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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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守在门外的仆妇走了进来,凑到苏湄耳畔轻声说了几句话,苏湄微蹙着眉头跟仆妇说道:“你跟他们说,苏湄今夜有客人要陪,不敢劳他们久候”
“少东家也是一番诚意,再说小侯爷与王少君、顾少君的面子也轻易驳不得”那仆妇声音稍大些劝苏湄,“哪怕去应酬一下也好?”又歉然的跟张玉伯说道,“真对不住张大人。”
仆妇口中的少东家自然是藩楼之主藩鼎的独子藩知美,是江宁城中有名的公子哥。林缚早就听说过这人,却没有机会见到。苏湄的身契便在藩楼,藩知美自然要算是苏湄的少东家,只不过苏湄在江宁艺名彰显,又与江宁名流交结甚广,藩家也不敢过分约束她,平时也能做到以礼相待。
至于少侯爷,江宁城里只有一个世袭侯爵永昌侯,小侯爷自然是指永昌侯之子。林缚心想这仆妇口中的顾少君若是指顾悟尘之子顾嗣元的话,这个小侯爷多半就是前些日子在朝天驿见到永昌侯次子元锦生,至于王少君是谁,就完全没有头绪了,江宁城中王姓的高官显爵倒是不少。
不管是藩楼少东家还是永昌侯小侯爷,都不是张玉伯想得罪的,他笑着说:“无妨、无妨,苏大家直管自己方便就是”
林缚见苏湄眉间蹙着犹豫,心生怜惜,目光瞥过这看似平常的仆妇一眼,手按着桌角对苏湄说道:“不高兴去应酬,就不要去应酬。”
听了林缚这话,苏湄蹙着眉头舒展开来,跟仆妇说道:“你去少东家回话,就说苏湄今天身体不舒服,又难得遇见故人,不想过去惊扰他们了”
那仆妇满脸不悦的瞪了林缚一眼,怏怏不快的走出去。她虽然是在苏湄身边听候使唤,却是藩家派去的下人。苏湄本是藩楼的活招牌加聚宝盆,在白沙县险些不能身还,再回到江宁,藩家就限制苏湄再出城献艺会友,柏园的仆妇护卫,也都是藩家加派出的。这些天来,林缚总是走屋脊到柏园跟苏湄密会,不敢光明正大的到柏园私访,就是怕藩家眼线看他多了会起疑心。
林缚的态度倒是让张玉伯、林梦得吃了一惊,更没有想到苏湄真会听林缚的话留下来不理会藩学美与永昌小侯爷。林梦得倒是怕林缚给苏湄美色迷惑乱开罪人,跟林缚说道:“说起来,藩家少主跟永昌小侯爷还有些渊源这藩家祖上本是永昌侯府的世仆,藩鼎这一代已经脱了贱籍,甚至还娶了上一代永昌侯的九夫人之女为妻,但是仅凭着这些关系,很难说藩家能挣下并守住藩楼这么大的产业”
林梦得暗示藩楼背后的主人实际上就是永昌侯府,林缚听了微微一笑,看了苏湄一眼,心里想:她当初要是跟傅青河、秦承祖他们去长山岛也许会简单得多,既然都回到江宁城了,就无需再去考虑这些“假如、要是”了,难不成还怕开罪几个纨绔公子哥不成?
张玉伯也不想苏湄离席,笑着说:“喝酒喝酒,苏大家说白沙县遇劫正惊心动魄,可不要一下子就断了”
“啧啧啧我倒要看看谁将苏湄小姐强留这里”
林缚抬头看去,顾嗣元、元锦生与两个锦衣青年撞进雅室来,为首的那个锦衣青年轻蔑的乜视着林缚,说道:“原来是你这个不开眼的小畜生又来纠缠苏湄小姐”他又换了一副恶脸,对门外的小厮训斥道,“谁他娘眼瞎了,放这个杂种进来?将他给我丢出去。”又朝张玉伯拱拱手,说道,“张大人,知美在这里对不住了,此人是藩楼不欢迎之人,张大人今天的宴席算是知美做东了”
藩知美当众赶他桌上人,张玉伯心里当然不悦,阴沉着脸不吭声,压制着心里的怒气不跟藩知美起冲突,除了元锦生、顾嗣元之外,他认得另一名锦衣青年就是他顶头上司江宁府尹王学善之子王超。
林缚坐在那里,抬头看着顾嗣元以及藏在众人身后的那个仆妇,不知道他们哪个人在嚼舌头,他慢悠悠的站起来,问道:“藩少东家,恕我耳背,你刚才称呼我什么?”
“不开眼的小畜生、杂种,你还想听几遍?”藩知美他自己也垂涎苏湄美色许久,只是限于他老子的严训以及苏湄本人在江宁的人望不敢伸手,但对林缚这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人不用旁人挑拨就十分的憎恨,又打眼里瞧他不起,哪里会留什么口德,“你是自己走出去,还是要我将你赶出去?”
“不劳藩少东家动手”林缚拱拱手,从桌子档下拿起佩刀系在腰间,慢条理丝的整理长衫。
张玉伯心里叹惜,只觉心里对林缚不住,让他在这里受辱。
林梦得也是无言,打算起来也不再停留,林景中心里替林缚难受得很。
元锦生、顾嗣元以及王超都袖手站在一起,冷眼看着;那藏在众人身后的仆妇嘴角冷笑着,心里却是十分的快意。
小蛮心里气愤,玉手撑在桌上,随时都要发作,她看不得自己心目中的英雄受别人半点侮辱,苏湄却按着她的手,不让她随便说话。
“好了,”林缚整理过长衫,双手放下,两轻步走到雅室门口,还笑着朝藩知美说,“藩少东家”藩知美还想十分豪气、畅快的吐一个“滚”字送人,却不料林缚翻手朝他咽喉锁来,他惊惶之余下意识想躲,头只硬生生的闪开两寸,只觉咽喉一紧,再也挣脱不开,气都喘不出来。
林缚单手锁住藩知美的咽喉,一脚踹实他的脚窝,又一手揪住他的发冠,将他的人拨转过去朝门口跪下。旁人骤见林缚出手,元锦生、顾嗣元以及王超下意识躲出雅室,两名本要来将林缚赶出来的小厮要冲进来救他们的少东家,却给周普两脚踹了大跟头滚出老远。
林缚不管藩知美的哀嚎,拖着他出了雅室,一手锁住他的咽喉,让他在藩楼主廊的走檐前跪下,厉声呵斥:“我仍堂堂功名举子、世勋子弟,你一个贱仆之子,敢拿污言垢语辱我,你知道你所犯何罪?”
旁人都不知道林缚竟如此豪烈,便是张玉伯、林梦得也吓了不轻,忙跟着到主廊来。那些个在雅室里饮酒取乐的达官贵人们都闻声而出,远远围观此处,见一个青年将藩楼少主锁喉拿住厉声喝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林缚如此喝斥,藩知美给锁住咽喉,呼吸都困难,哪里能回话?
元锦生、顾嗣元以及王超等人都一时语塞,心想林缚说藩知美是贱仆之子有些不当,但是藩知美只是上等户平身身份,言语上确实不该对有功名以及世勋子弟不敬。当然,这些都是屁话,要是藩知美身边有十五六个壮汉保护,便是十倍的辱骂林缚,林缚告到官府也不会给受理。此时关键是藩知美咽喉给林缚锁死,林缚那个恶仆手里腰刀拔出一半,寒光闪烁,谁要上前去拉劝就得小心血溅当场。
林缚冷眼看过周围众人,又转头来跟林梦得说道:“三叔,此贱仆子刚侮辱我林族,林缚受不了此辱,杀他的心思都有”
林梦得心里吓一跳;林缚这句话就是要将林家给绑架上了;他总不能说林族给人家骂两句无伤大雅;只能劝说:“莫要伤了和气”陡然又想起林缚骡马市拔刀迫使二公子下跪一事,心里暗恨:这个畜生又玩这招,真是不怕凶险!却也没有办法,林缚硬是将他绑到一起,他也不能洗脱干净,想明白就只能换种语气,“藩少东家能认错就行,千万不要伤了他性命,我林家也是讲事理的”
见林梦得如此识机,林缚转脸看向张玉伯:“张大人,此贱仆之子言语辱我,我今天割了他的舌头,我当何罪?”
张玉伯脸阴晴不定,他顾忌永昌侯府以及王学善的公子以及顾悟尘的公子,却不怕得罪藩知美,刚才也是给藩知美憋了一口恶气,没想到林缚当真敢在藩楼里对藩楼少主出手,他便冷冷的回答林缚道:“藩知美对上不尊、言出不敬,你当扭送衙司惩治,私刑致伤残,罚十千钱!藩知美若能知错认错,你仍当众暴刑,剥去功名不论,坐监三年,可出十二千钱赎罪!我劝你动私刑之前,考虑一下后果。”
“藩少东家哪里会认错?”林缚笑了起来,吩咐后面给吓蒙了的林景中,“景中,你数十千钱出来,等会儿给兵马司送去!”左手仍锁住藩知美的咽喉,右手便要去解刀。
藩知美喉咙给林缚锁死,想认错都不能,脸色憋得紫红,仿佛差一口气就会死掉。这时候,藩楼的护院武士都围了过来,随后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传来:“都给我滚开老夫代这孽子给你认错成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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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跋扈的风情(二)()
u。林缚左手锁住藩知美咽喉、右手去解刀;旁人看他的神色,绝对相信他下一刀拔出来就会将藩知美的舌头割掉,都骇然失色,都纷纷躲让,避免给血溅到身上。
藩楼护院武士围了过来要去抢救少主,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都给我滚开”众人回头看见一个霜发老者从北天井穿廊走来,他将两个要上去抢救人的武士推到一边去,径直走到林缚跟前,说道,“老夫代这孽子给你认错成不成?请这位公子莫要跟藩家这孽子一般计较。”
林缚见藩楼主人藩鼎从后院走出来,哂然一笑,说道:“藩楼主如此说,林某人便不跟他一般计较”便当事情没发生过似的松开手,将藩知美放开。
藩知美喉结给林缚掐住快断,捂着喉咙跪在地上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脸上的紫色渐消,他脖子上却赫然留着几个紫红的手指,旁人看了暗暗心惊,见林缚脸上淡定得很,心里都想这家伙真是不怕掐死人啊,到底是什么来头,在藩楼竟然敢对藩楼少主行凶,这藩楼少主为何要去辱骂这人?
事情发生的时间很短,苏湄这才与小蛮从雅室里走出来,朝藩鼎敛身施礼:“惊忧藩老了,少东家邀我去给小侯爷、顾少君、王少君请安,苏湄今夜身子有些乏了,坐在林公子这间便不想动弹,没想到竟惹恼了少东家”她这么说过,就拉着小蛮站到一边,知道林缚有能力控制局面,她暂时还不能当众表现得跟林缚过于亲近。
藩鼎眼神扫过儿子藩知美,苏湄这么说,藩知美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他此时心头有一股子邪火要朝林缚发泄,从身边武士手里抢过刀来,没等他拨出刀,藩鼎一巴掌就抽了过去。
“啪”,藩知美捂着火辣辣的脸,给他老子凶厉的眼神盯着,脑子里的邪火才退掉,只是受到的羞辱难消,愤然转身而站,也不离开。
“这位公子敢问如何称呼?”藩鼎见儿子稍能理智些,才又转过脸盯着林缚,不管他儿子今夜犯了多大过错,刚才给眼前这青年锁喉以割舌威胁,自己见情势危急被迫代子认错,藩楼的面子已经是给落得一塌糊涂,说实话,藩鼎哪怕是老成精,心里也有怒气。但是有怒气也没有办法撒,藩楼为江宁七十二正店之首,也就意味着后面有七十一家酒楼正店等着看藩楼的好戏。不管暗地里男盗女娼,酒楼生意明面上一定要和气生财,今夜在藩楼夜宴、此时又在方廊围观的这些人有几个不是江宁达官显贵?左司寇参军又与眼前青年同行而来,藩鼎这些年来有几分看人的眼力,这青年身边的随扈杀气腾腾,刀虽才拔出两寸,要是藩知美这刀敢拨出来,这随扈必会抢先一刀杀来,而这青年看他握手的手也是会用刀的人,难怪自己还能命令众武士当着众人及左司寇参军的面将这青年跟他的随扈乱刀砍死不成?要是局面失控乱成一团,害几个显贵在藩楼丢了性命,藩家有多少颗脑袋也不够砍。
“不敢当,集云社林缚,”林缚松开握刀的手,朝林梦得、张玉伯一指,“林某与族叔林公讳梦得及张玉伯张大人夜宴藩楼,莫名受藩楼少主辱骂,一时气愤难抑,惊扰之处还请藩楼主多多宽囿。”
林梦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好跟这件事洗脱干系,他只能尴尬朝藩鼎抱拳歉道:“梦得今晚打扰藩老了。”张玉伯心里怨气还没有消,只朝藩鼎拱拱手。
“东阳林家?”藩鼎倒是认识林梦得,只知道林家在江宁有一家规模不算小的货栈,就由这林梦得主持,却没有听说过集云社,不过林缚这名字让他听起来熟悉,他眉头微蹙,俄尔眼睛一睁,看着林缚,“你便是在朝天驿与庆丰行誓不两立的举子林缚?”
“错矣,林某只跟杜荣那匹夫有怨,与庆丰行却无仇。”林缚纠正藩鼎的说法。
旁人都想杜荣跟庆丰行商号有什么区别?心里都想这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集云社又是什么商号或者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