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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鼓掌绝尘-第21部分

小说: 鼓掌绝尘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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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下去。夏虎见个光头,按不住心头火起,怒发指冠,将他一把扭住,踢了几脚,打了几拳,便骂道:“你这贼秃驴,如今清平世界,宁静乾坤,造言生衅,左道妖术,假借三宝,哄骗十方,挥金如土,积谷成山;拐沙弥,宿娼妓,饮酒无分日夜,茹荤不论犬羊;设漫天之谎,享非常之福。天厌秽德,今宵败露,使我做个对头,你的这条狗性命,定教结断在手中哩!”
  那和尚晓得祸机窃发,倒身跪在尘埃,战兢兢的哀告道:“爷爷,看佛家分上,饶我性命!情愿把这蓄下的钱粮,都送与爷爷罢。”夏虎暗想道:“我与他前世无冤,今世无仇,做甚么冤家,虽是他哄骗十方,与我毫无干碍,不如将计就计,释放了他,且把他做安身去处,栖泊几时,看他待我好歹,再作道理。”便将手渐渐宽着,放他起来。
  和尚掩泪道:“爷爷,如肯饶我草命,情愿师徒两口都相让罢。”夏虎便把参见石佛缘由、被船家赚了、不见父亲、人财两失的话头,并要在寺中暂住,探听父亲消息。和尚满口应承。你看,就如父母一般,曲意奉承,便打扫清净空房一间,留他安身宿歇。有诗为证:
  循环天理断无差,汤里得来水里失。
  紫石滩头没父舟,莲花寺内逢天日。
  孤身流落意无聊,万里家乡归未必。
  只可皈依石世尊,同些秃子行邪术。
  说那夏方,自在紫石滩头被船家劫去行李资囊,把他父子一朝拆散,并无分文在身,求归不得,求生不得,求死又不得。愁肠万结,泪雨千行,鬅头垢面,跣足披衣,东撞西撞,就如疯子一般。也是他不该落泊,偶遇着一个同乡客人,与他有些识认的,说起乡情,怜他苦楚,就此便船带回。一路上吃着他的,用着他的,到了汴京,只得空手到家。那些沙村里人,先前都晓得他骗了娄公子青骢马,弄得一块大银子走去,怎知到比前番弄得不尴不尬回来。邻比中有那好管闲事的,便去通报娄公子知道。原来那公子从他骗马去后,虽是林二官人端然送还,心中只是常常叹息道:“如今世上的人,都是难相处的,我倒把一片好情相待,怎知他以怨报恩。”忽一日,听见有人来说,夏方依旧回到沙村,比旧日大不济事了。他便道:“古云:一饮一酌,莫非前定。那非分之物,岂可强求得的?他带了这些银子去,不是被人拐骗,决是被贼劫掠。我想,他今日转来,若比当时更好,便不到我这里来了。倘若束手空回,不久必来见我,我看他还有甚么面目。”
  果然那夏方回来半个月日,一贫如洗,衣不周身,食不充口,并无亲族朋友哀怜借办。或有一二知识,见他待娄公子这一事,也不敢亲近。他这样凄凉苦楚,怎捱得日子过?终日愁愁闷闷,一心还只想那娄公子处好安得身,只是当初那件事情,今朝这副嘴脸,怎么好与他相见?总然见了,那得他回心转意,依旧相留。左想了一会,右想了一会。正所谓:肚饥思量冷钵 粥,寒冷难忘盘络衣。没奈何,只得含着羞,忍着愧,装起老脸,慢慢的走到娄家厅前。
  只见那娄公子正在厅上闲步,蓦然见了夏方,心中便有几分懊恼,也不偢不睬 ,但低着头,东边踱到西边,西边踱到东边。夏方站了好一会,也不敢开言,只是恭恭敬敬,俯首而已。
  娄公子是个仁厚的人,见他站了多时,倒不过意,况他不是旧时行径,假做不相认,道:“足下高姓大名,屈降寒门,有何贵干?”夏方见他一问,心中大是追悔,却不好说出姓名,支吾答应道:“小子原是沙村生长的,公子难道便不相认得了?”娄公子道:“实非诈言,足下原不相认的。我想你沙村里有个夏方,向在我这里相与,自前年骗了我一匹青骢马去,卖了二千两银子,竟搬到别州外府,就做了天大人家在那里了。除了他一个,沙村并无与我厮认的。”
  夏方见他说起旧事,便流泪说道:“小子就是夏方。当初一时短见,做了这一桩没下梢的拙事,不料中途被劫,没奈何落魄还乡。望公子俯念昔日交情,恩宥往时深过,再展仁恩,曲全残喘。”娄公子道:“足下万勿冒认夏方。那夏方,我晓得他是个烈男子,硬气头的人,便是落魄回来,古人云,‘好马不吃回头草’,决不肯再到我家。”夏方见他只是不信,明知他故意做作,只得把先年骗马乘去寻郑玲珑的事,一一明言。
  那娄公子再不好刁难他,遂佯惊问道:“你果然就是夏兄,那一千五百两而今安在?”夏方事到其间,只要娄公子回嗔作喜,便把荆州做米客,遇着假神仙,遭圈套,回来又撞着恶船家行劫的事,前后细说一番。娄公子道:“夏兄,这样看起来,毕竟财短情长。空里来,巧里去,你一千五百两银子,尽皆消散,却不晓得那匹青骢端然仍为我有。正所谓: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
  夏方道:“公子曾记得去年施恩埋骨,今日再把小子看觑几分,死者不至暴露,生者不至饥寒,这就是眼前莫大阴德。”娄公子微笑道:“我若想到那时节去,便记起一句话来,你道我的银子都用在脚上,一只脚一百两,四只脚四百两。如今想你一去不回,也不知有多少脚,果然是值一万两了。”夏方道:“公子若把前事重提,真令小子置身无地矣。”
  娄公子道:“我且问你,今日此来,还是有何见教?”夏方道:“小子只因得罪在前,今日正值此困苦,一死固不足惜,但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爱命。望乞垂怜,不念旧恶,收录门下,固不望昔日之重用,虽执鞭坠镫,于愿足矣。”娄公子道:“你此来,要我收留你的意思么?我便要收留你,因去年又请得一位相知在这里,却怎么好?”夏方道:“公子,这还是小子相处在前,得罪在后,必定要公子开半面之恩,庶使穷鱼有再生之望。”娄公子道:“那一位相知虽在这里不久,却也相与有益,终日究古论今,谈文讲史,做些正经举业工夫,难道好撇他?你若要在我这里,似那当初的坐位,便不能够了。只好寻些抄写,与你过日子罢。”
  夏方道:“公子,小子相处多年,一向晓得我是动笔不得的。如今便做些功夫习学起来,怎么就得到家?望公子别寻些粗鲁的事儿与我做罢。”娄公子笑道:“你当初只晓得一马值千金,今朝便晓得一字值千金了。且与你说,我如今不比往年,没要紧把日子虚度过去,日夕看些书史,做些文字,指望个簪缨继世的意思。你若肯陪我做个伴读,便与那位共相砥砺,日后也有些益处,意下如何?”夏方满口应承。
  你看这娄公子,终久还念旧情,如今世上那里有这样的好人?便取出衣巾,与他从新替换,一壁厢分付打点午饭相待,一壁厢着人到书房里去,请出那一个相知来会面。有诗为证:
  相逢即是旧时人,掩泪含羞非昔日。
  只因作事有差迟,对面浑如不相识。
  仁恩公子少垂怜,奚似当年作无益。
  从今收拾大铺排,仅可求全籍衣食。
  毕竟不知那个相知姓甚名谁?见了夏方,却有甚么说话?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凤坡湖龙舟斗会 杏花亭狐怪迷人
  诗:
  龙舟斗会端阳节,风俗依然到处同。
  起自当时沉屈子,相传此日闹龙宫。
  波翻日下千层浪,水涌湖中百尺风。
  锣鼓喧阗真快事,纷纷士女乐无穷。
  你道这个相知姓甚名谁?原来姓陈名亥,却便是汴京城中人氏。为人一生朴实,不事虚文,不沽世誉,相处的人,只要和他见一面过,两三句话说,自然两下投机。这娄公子自请他在家,竟把当日好嬉耍的念头尽皆撇下,一心只是谈文论武,做几分正经事业。一日,与陈亥在书房里吃得午饭过,忽见书僮走来相请,连忙走到堂前,见了夏方,唱了一喏,仔细看他两眼,甚觉褴褛形状,便扯过娄公子向背后,问道:“这一位何人?”娄公子笑道:“原是我的旧相知。”陈亥道:“叫做甚么名字?”娄公子道:“就是沙村里住的夏方。”
  陈亥想了一想,呵呵笑了一声,道:“莫非就是公子时常谈及骗马去的这个人么?”娄公子点头道:“正是,正是。”亥道:“公子,自古道:‘君子不念旧恶。’他当先既做了那一桩歹事,今日复来相见,心中岂不自愧,也只是没奈何。你若提起前情,反无容人之量矣,倒要好好的将体面款待他才是。”娄公子道:“多承指教,小弟自有分晓。”当下便又整治午饭出来,与他大家吃了,遂同到旧房里去,留他住下。
  自此以后,三人依旧过得投机。只是那夏方毕竟是个诡诈的人,时常心里不服,思量得当年的时节,原在这个所在喝水成冰的,今日落在人后,却有些忿气不过。那陈亥本是个正直的人,虽然与他早晚相处,口儿里一样,心儿又是一样。论来不要怪他,总是自己为人有些不是处,这也不须说得。
  说那汴京城外,有一座凤坡湖,开阔三十余里,四围俱是乡宦人家建造的庄所。那汴京原有一个规例,每年到端阳节届,那凤坡湖里大作龙舟胜会。这日正是端阳,林二官人着人来请娄公子出城去看龙舟。娄公子对陈亥、夏方二人道:“今日林二官人相邀往凤坡湖去,二兄可同行一行么?”陈亥道:“我们怎好同去?娄兄到请自便,待小弟与夏兄随后慢慢踱来看一看罢。”娄公子道:“既然二兄不肯同行,怎么是好?也罢,待我着小厮携些酒肴,随了二兄往湖口去盘桓一会儿何如?”陈亥、夏方道:“我们既相知在这里,你那里尽情得这许多。”娄公子一边笑,一边便分付小厮打点酒尊食罍 ,随即别了陈亥、夏方二人,起身前去凤坡湖不题。
  且说这陈亥、夏方两个,在家赏了午节,着小厮担了酒罍,慢慢走到凤坡湖。只见人踪杂沓,来往纷纷,都是看龙舟的。两个挨身到人队里站立,看了一会,远远见一只画船,里面笙歌鼎沸,从上流撑将下来。不多时,看看拢到岸边,一齐簇拥上前。只见船舱里摆列着三桌酒席,坐着三个齐整后生,两旁坐着两个妓女相陪。
  你道这三个后生是甚么人?原来一个就是娄公子、一个是俞公子,一个是林二官人。那两个妓女,就是向年在杏花亭里陪酒的刘一仙、秦素娥。
  那林二官人一向在娄公子处来往,却是认得陈亥的。这回却靠在栏杆上,向岸边一看,见陈亥站在人队里,连忙走到船头上来,把手乱招道:“陈兄,陈兄,请下船来。”陈亥被他叫破了,便不好转身回避,竟把扇子展开,把脸儿遮着。夏方撺掇道:“陈兄,你好没见识,别人见了酒席,巴不能够撞将去,你却是他相招,反做做作作起来。”陈亥道:“哎,我向道你是个好人,却是贪图口腹的主儿。”说不了,林二官人跳上岸,一把将陈亥扯了便走。陈亥不敢推却,只得同下船来。
  这夏方见了,好生着恼。却也怪他不得,林二官人他原只认得个陈亥,却不认得个夏方。夏方没了兴,连个龙舟也不看,唤了小厮,径折转身便走。一路里思想道:“我与陈亥打伙这几时,两个俱心腹相待,并无一言抵触。原来他却人一般敬重我,贼一般提防我。适才我好好劝他去饮酒,他便出言说我不是个好人。如今我既出了不好的名头,连连修饰得来也不妙了。不免趁早去罢,省得在此被他疑忌。”心中计较已定,飞忙走将回来,径到书房里面,将陈亥的书囊衣袱,逐件件都收拾起来,做了一箱,不把一个人知觉,赚出门来,一道烟飞奔去了。诗曰:
  公子宽宏度,端然念旧情。
  千金宁使负,一义岂能轻。
  礼貌还如昨,胸襟尚不平。
  贪心犹未厌,窃盗且逃生。
  说这陈亥,至晚同了娄公子回来,走到书房里,叫了好几声的夏兄,那里见个夏方答应,心中便想道:“我猜着了,敢是今日见我抛撇了他,因此睡在床上,故意不答应的?想来今日虽然是我不是,却是林二官人的好意,怎么拂得?但是他专好在这些小事上动气的,待我唤他起来,说几句尽情话罢。”轻轻走到床边,又叫了几声,并不见些影响。再把手向床帐里一摸,又摸不着。正疑虑间,那小厮点了一枝烛走进房来。陈亥接过烛,转向床上一照,并没个夏方睡着。四下仔细再照,衣架上的几件衣服也不见了,书箱上的一个皮箱也不见了。慢慢细拣一拣,这件也没有,那件也没有,方才发起恼来,大叫道:“罢,罢!连我也落他的圈套了。”
  娄公子听得陈亥在书房叫喊不绝口,连忙走进书房里来询问。陈亥见了娄公子,一把扯住,一时气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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