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8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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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淮东yù行奢家故计,奢文庄怎么能没有一点察觉?
有所察觉是一回事,想要扑灭各地匪情,却不是易事
受吴敬泽所邀,潘闻叔率赣州军残部分批北上,但在潘闻叔离开赣南之后,赣南地区的反抗运动非但没有停息,反而打着潘闻叔的旗号,有越演越烈之势。
奢家在赣南地区的兵力已经是极弱,四千余兵马都集结在赣江下游的赣州城里,以守江西这个堂奥重地。
奢文庄的想法,跟枢密院之前的预测没有什么不同:只要守住赣州,不使民乱往赣江下游及鄱阳湖两岸席卷,即使暂时放弃对赣南二十余县的控制,也不会影响江西大局。
奢家在赣南地区的退缩,使得赣南民众抵抗运动就越发的汹涌,短短三五月,抵抗军就发展到一两万人的规模。奢家虽然不怕缺兵少甲、携儿带女的两万抵抗军能冲破赣州的封锁,但始终不敢掉以轻心。
除了赣南之外,赣西匪情也日益严重,也有燎原之势,严重影响江州、豫章与袁州方面的联络——奢文庄考虑到淮东行故计的重心很可能会在赣东地区,但赣西的情况也叫他无法掉以轻心
黄秉蒿、陈子寿在袁州,始终叫奢文庄不能放心,要是淮东派人与黄秉蒿、陈子寿有所联络,难保他二人就没有反复之心。
黄秉蒿、陈子寿立时再转投江宁的可能xìng不高,但赣西匪情成燎原之势,必有黄陈二人在背后纵容。一旦叛匪将袁州与豫章隔绝起来,黄秉蒿、陈子寿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据袁州而自立,不听奢家号令——他二人最后也有跟江宁谈判的筹码,不必吊死在奢家这颗树上。
相比较之下,赣东山区虽有些动静,奢文庄也察觉赣东山区的动静更容易受到江宁的直接领导,但也没有余力派出更多的兵力去镇守赣东地区。
江西境内处处危机,内外交困——江州所面临的池州及荆湖的攻势以及上饶面对淮东的攻势,这两处是奢家必须要撑过去的难关,奢文庄一时还没有意识到赣东地区的民乱会很快如燎原之火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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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城子岭()
天将亮时,山里起了雾,白霭霭的雾气,一团团一簇簇的沿着坡岗滚动。
设在山脊之上的哨岗,篝火余烬未熄,残火还在哔哔剥剥的烧着,九名老卒围火而坐,弓刀就放在手边;在远处,营寨的轮廓在清晨的雾气变得越发的模糊。
“老温,你说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唇边长了一颗痦子的青年,坐在篝火边,胳膊肘往外拐了拐,顶了顶身边的一个中年人,他看营火的眼神充满了迷茫。
中年老卒年约四旬左右,脸上的皱纹深如树皮,眼珠子没有什么光彩,要不是给青年顶了顶腰,差点在清晨的疲乏中瞌睡过去。
老温搓了搓脸,嘀咕了一声:“当兵吃粮,管他娘何时是个头何狗子,你他娘的想那么多干甚,还想回家娶个大姑娘暖被窝不成?”站起来伸了伸腰脚,将营火边打瞌睡的诸人都踢醒,“下去走一走,莫要叫人摸到山头来”再捱半个时辰,他们这一班人就可以到下面岩窝里的草棚里美美的睡上一觉,换其他人到山脊来守哨。
“荒山野岭的,有个鬼摸上来,温麻子你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往回缩了”三月初乍暖还寒,山脊上风头大,起了雾,湿气也重,沿着山脊走上一圈,衣衫能给雾水打湿,谁高兴离开营火堆下去走动?几个老卒嘴里嚷嚷着不肯动弹。
温麻子挨个踢去,其他老卒烦不过,骂骂咧咧的站起来。
老卒们拿着刀枪去巡哨,温麻子又在火堆前坐下,拿树枝拨着残火。
作为八闽出身的战卒,从军十数年仅捞到一个旗头的差遣,温麻子的确算不上有出息,如今还给遣来担外围的巡哨。
早年一起入伍的老卒,有作战英勇高升营将的,但大多数人都丧命沙场,温麻子对未来也没有太多的考虑,只想着将谷里的这股窑贱剿灭掉,得了赏银,回到浮梁城里,进窑子找个肥屁股、白胸脯的年轻女人好好的玩一玩。
说到祁门的这股窑贼,原是祁门的窑工,世代烧窑为生。
因不堪奢家所征的重税跟赋役,祁门窑工元月上旬造反杀了奢家派去祁门的窑官跟税吏,聚了三五百人入山为寇,一度切断祁门与赣东诸县的联络,赣东诸县习惯称这股盗匪为窑贼。
看着窑贼越闹越欢,元月下旬得奢文庄所令,浮梁、涌山、都昌、祁门等赣东诸县的兵马都集结起来,进山围剿窑贼。
在深山野岭间愣是捉了一个多月的迷藏,好不容易在二月下旬将这股窑贼围逼到祁门与浮梁之交的城子岭里。
城子岭,形如其名,岭山如城,山陡壁峭,难以攀越,中间藏有断头谷。
浙闽军纠集浮梁诸县兵马,在城子岭周边拉开大,窑贼除了躲进断头谷,也无计可施,但断头谷、谷深口小,地势凶险,谷口还有残寨峙立。
窑贼占了谷口的残寨,封锁住进谷的口子,浮梁诸县兵马虽然占了兵力上的优势,也只能先占据城子岭外围的山头,徐徐图之。如今奢家两千兵马才将脚阵推到谷口之外,正待一切准备就绪,一举将谷里的这股窑贼剿灭。
虽说窑贼都给围困在断头谷里,不过负责统兵进剿的浙闽军将领担心祁门、浮梁、涌山等县的地方豪族藏有不轨之心,将营寨驻扎在断头谷外的同时,还是在外围岭山广设巡哨。
温麻子所辖的这处巡哨,处于城子岭的最外围,至少在今日凌晨之前,一切看上去都没有异常。
温麻子坐在篝火前胡思乱想,雾气渐渐重起来,仅能看到二三十步远。
不仅远处的营寨看不见半点踪影,下山巡哨去的几个老卒,也完全给雾气遮住身影,远处只有山风从林梢、山脊呼啸而过。
过了不晓得多久,天是完全亮了,但视野给雾气遮住,接班守哨的巡卒也久久没有上山来,温麻子嘴里骂骂冽冽的,心想着要是老胡给这雾气耽搁了上山,待回浮梁城去,硬要叫他请吃一回鸡才能饶过他。
正胡思乱想着,从山脚下传来一声闷响,仿佛人失足摔进沟里折断了脖子。温麻子警惕的拾刀在手,朝山下喊去:“何狗子何狗子”半晌不见回应,只听到四周细碎的声音,好像好些人往这边的山头爬来,温麻子心想要糟。
这么大的雾,点起烽烟也不会叫大营那边及时看见,温麻子将竹制警哨含在嘴里,拾刀在手,就往大营方向跑。温麻子刚跑下山头,就有数名汉子从雾气里钻出来,迎面劈刀杀来。
温麻子只来得及吹两下嘴里的竹哨示警,就给左右夹攻来的大刀割伤手臂,闪躲之时,失足从陡峭的险坡滚了下去——温麻子也是福大命大,从险坡滚下来,也没有说头碰到树根或山石上而受重创,除了手臂的割伤,全身连擦伤都极少。
这时,温麻子能听到藏在雾气细碎之声有如远山之间的洪水过境,虽不晓得这支兵马从哪里而来,但人马不少,怕有千人,正借着雾气的掩护往城子岭谷口外的大营杀去……
温麻子也非大公无私、舍己为人之人,晓得有大敌袭营,哪里再敢往大营方向跑?这些年来打疲了,杀疲了,却看不到哪里是头,心生绝望着,当下往城子岭西麓跑,那边更荒僻一些。
进城子岭围剿的浙闽军,在外围布置不少哨岗,但在浓雾里给接连拔去。有的哨岗及时将烽火点起,但走到近处才能看到雾气里透出来的火光以及黑烟;更多是长短相接的警哨鸣响,叫大营那边根本摸不清有多少敌兵来袭。在大雾里,也难辨清来袭的方向,守将田为业不敢仓促出兵迎战,只是叫人守住单薄的栅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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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文澄陪同胡乔中爬上来城子岭北侧的山脊,雾气很浓,除了山脊近处的兵马,更远处也难以看清,只是仗着对城子岭地形的熟悉,传令兵在浓雾里来回穿梭,叫胡乔中、虞文澄能较为准确的掌握诸都队兵马的动向。
听着浙闽军未敢出营垒拦截,虞文澄便晓得此战成了一半。
吴敬泽所率的窑贼将进剿的两千浙闽军诱入这城子岭里,谷口最险要之处,给吴敬泽率窑贼占据,浙闽军驻营的地方在谷口外围,是一处地形低洼的喇叭口。
这股浙闽军里老卒不过十之一二,更多的奢家入赣之后从地方招募的新卒充当地方守卫——对这股浙闽军的情况,虞文澄他们早通过潜入的密间摸得一清二楚。
这股浙闽军对给困在断头谷里的窑贼十分轻视,又限于手头的物资紧缺,立营颇为马虎,正对岭口的正面立了两道栅墙、挖了濠沟,没有考虑背腹受敌,其他三面仅立了一道栅墙,单薄得很。
浓雾里不便乘马,与胡乔中飞快走到阵前,隔着雾气,隐隐约约的看见敌营的影子。
这边已经准备好强攻,一辆冲车也给拉进山里来。两都队的甲卒作为第一梯队强攻上去,哨将、都卒长、旗头以及下面的伍头,都是枢密潜派来、出身东闽军的江西老卒,编入赣东地区参与抵抗叛军的民众,藏在深山训练了也有三四个月,这时披甲执锐,在雾气里顶着从敌营里射出来的箭矢,簇拥着冲车,接近营栅。
冲车架在四轮车轴之上,比十数人扛一根巨木去撞栅墙要方便得多,冲车还架有护盾,十数兵卒藏在其后,挨近敌营,便一起发力猛推着冲车冲上去,栅墙第一下就给撞得摇摇欲坠……
虞文澄也将头盔戴上,听得前头已将敌营撞开缺口,他亲率第二梯队的兵马赶上去,从缺口强攻进去,像一把利刃,将赶到缺口处堵截的敌军撕碎,率兵马往敌营深入进击。
虞文澄便是趁敌军还没有摸清楚情况之前,要一棍子将其打蒙,要一下子将其营垒撕得粉碎,无法组织起像样的反攻。
在谷口结营围巢窑贼的这股浙闽军,老卒太少,新卒太多。
背腹受袭,守在营栅之后,新卒还能在老卒的率领下,射箭抵抗,但奈何强攻上来的人马盾甲皆全,一旦营栅给撞破缺口,有甲卒冲杀进来,新卒就开始压不住阵脚。
即使畏过苛峻法纪,又有老卒分散其中督战,新卒一时还不敢逃溃,但口干舌躁,手足发软,在拥挤的栅营内侧,又无法结密集阵型,哪个能灵活上前厮杀?
第一道堵缺口的守兵给打溃,叫袭敌杀进来,栅营里就乱糟糟一团,在团团滚动的雾气里,只隐约看到袭敌在追逐守兵。
守将田为业欲哭无泪,他是田氏旁系子弟,历来不受重视,去年攻陷昱岭关之前,还只是一个都头。在攻陷徽州、溧阳时,田为业随部从闽中北调,相继立功,提拔为副营将。退到江州之后,田为业更是给一下子提拔为浮梁城尉,带着百余部众,到浮梁后征募健勇,一时间麾下拥兵近千。
这放在以往,在浙闽军里也能排得上名号了,田为业还想再立几次战功,混个将军当当,谁能想到第一次单独领兵作战,就面临覆顶之灾?
面对即将崩溃的大营,田为业只能亲率扈兵赶过去堵缺口,他能判断出袭敌的人数不会太多,只要能及时稳定阵脚,守到大雾退散,未必不能挽回败势。
田为业身边的扈兵,与他一样,都是从诸多血战里厮杀出来的老卒,田为业亲自上阵,确实将袭敌从营中大道突进来、势如破竹的攻势遏制住。只是这时候左翼栅墙也给撞出一个大缺口,又有一股甲卒涌进来,从左翼合围而来。
田为业见大势难挽,不愿给彻底搅入敌兵之中,给袭敌包围,率数十扈兵,从右翼出营趁大雾突围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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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饵中饵()
更新时间:2012…01…03
城子岭之战,残灭浙闽军千余人。 虽说多为奢家在赣东新募之卒,但也缴获不少兵甲。更重要的是城子岭一战打出声势,震动周遭诸县,虞文澄与吴敬泽所部合兵后,又尾随溃兵奔袭赣东大城浮梁。
浮梁是赣东大城,因瓷茶昌河而兴,守将田继业纠集诸县兵马进山剿窑匪,在浮梁城里犹留有守兵一营,守备甚严。虞文澄见敌兵有所警惕,而浮梁城坚,他手里没有攻城的器械,猝然间难以攻陷浮梁,而按照枢密院的部署,他们这时还要继续隐藏实力,不能强行攻城,当下也不犹豫,即率部东撤,去夺祁门。
祁门县城在浮梁东面近百里之外,位于黟山与九子山之间,山险路狭。祁门距离弋江府南陵县更近,但与浮梁相接的通道要稍稍宽敞一些,赣东大河昌水又发源于祁门境内,祁门历来都划入江西浮梁府。
城子岭大溃,祁门县城守兵仅有百余刀弓手,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