游动,姿势变成抱笔而卧。身体曲线玲珑起伏。月光下一幅美妙绝伦的女人身体的油画。灯光聚焦。定格。月色撩人。乐起。《春江花月夜》。 (暗影中,梦幻游动的人群传来声音。)
  雪 山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我闻到了空气中流淌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气味。巨艇兄你说今晚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巨艇 春天来了,万物自然躁动。要我说,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该出事的年头已经彻底过去。我们衷心祈望天下太平。
  王模楷 这也很难说。从来都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人们啊,你们可要警惕。
  李秀秀 你把话说明白了。你这阴阳怪气的是什么意思?
  紫罗兰 我怎么闻到空气里有一股骚味?有点像骚狐狸发出的一股狐媚气息。这气味搅得我心绪不宁。
  卢老太 黑夜给了你们黑色的眼睛,你们却要用它来寻找鸡蛋清一样的光明。如此黑白颠倒,乾坤混乱,不出事才怪呢。
  米其南 女人出马,必有妖法。瞧好吧您哪。
  (众人幻影游动过舞台,隐入暗影。)
  (古曲尾音回荡。意味深长。)
  
  第一场
  
  '景' 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阴历大年三十夜。北风烟雪。清冷的寒光。胡同马路边,青狐与母亲给死鬼烧纸送钱。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地上一缕缕鬼火,映衬母女的孤零悲戚。
  青 狐 (用小棍儿拨弄地上未燃尽的纸屑)妈,您说我是不是白虎星、扫帚星?他怎么又是一个短命鬼?
  卢老太 唉!咱娘俩啊,一个命。从你姥姥那会儿起,咱们家女人就命硬,克夫。
  青 狐 我的生活作风不好……这个黑锅我已经背了快二十年。好不容易找个人出嫁结婚,结果嫁一个死一个。您说这日子还有个头吗?
  卢老太 丫头,这就叫命啊!是命,就拗不过。
  青 狐 不!我不信!我就是不信什么命!我要
  跟它斗!我要往回扳!
  卢老太 人哪,别跟命争。人斗不过命。
  青 狐 (立起,狞笑)哼哼!命,什么是命?命就是大学二年级被骗失身,结果就一辈子担着生活作风不好的罪名?命就是下干校、上工厂,屈尊下嫁给拖油瓶的单位小头目,听他一到晚上就上床哼唧得像个公猪,最后还是得肺痨死了?命就是再嫁给比我小五岁的司机,结果没过上两年又出车祸翻进了山沟里?啊,妈妈您说,您告诉我,命到底是什么?
  卢老太 (抹泪)我那苦命的孩儿啊!(拨弄着地上未燃尽的纸屑,祷告)大仙大圣大鬼大神儿,我和闺女给你们烧纸送钱啦!求求你们,在阴间保佑我们娘俩平安过点好日子。
  (蓦地,谁家收音机里传出小说《阿珍》的广播朗诵。青母“腾”地站起,扔掉手里的木棍儿。)
  卢老太 (尖声惊叫)啊——
  青 狐 怎么了妈妈?
  卢老太 青姑,你快来听!
  青 狐 什么,妈妈?
  卢老太 你听!你听戏匣子里正在念你的名字!
  青 狐 啊?真的?
  (母女伫立在风雪中里聆听。)
  青 狐(兴奋,激动,搓手,无限向往。)来了!
  卢老太 什么?
  青 狐 命运。
  卢老太 丫头你说的是什么?
  青 狐 命运的敲门声! (收音机广播的音量逐渐加大,夸张,覆盖整个剧场上空,不啻于是滚过母女头顶的隆隆春雷。母女相偎,伫立。憧憬。凝望。大雪纷飞,飘落在她们头上,身上。亦幻亦真。) (舞台旋转,转至1979年新时期文学走向研讨会。)
  “哗”地灯光大亮。照亮前台表演区。这里的明亮与先前的幽暗形成强烈反差对比。
  这是1979年的早春二月。一个春风沉醉的晚上。
  京华饭店。灯火辉煌。从窗口望出去,外面幕布上的天空,月华明朗。
  灯光是橘红、炽烈的暖色调。月亮也是一副暖相。
  月下,杨柳枝条稠密,在春天的夜风中静止成一幅幅美妙的剪影。
  会议室里,蜡烛丛似的伞形吊灯,天鹅绒面的沙发与丝织靠垫,阿拉伯风格的地毯。穿着黑色制服打着紫领结的男服务员和穿着紫色套裙的女服务员穿梭往来,送上一小盘一小盘的小块热毛巾,把茶水倒在每个人面前洁白的茶碗里。
  一个指路的带箭头的牌子上写着“1979新时期文学走向研讨会”,指向舞台中央,很醒目。边上挂一个显眼的牌子:外宾休息室。
  音乐旋律轻快。施特劳斯的《春天圆舞曲》。
  幕启时,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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