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的眼睛-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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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气爬上七楼,我没举手敲门,而是先将耳朵贴在门上细听,我觉得事到如今,应该越谨慎越好。
屋里有说话声,是女人的声音,还有笑声,我想起了以前,住在楼下的药剂师曾传言过,说董雪没有失踪,因为他听见过董雪在屋里说话。我想,这有可能是真实的了,想到这里,我觉得还是有点头皮发麻。
我定了定神,举手按响了门铃,屋里的说话声、笑声立即消失了。我再直接敲门,“咚咚咚”,非常坚决。
门开了,穿着条纹睡衣的纪医生惊讶地望着我说,徐老弟,有什么事?我并不回答,而是一闪身挤进门去。
客厅里什么人也没有,但电视机的布罩已经取开,录像机的指示灯还在眨着眼,显然是刚刚用过。
我在沙发上坐下来,直截了当地说,宋青并没有回老家去,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纪医生关上门,回过身奇怪地看着我说,谁说的?她当面给我请假回老家去的。
我说,她表姐从老家来了,宋青没回去过。
纪医生一摊手说,那可奇怪了,谁知道她去了哪里。
人有一种奇怪的神经感觉,往往莫名其妙地会预感到事情的真相。当时,我就有了这种感觉,我觉得纪医生的话和动作都极不自然,这中间一定隐藏着秘密。
我突然发问道,董雪回来了吗?
纪医生啊地叫了一声,说你到这里来发神经是不是。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我也只得沉下了脸说,那我到里屋看看去。一边说,我一边就往客厅的那处穿衣镜方向走,我判定那是一扇通向里间的门。
纪医生慌乱地拦住我,声调突然变得有点哀求,他说,我知道,你看见了阳台上晾的裙子,就以为董雪回来了是不是?这事很多人问过我了,说阳台上为什么经常晾着董雪的衣物,我都解释过了,董雪虽说失踪这样久了,但我还是在等她回来。我将她的衣服经常晒晒,是让她回来穿着舒服些。这是真的,我爱她。我不敢相信她会死在外面。
纪医生哭了起来,这种男人的哭泣其真实性一般较高,我有些迷惑起来。纪医生抓起茶几上放着的遥控板,叭地一声启动了录像机,同时打开了电视。他说,你看看吧,我每天都看董雪的录像,我忘不了她呀!
屏幕上出现了董雪的画面,是一次旅游录像,董雪在草地上跑着,裙子被风吹得像一面旗,紧贴着身体的那一面,显示出她骄人的曲线,确实很美。她一边跑,一边笑,时而还对着镜头说别拍了,别拍了。说完便坐在草地上,又咯咯地笑起来。
纪医生的眼角还挂着泪,他说,这是结婚后不久拍的,没想到,她怎么会失踪呢?
这就是我刚才在门外听见的声音,我想,是我判断错了吗?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屋里肯定有问题,不然,他为什么那样慌张地拦住我,不让我进里屋看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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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那个打昏了小夏又把她绑进纸箱里的男人被抓住了。这个消息让小梅既兴奋又震惊。她不愿见到郑杨,而使他在医院门口捕获了这个坏蛋,小梅感到这也许是一种天意。
小夏去公安局提供情况后回来了。小梅急切地问,那个坏蛋是个什么人?小夏说,刚抓进去时,这家伙可狡猾了,报了个假姓名,说是外地来城里打工的,没职业,便跑到医院来想偷点东西。后来,警察在他的衣袋里搜出了一张美容院的购货发票,去美容院一查,这人原来叫胡钢,是美容院的采购员。你知道吗,就是董雪以前工作过的那家美容院。
小梅心里一惊,既然是美容院的采购,跑到这医院的值班室来偷什么呢?小夏撞见他时,他正在翻看那间大柜子里的病历,他要找什么呢?而且,这人与董雪在同一家美容院工作,难道,这一切与董雪的失踪还有什么关系?
小夏说,郑杨可棒了,到底是当警察的,那天又敏捷又勇敢,一下子就把那坏蛋抓住了。小夏的话音里充满称赞,这使小梅感到心情复杂。一方面,她对郑杨仍怀着依依不舍的感情,不知道该不该说出分手的事;另一方面,她对正在开始的新关系又感到不太踏实,以后会怎样呢?她不知道。
天刚黑下来,走廊上的灯光已亮了。小梅走出值班室,向吕晓娅的病房走去。明天,吕晓娅就要出院了,这些日子以来,她对吕晓娅和守护她的薇薇已建立了感情,她认为这是两个成功的女人,一个是时装设计师,一个是漂亮的模特,她们不依靠男人也生活得很好。这让小梅羡慕。
走进病房,薇薇正在收拾东西,吕晓娅坐在床头,脸色已经有了红润。小梅说,明天就出院吗?吕晓娅点点头说,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只是,怎么好几天没看见宋青呢?
小梅说,宋青回老家去了,也许,她太累了,又受惊吓,回家去休息休息也好。接着,小梅将捆绑小夏的那个坏人已被抓住的事告诉了她俩。
吕晓娅说,也许,这些怪事要水落石出了。她叫薇薇拿出一个纸盒来,递给小梅,说里面装着的是多次出现在这病房里的死飞蛾,也许以后可以作为证据的。只是,那本冒充秦丽的名义写的日记失踪了,不然可以多一条线索的。
薇薇说,事情可能没这么简单吧,尽管这个伤害小夏的家伙被抓住了,但黑衣女人还一点线索也没有。至少,这个黑衣女人不可能是这个刀形脸、小眼睛的家伙装扮的吧。她清楚地记起自己在卫生间里遇见的那个黑衣女人,尽管她戴着口罩,并装出吓人的干笑,但薇薇还是能感到这是一个地道的女人,并且,好像还是一个漂亮女人。
小梅说,守太平间的李老头认为这黑衣女人就是董雪的魂灵,要真是那样,就太可怕了。
病房里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大家都沉默下来。吕晓娅叹了一口气说,不管怎样,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了,简直像一场梦。
薇薇走过去坐在病床边,半靠着吕晓娅,吕晓娅用手指在她脸上轻抚着说,这些日子,薇薇瘦了,够辛苦的。
这种轻柔而带着心尖疼痛的女人情感使小梅在旁边看着也深受触动。在这傍晚的病房里,一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在小梅那白罩衫紧裹的胸中升起。
薇薇撒娇似的说,瘦了好,搞时装表演,胖了可不行。
小梅问,你还去表演?她记得吕晓娅讲起过,薇薇已经脱离T型台了,这个漂亮模特已经是一个大老板的秘书,这使小梅联想到自己现在与卢先生的关系。
薇薇直起身来,理了一下头发说,当然要表演,我不再作什么秘书了,书上说的,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这话很对。男人都是坏东西,馋猫,别对他们认真。
停顿了一下,薇薇又说,当然,男人也有好的,但又唤不起感觉,是不是?比如秦丽的男友,够忠诚的了,但又没有男子气,唉,这世界真不好办。
小梅这才知道,秦丽的男友今天下午又来了这里,是来向吕晓娅道歉的,他说他在这23床陪护了秦丽很久,秦丽死后,还总想到这床边来坐坐,因而冒犯了吕晓娅,实在对不起了。说完,他又将这曾经熟悉的病房环视了一遍,然后失声痛哭起来,他说他也想死,他想去陪秦丽;他说他已辞去了工作,想回秦丽的老家去孝敬她的父母;他还说他给秦丽写了不少信,秦丽马上就要回信了……
薇薇在旁边看着,开始鼻子发酸,后来觉得有点恐惧,因为她知道这人也许很快要进精神病院了。
这23床的故事给小梅留下深刻的印象,明天,吕晓娅又要出院了,接着,会有谁出现在这张病床呢?当然,不论谁来到这里,结果只能是,要么康复出院,要么死去,像秦丽那样,将这张床作为人生的最后一站。
小梅再次和吕晓娅、薇薇道别,然后收拾起不再需要的输液架之类,向值班室走去。走廊很长很长,在消毒水气味中,病区的每一个夜晚几乎没有差别。
局外人的感觉(5)
85。那天,在纪医生家的经历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当我面对一把尖刀、一口明亮的玻璃缸时,我知道我的心脏很快就将被取出来,血淋淋地放进那玻璃缸里。我被牢牢地捆绑着,胸前的衣服已被撕开,我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最骇人听闻的事件就隐藏在日常生活的水面下,这种表面的平静使人完全失去了防范之心。我承认我的轻率导致了这致命的后果。当时,坐在纪医生家的客厅里,看着纪医生为董雪的失踪而掉泪,我自然升起了一种同情感。但是,宋青的失踪又怎么解释呢?说她回老家去了,这消息只有纪医生是惟一的发布者;而宋青的表姐刚从老家来,证实宋青并未回去。
事情应该是非常严重了,直觉告诉我应该做些什么。我取出一支香烟,用火机叭的一声点上,然后说,纪医生,我能参观参观你的屋子吗?
我用这种询问的口气,只是想表达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实际上,不等他回答,我已经走到客厅的穿衣镜旁,在纪医生赶过来拦阻的瞬间,我已经哗地一声拉开了这扇通向里间的门,一条走廊出现在我的眼前。
与此同时,我的一支胳膊已被纪医生抓住,那一刻,语言已经失去了作用。因为我从纪医生的眼镜片后面看见了两束凶光。
在这突变的瞬间,人的本能比意识来得更快。我用被抓住的手肘顺势向他胸前顶去,在他松手的一刹那,我用尽全力将他推向屋角。我听见轰的一声,纪医生沉重的身体连同茶几水杯之类的东西已翻倒在地上。他的头撞在了墙角,好像伤得不轻。
不容任何迟疑,我转身进入那条半明半暗的走廊。我依次推开一扇扇门,厨房、杂物间、书房、卫生间。走廊拐了一个弯,我推开又一扇门,卧室。进门是一幅暗红色门帘,很宽大,像舞台的幕布。掀开进入后,一张典雅的大床居于中心。窗帘低垂,床上散落地扔着一些衣物,是刚起床后还没整理的景象。我将这些衣物翻看了一下,都是男人的东西,显然是纪医生住在这里。床上没有任何女人的东西,比如胸罩或者一只丝袜之类。
我感到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我之所以毅然撞入这里来,是坚定地认为这房子里隐藏着与失踪女人有关的东西,要么是董雪,要么是宋青。因为我听说过纪医生房子的神秘布局,我想这种神秘布局容易使主人在控制他人方面想入非非,比如说囚禁或变相囚禁之类。
什么也没发现,我只得退回走廊,迎面的墙上是一幅人物肖像画,我看出这是董雪,她侧着脸,裸露的肩膀圆润优美,皮肤透明。这画像有一人多高,这使董雪酷似一个站在那里的真人。我用手摸了摸画柜,很厚,在这一刹那,我突然感觉到了什么,用力将画框向旁边推动,哗啦一声,这道独特的推拉门被打开了。
我首先看见的是光滑的地板和周围墙上的镜子,有一种类似体操房的感觉。我一步跨了进去。天哪,靠墙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女人,手被反绑在椅背上,她是宋青。
我急忙奔过去,蹲下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与此同时,我感到后面有人,还没等我来得及回头,我感到后脑勺遭到重重地一击,便昏了过去。
我醒来的时候,双手已被反绑在靠墙的钢管上,我想这钢管是董雪跳舞练功时用的东西。我的口里被塞着一大团布,胀得我的眼珠都快迸出来似的。
屋里只开着一盏小灯,显得阴森森的。宋青就在对面,我看见她的双脚被绑在椅脚上,完全不能动弹。
我绝望地想到,完了。关键是,我已不能了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事到如今,连解释的余地也没有了。
我绝望的预感完全正确。纪医生进来了,皮鞋在地板上踩得咚咚地响。他的眼镜已经摘掉,双眼发直,口鼻扭曲,一副完全发疯的样子。他将一个透明的玻璃缸放在地板上,缸里还放着一把小小的尖刀,很像手术台上用的那一种。我浑身一颤,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纪医生原地转了一圈,眼神呆滞地自言自语道,董雪被人绑在山洞里了,他们折磨她,咬她,用火烧她,啊,董雪被折磨了一年多了,上帝呀!
我知道这是纪医生的一个梦,他以前给我讲过的,没想到,他现在已疯狂地相信这是真实的了。一个人,当生活于梦与现实的混合之中时,我知道这种疯狂一经点燃将无可救药。
问题是,这一切与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我对董雪失踪的频频关注,使他反而怀疑我是陷害董雪的共谋?
不容我多想,纪医生已走到宋青的椅子边,往她的嘴里塞进了一大团布,他说,免得你看见手术时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