枭臣-第3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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奢家控制东海寇势大,江东左军暂时还没有能力独自对抗,然平江、嘉杭、明州诸府县皆受东海寇之害,通力合作,则要远比东海寇势大。
海虞县东海岸,距大小洋山岛最近处都不足七十里,将大小洋山岛交给海虞乡营建戍台防守,寇船若进入嵊泗海域,从大小洋山岛戍台传讯回去,海虞乡营最快都不要两个时辰就能赶过来围剿寇船;比江东左军直接在大小洋山岛建戍台要管用得多。
林缚眼睛看着陈华文,想看他有无接手大小洋山岛的胆魄。
陈华文转脸望向大洋山岛南侧的山地,以此掩护他迟疑不定的神色。
海虞乡营虽有兵勇五千余人,然而守城寨有余,却不足以御东海寇于境外。海虞县除东江外,境内河网纵横,差不多有几十条入海河流方便寇船出没,乡营就四五十艘渔船改成的战船,根本无力分守各处。
能在大小洋山岛建戍台,就算不指望歼敌于海上,也至少能提前两个时辰发现进入嵊泗海域的寇兵,乡营就有较为宽裕的时间在海虞县境内部署兵力,有针对性的防御东海寇登岸入寇。
陈华文担忧的是,在这茫茫大海里,如何才能守住这孤岛戍台?部署在这里的兵力少了,守不住戍台,但由于没有江东左军的大型战船能驰骋海上,这里兵力部署多了,困守孤岛,反而分散海虞乡营在陆上的兵力。
陈华文考虑再三,跟林缚说道:“滋体事大,下官一人无法拿主意,等下官回海虞县之后与众人商议,再给大人答复”
林缚轻轻一叹,说道:“我率船队巡海,无法在海上滞留太长时间。既然陈大人这时候不能应承下来,那我就将寨堡毁掉返航,总不能再给东海寇占了过去”
“虽说可惜,下官也只能说可惜了,”陈华文不动声色的说道,“随下官有百十人过来,请林大人尽管遣用。”
林缚也不能怨陈华文目光短浅,海虞乡营若不能重点发展水营战力,空谈制海权是无益的。江东左军此时还鞭长莫及,海虞县不接手,林缚只能下令将大小洋山岛上的两处据点尽可能彻底的捣毁掉。
破坏起来容易,建设起来难,即使奢家不缺人、缺钱,在大小洋山岛重建据点,也要一两个月的时间。以后靖海水营出海巡视将成为常态,逐步将东海寇在嵊泗海域的势力压缩在大横岛出不了头,也能改善嵊泗海域及以北海域的局面。
陈华文虽然没有应允接手大小洋山岛,但对林缚是相当的客气。不仅仅是林缚的官位比他高,而是林缚手握雄兵,陈华文希望将来东海寇大举入寇海虞县、乡营又无力抵挡时,能得到江东左军的援救,此时自然要结下善缘。
“听闻林大人大婚在即,下官到时会略备薄礼,到崇州讨一杯喜酒喝,希望林大人恩允。”陈华文作揖说道。
“送礼就免了,”林缚笑道,“我总不会拒宾朋于门外,那我就在崇州恭候陈大人了。”
陈华文乘船离去,林缚在大洋山岛在呆了两天,将大小洋山岛两处据点寨垒尽数毁去,才率巡海船队返回崇州去,东海寇始终没有大型船队出现在嵊泗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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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缚在大洋山岛强拆寨垒之时,奢飞熊秘密抵达大横岛,虽然没能下定决心与靖海水营在海上会战,他却始终关注着大小洋山岛的动态,他更担心林缚这次会强攻大横岛。
从嵊泗诸岛到涂山诸岛再到岱山诸岛再到昌国县诸岛,每一片群岛之间相距都只有七八十里距离,要是给江东左军攻下大横岛,在嵊泗诸岛站稳脚跟,那奢飞熊就必须在涂山诸岛、岱山诸岛都要部署重兵防御,将分散东海寇此时对明州府的攻势。
接到江东左军巡海船队北去的消息,奢飞熊在大横岛上松了一口气,心里却窝了一团火,明明他在海上的兵力要数倍于江东左军,却龟缩在各岛上无法动弹。
“啪!”奢飞熊含恨的拍着桌案,他的力气极大,一巴掌下去,拍得松木钉成的简陋桌案摇摇晃晃,差点就要散架,看着站在下面的众亲信,眼睛赤红的问他们:“你们且说说,可不可能与江东左军在海上大战一回?”
“江东左军船坚而行疾,我们所有的几种战船相差太远,海上接战,只能依多制胜,”一个络腮胡子的中年将领颔着首说道,“在这种情势下,能战,江东左军则会与我军接战,不能战,江东左军则能扬帆趁风而逃,主动权尽在江东左军,实在不是我部与之在海上会战的良机。”
“庭瞻所言,我也有考虑,只是困守大横岛,你心里就不觉得憋屈吗?”奢飞熊说道。
“憋屈也没有办法。”苏庭瞻笑了笑,神态倒轻松得很,没有半点憋屈的样子。
苏庭瞻相貌虽然粗犷,也是奢飞熊依之统领东海寇的重要将领,却是秀才出身。
他是明州濨溪人,虽得罪明州大族给诬罪下狱,在狱中怂恿数百囚犯跟他一起破狱而出,杀官抢船,最后带着三百多囚犯出海当了海寇。
由于势力弱少,便是出海当了海寇,也受其他势力侵凌,只在六横岛以南海域活动。苏庭瞻这人却极有眼力、胆魄,他势力弱少,困于六横海域无法发展,看到奢家困于陆上无力挣脱李卓的封锁陷入困境,便只身前往晋安,求见当时在晋安养伤的奢飞熊,说服奢飞熊支持他在海上发展势力。
只两三年间,苏庭瞻所属的势力便崛起成为十三家东海寇势力最大的一家。苏庭瞻招揽部属也颇有特色,使部下故意作奸犯科给关入狱中,怂恿狱囚越狱下海,或直接入寇流放囚犯的苦役地,拉拢流刑犯入伙。他麾下以凶囚为主,抢劫乡野,尤其的残暴,后主动给奢家渗透,接纳大量的老卒勇将,战力甚强,占据六横岛,成为两浙郡司的腹腋之患。
不单如此,苏庭瞻还暗中扶植亲近奢家的海盗势力,也是奢家弃陆走海战略的主要推动人之一。他此时在奢家的地位,不弱于奢家的老臣宿将,是奢飞熊手下最重要的能战善谋的心腹亲信。
在暨阳血战中,苏庭瞻所部伤亡惨重,不过也给他整肃部属、建立正规化战卒的机会,从晋安沿海招募退伍老卒入伙,兵力迅速扩充到六千余人,自号“六横勇卒”。
在暨阳血战之后,奢飞熊采取秦子檀“消耗加补充”的策略,短短一年时间里,就能对东海寇完成渗透。奢飞熊除亲卫护军三千精锐是为嫡系外,便最为依重“六横勇卒”,此外,散于诸岛还有万余寇兵,在东海能聚集两万雄兵。
奢飞熊手握雄兵,却给压制在大横岛上出不了头,也难怪他心里敝屈。
“或许应再寇崇州,趁崇州新城筑成之前,一举解决掉江东左军这个后患?”舒庆秋阴沉着脸说道。
舒庆秋去年与杜荣、秦子檀欲在梅溪湖设陷阱害林缚,却反给林缚咬了一口,杜荣兵败身亡,秦子檀仓皇逃窜,舒庆秋的老窝安吉县舒家寨给林缚连根端掉。除了舒庆秋的两个儿子逃脱外,近百十口人给囚拿送往湖州治罪,乱事用重典,近三十颗人头落地,舒家几户绝户,舒庆秋对林缚自然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咬其肉嚼其筋骨。
苏庭瞻不吭声,眼睛瞅着奢飞熊。
崇州整个七八月都多雨少晴,动辄暴雨倾盆,根本无法筑城,一直拖到近日才动工兴建,连个墙根还没有筑起来。
奢飞熊当然愿意一举解决江东左军,但是要抽多少兵力才能取胜的把握,而且战事要持续多久,才能彻底的将江东左军打残?两浙郡司在明州诸岸集结了近三万的兵力,想要夺回昌国县。他抽调兵力太少,不足以对江东左军造成威胁,抽调兵力太多,昌国县的防御空虚,给两浙郡司有机可趁。一旦昌国县失守,他们将失去在东海立足最重要的根基。
“小不忍则乱大谋,”程益群说道,“我们当下的重心在明州,而非崇州,不能乱了阵脚。”
程益群是太湖盗出身,曾给曲家拉拢,派人围攻江宁河口事败,去年秋曾给秦子檀拉拢大寇西沙岛,杀民勇、岛民两千余人,在太湖难以立足,就率众出海彻底投靠了奢家,也是与林缚势不两立的主,此时大横盘就由他负责。
“的确,眼下我们要攻略两浙,以蚕食浙东为根本,在解决两浙郡兵之前,不能轻易对崇州用兵,”奢飞熊说道,“短时间里,我们应加强大横岛的防务,对付两浙郡兵,用不了什么大船,把那四艘飞翼都调来大横岛,再多调二十艘海鳅船过来,务必不能使江东左军的战船越过嵊泗海域威胁涂山、岱山诸岛。在这情势下,江东左军的战船还敢强行越过嵊泗海域,我就调船来围歼之,我不信四五百艘海,还打不下江东左军几十条船。”
“北面长山岛所盘距的东海狐势力不弱,常出没内河劫掠两淮盐场的盐船,或许与两淮盐枭有勾连,”程益群说道,“我几次派人去游说,都给拒之门外,是不是派人平掉?”
“情况摸清楚没有?要用多少兵才有把握?”奢飞熊问道。
“势力不弱,这伙人原先在岛南崖筑一处坞堡,有断崖密林围护,易守难攻;这两个月,又在西南湾口的三面面临的海岬上新建了一座小堡,想来是庇护便用停船的湾口,也很难强行攻克,”程益群说道,“用兵强攻是其次,只要我部展示强大武力,就能强摁着他们低头,将长山岛让出来。占据长山岛,则能威胁崇州东面之鹤城,可以迫使江东左军往鹤城方向分兵防守”
奢飞熊问苏庭瞻:“庭瞻,你觉得呢?”
“这个可能暂缓,”苏庭瞻说道,“我倒是在考虑对崇州再次用兵之事,过些天便是林缚小儿的大婚之事,也许我们可以去凑凑热闹”
第78章 回崇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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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崇州经过江门,林缚使巡海船队先回崇州休整,津海号则在江门停泊,林缚带着宋博、王成服在江门登岸视看这六七日来的变化。
江门岛与近岸处变化不大,但穿过杂树林,相比较去时,王成服看到江门短短六七日间就起了很大的变化。
赵虎以崇州步营副营指挥兼司狱校尉率三百武卒屯驻江门。
都亭院原先只有北门,如今给强行划走大半座院子作为守狱武卒屯营之后,也在南墙单独新开一洞门户进出,与江门都亭各占半片院子,互不干涉。
才六七日工夫,南门两丈余方的辕门箭楼就新造到有一丈多高,场地上堆积如山的砂石砖木。
都亭院南侧的杂树林给伐出一大片空地,方十二丈的烽火戍台就筑在其间,距都亭院有两百余步,距江岸倒有四五百步,已经夯筑得近两丈高,外围砌砖包覆,可以想象造成之后,是何等的宏伟。
除了早先过来的三百余武卒外,这时候江门多了三百余服刑的流刑犯在南辕门外伐木取土、堆土夯台,王成服之前就猜到林缚强占江门,意在安置流囚,但隔六七天,这边又换了一番气象,也暗自感慨崇州的动作好快,心想林缚真是锐意进取之人,做什么事情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烽火台本要贴着江岸夯筑才更方便瞭望江口,但是鹤城草场外围的江岸都是天然形成的沙堤,逢暴雨急流,容易坍陷,江岸的地形不稳定,只能隔着江岸一段距离再建烽火戍台,不过要建到七八丈高才够。
宋博识兵事,知筑城之事,看着烽火戍台与都亭院的布局,看着林缚建成才两丈高、刚刚与林梢相齐的戍台上眺望远江,试探性的问道:“烽火戍台与都亭院以犄角布局,攻守两便,利于防备,将来若在此筑城,也会十分的便利,林大人觉得是否如此?”
林缚微微一笑,也不置可否,有些心思想瞒是瞒不住的,明眼人一眼都能看出来,有些事做得说不得,闷头干就是。
王成服心头一跳,也眺望远江,多少能明白林缚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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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对岸的土地,原先叫虞东草场,面积虽比鹤城草场小一半,但与鹤城草场同属维扬盐铁司所辖,为两淮盐场煎海煮盐提供草料。
庆裕三年,维扬盐铁司副使王奎上书朝迁,言江海涛险、虞东草场户民/运草穿江过海才能及两淮盐场,有覆舟之险,每年淹溺性命,少则十数人、多者百十人,请裁虞东草场,归入海虞县,迁民开垦、以增税赋。
王奎的上书,在朝中得户部尚书陈准支持。争议经年,陈准在任上得病猝亡,原以为此事息了,未料到德隆帝继位时,这桩事突然有了结论,特旨奏准裁撤虞东草场,但将其土悉数辟为虞东仁寿宫庄,共置庄田四千余顷,