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8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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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筹养军之粮,即使晓得地方农事远没得到恢复,还是硬着头皮大比例强征夏税,鄱阳县、灌口、赣源等县都因为闹出民乱来,不得不派兵马过去镇压,甚至有大量农户为逃税赋,逃入深山老林之中——奢家占得江西想要站稳脚跟,将闽地的数十万口人迁进来安置,少说了需要有三五年的缓冲期。
哪曾想到淮东一年时间都不给,秋后就准备大打出生,压得人直喘不气来
当初做出决定,从徽州挥军北进,进犯江宁,除了将岳冷秋所部兵马从江州调出来之外,更主要的意图,就是要摧残江宁外围的经济基础,使江宁没有能力在短时间里再兴战事。
徽州北、池州东以及江宁周围十数县,是江南的核心精华区域之一,拥人口约五十万户。在永兴帝登基三次加征之后,这十数县加上江宁城的夏税秋赋以及各种摊到地方的榷税以及加征的过税厘金及各种杂捐,一年总计约三百万两银子。
政治上的动荡,诸藩势力间的平衡,又突然损失掉这么大一块税源,而要维持两淮防线的稳定以备燕虏,还有多达一百四五十万难民要额外投入大量的资源进行安置、赈济,江南米价以及赋税已经达到民众能够承受的极限——胡宗国等人,认为淮东即便能控制江宁,但要将这些梳理好,要将江宁消化掉,怎么也要两三年时间才会有余力再起战事,哪里曾怎么想各方才沉寂了半年时间,就又要准备大打出手了……
“会不会是淮东虚晃一枪?”胡宗国迟疑的问道,也没有旁人在,讨论问题没有太多的忌讳的,这么问也不怕动摇军心。
淮东实际没有能力秋后在浙西大规模打入,但营造气势迫使他们调兵遣将,以达到进一步消耗江西资源的目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倒宁可淮东是虚晃一枪,我们大不了虚惊一场,”奢文庄摇了摇头,说道:“但这半年多来,淮东安顿江宁周围的局势,并没有动用自身的储备,甚至还有余力动用大量的银子去广建学堂,这说明淮东还是有能力在浙西再打一战的……”
胡宗国心里一阵阵揪紧,淮东秋后真要大打出手,加上池州、荆湖、潭州三家,他们今年要如何应对?
“今天有没有陈韩三那边的消息传来?”奢文庄问道。
“暂时还没,”胡宗国问道,“都督挥师进犯江宁之时,罗献成都按兵不动,这时候真能指望他吗?”
“罗献成此人缺急智,不寡断,但据二十万兵马而立到今时不倒,也不会是草包一个;我们陷江宁的时间总计是太短了,罗献成没能及时应变,北燕也没能来得及有什么动作,说到底,也是淮东太快了”奢文庄说道,“这一趟,即便罗献成还按兵不动,借万余兵马给陈韩三率之南下,也能替我们分担不少压力”
“也唯有如此,”胡宗国说道,“若是不成,明日再派人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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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战败,陈韩三率残部逃入淮山。
在淮东、江宁的支持下,去年入秋之前,南阳、淮西都以整顿防治为主,加强对桐柏山、淮山的封锁。迁民入寨、小寨并大寨,寨寨相保、寨寨直接,梁成冲、董原很快在南阳、信阳等地对淮山形成铜墙铁壁似的封锁,罗献成又怕得罪江宁,坚持不让陈韩三率残部进入随州休整,去年陈韩三的三千余残部在淮山崇山峻岭之间,过得跟丧家之犬似的。
奢家从徽州进犯江宁时,陈韩三势力太弱,奢家主要派人拉拢罗献成,然而罗献成过于谨慎,一直未敢有所动作,而陈韩三给困在淮山之中,一直到奢家兵马给淮东军从江宁逐出来,才知道徽州战事之后的一系列战事变化。
待到奢文庄率残部退入江州,与奢飞熊的豫章军主力汇合,看似在江西站住脚之后,陈韩三便怕马臻潜去江州晋见奢文庄,提出投附……
奢文庄并无意直接接受陈韩三的投附。陈韩三率部投附过来,不过多增加两三千残卒而已,并不能改善奢家此时所面临的危机——奢文庄着意支持陈韩三在随州以南、淮山西南麓的蓟春地区自立,以形成衔接江西、襄随的第三方势力。
很显然,罗献成就算有心跟奢家联合,但也不会希望看到奢家的势力发展到北岸来,将蓟春等地都占过去。蓟春与北面的随州地势上相接,真到那一步,罗献成就必须考虑给奢家吞并的危险。
支持陈韩三在蓟春自足,一方面陈韩三的势力短时间里再发展,都不足以威胁到长乐军,而用陈韩三能将江西与长乐军连成一片,又能替长乐军分担荆湖的军事压力——这种方案就更容易给罗献成接受,甚至也会暗中大力支持。
与罗献成得势之后就变得保守不同,陈韩三在徐州败后就几乎是一无所有,更有破釜沉舟、以命相搏的凶狠——奢家到这一步,更需要陈韩三这样的角色站出来冲锋陷阵,宁可将北岸蓟春、黄梅等地划给陈韩三占据自立。这要比将陈韩三直接拉到麾下,更能化解两边来自池州、荆湖的军事压力。
这回陈韩三与马臻亲自到随州来见罗献成,就是谈借兵借粮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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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激将()
相比较刚撤到淮山时马臻来随州连个重要人物都没有见到的情况,陈韩三这趟亲自到随州来,情况要好得多。
除了刚到时的几天,罗献成在他的长乐宫里每天都设宴款待外,接下来十数日,也叫手下重要谋士卫彰专程陪同陈韩三、马臻等人,美女、美酒、美食都有求必应。
不过,一旦谈及得借粮借兵等实质性问题,罗献成这边又语焉不详。
“南边传消息来,池州已经派兵进驻宜城了,荆湖那边,也会很快就派兵东进,留给我们南下取蕲春的时间很短啊”在馆舍里,马臻在灯下劝陈韩三,不能在随州耽搁太长的时间。
淮山西南麓,楚鄂之交,受战事摧毁,又处于随州外围,长乐军撤出来之后,蕲春等残地流民结社垦荒,有流寇纵横山岭之间,有江匪湖盗贼出没,但还没有大的势力进入,基本上还处于势力的真空带……
荆湖胡文穆前期心思都在西线,防备曹家沿江而下,东宁联曹抗虏之后,荆湖兵马东移,但也不敢贸然进入残破不堪、境内都流匪盗寇、没有城池守蔽,又处于江州与随州之间的突出地带。
虽说陈韩三早在三四月间,就遣嫡系将领更名改姓率小股人马渗透进蕲春,但要将蕲春的流寇、流民势力都收编到麾下,仅靠他手里两三千残兵,还有所不足……
陈韩三退入淮山,受信阳、南阳那边的严厉封锁,随州这边也有意无意的打压,过活得十分不如意,手里除了三千残兵之外,也就三五千给裹胁来的山民丁壮。
就这点人手,贸然去占蕲春残地,岳冷秋、胡文穆随便派些兵马从两翼打过来,都能将他们灭掉……只是在随州一直拖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此时就去蕲春,还能从奢家那里获得些钱粮,将蕲春等地的流寇群盗收编过来,兵员也就能解决一部分,马臻还是想及早去蕲春。
如今蕲春还算无主之地,谁先去先得,但一旦叫荆湖或池州先派兵进入蕲春,他们再去,无疑是直接跟荆湖、池州宣战。
也许荆湖、池州不会特别急着费心思去将蕲春这块残地占下来,但有势力跟他们叫板,情况就又不一样——给淮东控制的江宁,显然也不会看到陈韩三舒舒服服的将蕲春占住。
“再等几天,实在不行,我先去蕲春。”陈韩三咬牙说道。
陈韩三容貌枯峻,瘦狭脸,刀疤与深皱密集的交错在一起,倒叫他看不出半点老态,反而更添枭戾之感,眼珠子在灯下跟闪着寒光的刀子似的,看人能直挖人心。
这时候院子里有脚步声走动,随扈走进来禀道:“钟将军、卫师爷过来了……”
陈韩三与马臻对望一眼,心想钟嵘漏夜过来,指不定有戏,赶紧与马臻走出去迎接。
钟嵘身量魁梧,卫彰虽说瘦弱,但个子不矮,站到钟嵘身边就跟小孩子似的。
钟嵘面相凶恶,满脸横肉,但站在中庭,给人如山岳峙立之感。
钟嵘早年是纵横桐柏山的巨寇,传言喜啖人肉,力大无穷。在柏原为寇时,就有盛名,官兵剿之,死伤惨重,屡剿不下,后给罗献成收服。钟嵘贪财好色、嗜杀戮,倒不喜欢弄权,对罗献成也忠心耿耿,与王相一起给罗献成依为左膀右臂。
长乐军虽约号称拥兵二十万,但能战之兵不超过五万人;而这三五万能战之兵里,堪称百战精锐的,便是钟嵘所部柏原狼军。
虽说柏原狼军仅万余人,但长乐军这些年来,所闯下的恶名,倒有小半是柏原狼军所为。无论是攻城掠寨,而还烧杀掳掠,都不甘落于人后。罗献成也是纵容,跟陈韩三的想法一样,要想兵卒能打,一定要养出凶戾之气来——无法将二十万兵马都当成精锐来养,万余虎狼之师就成为罗献成的压箱底物。
王相对陈韩三素来冷淡,也是对刘安儿给陈韩三叛杀一事耿耿于怀;但钟嵘来者不拒,这一年多来收入陈韩三不少的钱财,也行了一些方便——陈韩三此次来随州,主要也是走钟嵘的路子。
陈韩三朝钟嵘、卫彰抱拳说道:“钟帅、卫大人夜里过来,韩三也没有什么准备,怠慢了可要见谅啊”
“你我之间,不要见外了,”钟嵘巨掌有如薄扇,拍在陈韩三的肩膀上,笑声如雷道,“你从山里送来的那两个妹子,实在好玩得紧,两女叠在一起,下面就跟鱼嘴似的。老卫说这是难得一见的名、器,难得是陈帅自己忍住没有享用,念着老弟我好这一口……”
陈韩三好歹也是给朝廷正式封过制置使、领一地军政的人物,但褪毛的凤凰不如鸡,钟嵘如此嘻笑,他也便谄脸而笑,将平时身上那悍戾之气收敛下来,说道:“钟帅喜欢就好,我的心思也就没有白费?”
陈韩三迎着钟嵘、卫彰进屋舍,马臻立即去安排夜宴之事。
虽说在随州的地盘,陈韩三他们这回过来,将淮山里的奇珍异物几乎都搬了过来,有姿色的少女也带了十几人过来,着意讨好,以期能借得兵粮。
钟嵘将一名皮肤略黑,但脸蛋、身姿都迷人的少女抱在膝盖上,扯开衣衫,将那对细嫩的笋乳暴露在空气里,慢慢的莫着,完全不看少女惊惧的脸,跟陈韩三说道:“倒非本帅不帮韩三你说话,奈何王相那厮百般阻挠,罗帅他人家也拿不定主意……”
“是怕激怒江宁?”陈韩三问道。
“怕他个鸟”钟嵘恨骂了一声,手里不觉力道加重,少女笋乳给捏得生疼,不怕喊痛,眼睛里都溅出泪花来,却无人有怜惜之意,“罗帅叫我不要把王相那厮的话说给你们听,但大体之意,你们也能想到,这桩事,本帅也无能为力。”
陈韩三蹙着眉头,看见卫彰对他挤眉弄眼,这当下便不谈公事,劝酒甚勤,最终再叫钟嵘将怀中少女一起带回去。卫彰也先随钟嵘离去,跟钟嵘分开,转头又回馆驿来见陈韩三。
陈韩三问道:“罗帅倒是什么态度?”
“夜里王相与钟嵘在宫里争论借兵事,钟嵘哪有王相嘴巴子好使唤,辩得张嘴结舌,后来犯了浑,几乎想在殿里打骂王相,给罗帅训斥了一顿,生着闷气,以为借兵之事无望。今夜宫里虽然争论得热闹,但罗帅一直都没有吭声……”
“哦,果真如此?”陈韩三欣喜的问道,看钟嵘那样子应该是在跟王相辩论时落了下风,憋了窝藏气,但王相的嘴巴子再利落,但显然罗献成另有看法。
“请卫大人转告罗帅,我家大帅在随州住了大半个月,想念手下的兄弟,隔日就要告辞回去……”马臻说道。
“真要走了?”卫彰吃惊的问道,“这事情眼看着有眉目了啊,罗帅耳根子软,说不定说过两天就同意。”
陈韩三想着罗献成是老黄牛性子,没有鞭子抽打,根本不会往南走。
刘安儿率兵东进徐泗时,罗献成在襄阳、南阳犹豫不决,在他看来是逃过一劫,越发变得优柔寡断;奢家进犯江宁时,也派人到随州来邀罗献成联兵,等到罗献成打定主意要出兵南下时,奢家兵马已经给逐出江宁,也许罗献成心里还是侥幸没有早动——不要看借兵借粮一事眼下有些眉目了,罗献成心思也松动,但他断不可能三五天内就能下决定。
“我手下三五千人吃食眼下都成问题,在山里耗不起啊。随州一直不吭声,我只能带人渡东去投江州了”陈韩三说道,“希望以后还能再来随州见到卫大人、罗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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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